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隐约的争吵声让肖何从梦中转醒。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探出摸了许久却没够到东西，直到他手臂向前一伸，撞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马克杯落在地摊上，发出一声闷响。肖何陡然清醒，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那节包着纱布，顶端空了一截的手臂。
他猛地把手臂缩了回来，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惊惶之下猛地转过身，正对上了还在沉睡中的周于征。
海水、高塔、冰阶、飞驰、爆炸......
肖何注视着面容平静的周于征，慢慢地平复下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还好好的，躺在周于征的身边。
一个小时候后，调整好心态的肖何就走出了房间。
他依旧穿着周于征当时裹在他身上的外套，对他而言过于宽大的衣袖刚好遮住双手的位置。失去右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灾难，但肖何总是习惯要求自己不能成为别人的拖累。更何况——
“手骨折都要打一个多月石膏，这才几天而已，挑战成功，出去以后就恢复了。”
顾千树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肖何虽然因气血不足有些虚弱，却坚定地拒绝了除换药外的任何帮助。
目前关键目标人物已经出现，加上镇里的丧尸经过一波清理大量减少，缓解了不少他们肩头的压力。戚锋提议将目标人物一网打尽，直接审出真相，顾千城则倾向于观察到关键性进展时再出手。肖何走进客厅时，戚锋与顾千树正代表双方各执一词讨论着。
等他慢吞吞在沙发上坐下时，顾千树正对沐清浅问道：“你呢？昨天就你一个人没有表态了，你到底站哪边？”
“哪边都不站，”沐清浅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懒懒地靠进沙发软垫里，“等队长醒了再决定。”
戚锋不满地看向她：“时间宝贵，万一那些人在他醒之前就乘船跑了，我们又要等上几个月。”
“首先，这边乱成这样，哪怕是要走，他们也先得加固所有变异丧尸的笼子，查清状况，不可能马上离开。其次，队长最多再睡几个小时，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还没到极限。”沐清浅放下杯子，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将目光投向肖何：“正好，既然你来了，说说看你的想法吧。”
肖何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顾千城正在屋外巡逻，此时客厅只有他们四个，肖何便没顾忌直说道：“我站戚锋这边。”
顾千树不满地瞪了瞪肖何，戚锋得意地哼了一声，出门就要去把顾千城叫进来。戚锋出门后，肖何继续说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先潜进去看看情况，你们几个人分队守着出口，再安排一个人在码头，既要拿到所有的东西，也不放跑任何一个人。”
“省省吧，就你这……”顾千树扫了一眼肖何的右手，顿了顿，放缓了口气说：“受伤了就好好休息，都已经只差最后一步了，何必冒这种险？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学校建筑物的所有门都是自动落锁的防火门，其中很多都需要刷卡通过，你们除了破门而入没有别的办法，那样等于是提前通知他们有人来了。”
肖何抽出一张纸，画出一个大致的图形，“这栋楼建了有两百多年了，过道和楼梯都非常狭窄，消防楼梯和出口的位置也很难找，如果他们能控制变异丧尸，我不加入的话你们撤退时很有可能在里面迷路或是卡在某堵防火门前，只能在出口处一直守着。时间宝贵，丧尸进化的速度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环境恶化也无法估计，速战速决是唯一的办法。”
沐清浅想了想，“那就让队长和你一起进去，我们守在外面。”
肖何摇了摇头，“不用，周于征的个头太高了，很容易暴露，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也不好发挥。其次他的异能在这种老旧建筑里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把整栋楼烧掉。我自己去是最好的选择，或者你和我一起，你的异能应变能力也十分强，我们两个一起至少能保证全身而退。”
“那你大概去不成了。”沐清浅遗憾地耸了耸肩，“抱歉，不过如果想按你的安排来，就得队长先点头，而他是绝对不会放这样的你到他视线之外的地方去冒险的。”
顾千树猛地一拍桌面，“凭什么，他谁啊？肖何干什么还得要他同意？我们都还没发话呢！”
沐清浅保持着陷进沙发靠背的姿势，偏头看向肖何：“我就直说了。虽然我并不支持，但既然队长前天在屋顶说了那样的话，就代表你已经被他划进自己的领地了。我个人认为你的计划是我们这两天想出来的计划中最可行的一个，但只要队长不松口，我就不能让你去，就是这样。”
顾千树当场就想掀桌，但她眼睛余光不经意瞥见肖何，只见对方不但没有愤怒或震惊，甚至耳尖还有些可疑地泛红，顿时气得翻了个白眼，起身就往大门走去，“我不管了，你爱死不死，我让哥和戚锋回来收拾你。”
“咚”地一声，大门被顾千树重重拍上。肖何颇为尴尬地抬手蹭了蹭鼻尖，就见沐清浅正用一种审度般地目光打量着自己，“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沐清浅摇了摇头，“有些事，还是等队长自己和你说吧。”
肖何正要再问，就见沐清浅站起身说道：“我去准备午饭了。队长应该也快醒了，你去看看吧。”
肖何打开房门时，房里的窗帘依旧没有被拉开，只从缝隙中透进几缕不算明亮的日光。躺在床上的周于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听见动静后稍稍偏过头。
那一刹那，肖何只觉得周于征的视线直直落在了自己穿着的外套上，眼神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微妙的满足。
“过来。”周于征向他伸出一只手。肖何上前两步，单膝爬上床，握住了周于征的手，下一秒，他就被一把拉了过去。周于征单手带着人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这么听话？”二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可言，属于周于征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尚存的几丝寒气也被温热的体温驱散。肖何仰望着周于征被微光照亮一半的面庞，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忽然想要把那天早晨被戚锋打断的话说完，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周于征已经低下头来。
唇上略显粗糙的触感甚至尚未在梦中出现过，似乎在瞬间就带起了一串电流，顺着脊柱直窜而下。周于征咬着他的下唇轻轻拉扯着，接着探入他口中，温柔地试探，诱惑他投入其中。
这是一个自然又极尽缱绻的吻，所有躁动着的征服、独占与破坏欲都深藏在周于征眼底，让肖何无从察觉。分开时，肖何耳尖发热着偏过头，周于征勾起嘴角，像想表达亲昵的猛兽一般，将头埋在肖何颈侧摩挲着。
“休息好了么？我有事想问……”肖何任由周于征磨蹭着，直到被人在颈间落下一吻。他将脆弱敏感的要害处衔在唇齿间厮磨着，被肖何近乎纵容的反应取悦后更是得寸进尺，落在颈间与锁骨上的亲吻力道不断加大，最后咬在了肖何颈侧。
齿尖陷入皮肉的感觉陌生而危险，加上压在身上的重量，肖何恍惚间真生出几分被野兽按在身下撕咬吞噬的错觉，然而周于征所带来的安全感早在肖何昏迷的两天内深深地烙进了他的潜意识里，这种强悍又生机勃勃的气息让他想起了那只在梦中出现过的白虎，仿佛某种朦胧晦涩的影射。
“你好好在这儿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周于征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某种远海人鱼般童话般的诱惑。
就像两天前一样，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只要把一切交给他，就能轻轻松松地度过这一关。肖何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偏头望向周于征，“你们上一次，为什么失败了？”
周于征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他顿了片刻，回答道：“我看错了一个人，并且，用清浅的话说，把他逼上了绝路。”
“所以你上次说，你绝不会再错第二次。”肖何注视着周于征，语气依旧温和，“我想了个计划，沐清浅说，只有你同意了我才能去。她似乎很习惯你这种做派。你不但习惯控制着局势，也习惯控制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么？”
没等周于征回答，肖何继续说道：“周于征，既然你觉得第一世界的难度完全在你的掌控范围内，那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试试，自己到底行不行。”
周于征狭长的双眼中掠过一道隐晦的神色，按在肖何肩头的手逐渐加重。肖何潜意识捕捉到一丝失控的意味，他放缓了呼吸，在不到一拳间的距离内与周于征对视着。
周于征沉默着低下头，肖何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从自己面庞的皮肤上拂过，左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盖在二人身上的毯子。然而最终，周于征只是在他唇角轻轻一碰，就侧过身将人抱进了怀里。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这儿会遇见些什么。”
周于征的声音轻到几乎无法听见，肖何被圈在他怀里，遍布全身的暖意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想想……首先遇见了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的丧尸，然后遇见了你。从某种角度来说，之后会遇上什么，我还挺期待的。”
周于征笑了笑，用手轻轻捏了捏肖何的耳垂，“好，说说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