“分组上电梯。”于声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众人的东拉西扯，先一步迈开长腿跨进电梯，头也不回的说，“来一个人。”说完，他低头按下电梯的开门按钮，等着随机的组员进门，一抬头，愣住了。
眼前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敲打着他本来失忆的脑袋，里头飘飘荡荡唱出一首古老而经典的歌词。
——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于声自然是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但他此刻亲眼见证了别人拼命的大场面：为了他拼命。
塞勒斯和写写画画的青年打起来了。
起因很简单，塞勒斯提出要跟于声一组，青年不答应。他根本不考虑与于声以外的人同组，咋咋呼呼的老头塞勒斯自不必说，即便是看起来从容不迫的灰，他也不放心。在他看来，灰此人情况不明，说话行动有时跟个人机一样，真出事了能不能帮上忙愿不愿意帮忙都不好说。
只有于声不一样，这位毫无疑问是现在这一群人里最靠谱的大腿，跟他一组存活率一骑绝尘的高。他不想死，他必须跟着于声。
两人一言不合三言两语就戳中了对方的神经，推推搡搡间竟然动起手来。
虽气势汹汹，可惜两人平时都没积累过打架斗殴的经验，打起来毫无章法，动不动忙着保护自己的脸或是手中的本子，谁都没能命中对方要害或任何关键部位，除了扭打的场面比较难看以外，杀伤力极弱。
“您真是一位罪孽深重的人。”灰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古早肉麻语料库扒拉出一句唤起人鸡皮疙瘩的话。
于声斜睨他一眼，索性顺着他的话回击道，“那你呢？你不考虑加入吗？”
灰没听明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于声：“你不跟他们一起争抢下我吗？”
他拿不准灰的真实态度，但从手铐锁人开始，他可以确信对方是打算跟自己一路的。
灰这回听明白了，他微微蹙眉，随即睁大了眼睛，眼里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争抢？您自以为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吗？”
您脑子坏掉了。
灰明确表示：“我注重营养均衡，不爱吃肥肉。”
于声心情莫名不错，语调轻松的反问，“哦，不合你胃口？”他略显遗憾的叹了口气，继续追问，“那你爱吃什么？”
灰：“……”
您脑子真的坏掉了。
于声移开视线，看向虚空中不知名的威胁，自言自语般地说：“话说回来，我倒想挺想争抢你的。”
灰当前的状态应该算是个“死人”，与严露晞的状态有相似性，他们虽与其他玩家一样被困在游戏里，却在某种程度上游离于游戏流程之外。这种独特的状态是劣势，也是优势，意味着只要灵活运用，他们就可以享有部分规则之外的便利。严露晞可以如幽灵般自由穿梭大部分场景比如墙壁，也可以附身在粗线条小人一类的NPC身上。那么灰呢？他“已死”却仍然活着的身份可以做到什么？
除此之外，灰虽行事与众不同了些，但他熟悉规则，熟悉游戏，深藏大量藏品。如果不是过早死于某些利欲熏心的蠢货之手，他或许早就成功带着一批玩家先行离开，向外界寻求帮助了。
不，他或许本身就是来自外界的帮助。
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才导致后续救援无法跟进。
而灰认识自己，自己的失忆看起来又是来自系统的屏蔽，且综合分析这一路来自己对游戏流程和突发情况的自然反应，自己也极有可能是来自外界的援助。
综上所述，经过理性分析，他与灰同行是最优解，完全说得通，完全没毛病。
问题是，自己说这话仅仅是基于理性的判断吗？
灰：“…………………………………”
如果灰是个人工智能，那他现在应该已经宕机了。
于声： “噗。”
只许你模模糊糊看着我说些话里有话，不许我反将一军了？
于声偏过头，轻轻笑出了声，他发现灰这个人实在很有意思，他其实并没表现出的那般难以沟通。虽时不时语出惊人，能面不改色吐出辛辣之语，内里却是个缺乏实战经验的花架子，很少真刀真枪跟人作对，如果你不介意他难以捉摸的态度，主动跟他较起劲来，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笑过之后，于声迅速收敛了表情，他没有继续调侃灰，转头向着电梯口两位象征性的拉了一下架的甄绎和骆勋，问起正事，“你们两呢？谁要跟我一组？还是你们自己一组？”
甄绎、骆勋意见一致。
甄绎指着骆勋说：“我和他两一组。”
抢不过啊大哥。
骆勋赞同：“对，我们一组就行了。”
天啊，好荒唐啊。
这游戏以前是这种氛围吗？
自从遇到了这几位，我的紧张感快掉光了。真像是来玩游戏的了！
灰琢磨半天，此时已然回神，语气平淡地问于声，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好心的先生，您还不阻止他们吗？”
您过剩的善心终于挥霍一空了吗？
于声扫一眼打得不痛不痒的两人，说：“我的好心限量，至于他们么……各有各的欠打吧。”
他大概能猜出塞勒斯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也从青年本子上的乱写乱画里多少了解了对方的人品。罪不至死，但挨一顿打不冤。
灰：“？？？”
于声卖了个关子，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过闲话两三句的功夫，一老一少就打累了，各自坐在地上气鼓鼓的喘气。于声乘人不备，弯腰出手揪了塞勒斯后领把人拖进电梯，“行了，正好有话问你，跟你一组。”
塞勒斯愣住，青年也愣住了。他在电梯门关闭前看向自己潜在的三位队友候选，发现少了一人，只见灰竟然一个灵活转身，闪进了电梯。
青年难以置信地指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气都喘不匀了，“他……他怎么进去了？不是说不可以三个人吗？”
灰闻言回头，神色淡淡地表示：“我现在不计数的。”
电梯门无声无息地闭合，梯身轻轻晃了晃，开始了上行之路。
此刻，塞勒斯的脑海被警告声占领，全是弹窗一般不停往外蹦的条款第六条。
——大于等于三人被视为拥挤，拥挤会导致挤压。
他回想训练室抽屉里那些僵尸最后倾轧至死的悚然场面，惊魂未定地问：“你凭什么不计数？你不是人吗？” 他竭尽所能地往电梯边缘靠，试图与另外两人拉开距离，避免拥挤。
于声认为“已故”玩家未必作数或许是个合理的解释，不过联想到训练室他们遇到的僵尸都凉透了还作数，不由怀疑系统的标准是否不太严谨？比如，它运用在灰身上似乎总是出奇的灵活。难道是有特殊的藏品能起到欺骗系统的效果？
于声虽质疑系统不规范，却愿意相信灰的判断，因此他也不着急，只随口问：“你怎么来了？临时改主意了？”
想又争又抢了？
灰摆出一脸正气，理直气壮道：“我爱凑热闹。”
“好好好。”于声任由灰来凑热闹，转而对塞勒斯说，“他情况特殊，不妨事。现在人少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塞勒斯睁大眼睛，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说？”
于声：“嗯，你不是从回到走廊后就有话要跟我说吗？”
塞勒斯：“！”
他注意到了！
于声：“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了，可以说了。”
灰插话道：“我现在不算人头的。” 他仍然坚持自己不计数的说法。
塞勒斯：“……”
他低下头，肉眼可见的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他抓着自己的衣角不松手，焦虑的气息几乎爬满他全身，覆盖在他每一寸皮肤之上。
“那个……我说出来你们别激动啊……”
终于，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藏在心头的秘密：“其实……日记是我的。”
心头大石随之放下。
没错。
那个曾经只能对着日记喋喋不休的人。
那个哭哭啼啼，却每日忠实的记录着所受委屈的人。
是我。
不是乔晴薇。
是我。
是改头换面成为塞勒斯之前的……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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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 1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