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人存在的城市

实验室的存在揭晓了别墅主人的身份——一位科学家。

由于灾难的来临,城市里很多供电设施和信号塔等基础设施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按理来说实验室应该是没有电源的。

但两人一打开实验室,实验室的灯光就自动亮了,大概是有备用电源。

实验室并不大,大致被分为了两个区域。

一个区域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实验仪器,还有一个人型机器人,似乎是辅助实验的助手,目前是关机状态。另一个区域摆放了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以及三个书柜的纸质资料。

整个房间主色调为银白蓝三种颜色,看起来十分有科技感。

“这里应该没有危险。”萧然环顾四周,然后看向尚未启动的机器人:“但还是保持一点警惕吧。”

“我知道。”方瑭也打量了一下,看着实验室的布设,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然后走向办公桌:“你去看纸质资料,电脑交给我吧。”

萧然想到计算机是方瑭擅长的领域,更何况这是一百多年前的电脑,他完全一窍不通,所以也没打算插手,径直走向了放有纸质资料的书柜。

方瑭没急着看电脑,而是先翻了翻桌面和柜子里的东西。

桌面东西很多,但还算整齐,应该是打理过的。

电脑的左侧有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有一男一女,女人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小小的一只,被柔软的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张白白嫩嫩婴儿肥的脸。他正睡得香甜,一只胖嘟嘟地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妈妈的手指,十分可爱。

右下角的拍摄时间是2012年10月12日。

也就是说,这一家确实有一个孩子,并且现在才8岁多。

得知孩子的岁数,方瑭不禁感慨这个孩子运气真不好,才八岁多,人生还没开始,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桌面上还有很多纸质资料和计算草稿,基本都是手写的。方瑭大致翻了一下,只是这位科学家的字写得实在太潦草,方瑭也认不出几个字来,只能知道这个人的研究方向是和平行时空有关的。

方瑭还翻了翻办公桌的柜子,里面就是一些机械零件和笔、纸、订书机等办公用具。方瑭还发现了一双实验用的防护手套,毫不客气地套在了自己手上。最后还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一张旧得已经有些掉色的工作证。

工作证在柜子底似乎已经放了很久了,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估计是不小心掉在柜子下面没有被找到。虽然工作证已经有些掉色了,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江潭市第一科学院,刘志文。

方瑭把工作证随手放在桌子上,在柜子底摸索了一下,除了一手灰,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了,于是只好把重点放到了电脑上来。方瑭很容易就破解了电脑的密码。一打开电脑,桌面就是刘志文妻子和儿子的照片。

方瑭大概看了一下,发现电脑能正常使用,但不能上网,只能查看一些电脑上本来就有的资料。

电脑桌面,一个叫“我的宝贝”的文件夹十分引人瞩目。打开一看,全是刘志文儿子和妻子的照片。有的是他儿子或妻子的个人照,有的是他和妻子年轻时的合照,有的是他儿子和妻子的合照。这些照片,记录了他和妻子的相识相爱,记录了他儿子从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过生日、运动会、各种比赛、获奖……在这些照片中,可以看出父亲作为科学家,很多时候都不能回家,反倒是母亲不管再忙也一直陪伴着儿子长大。

每一张照片里的少年都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似的,暖得不行。方瑭也被这笑容感染,不禁嘴角微扬。

一家三口的合照在这个文件夹里简直少得可怜。虽然刘志文因为工作原因缺席了他儿子的童年,但他空闲时也会亲手给他儿子制作和修理玩具,他真的很爱自己妻子和儿子。

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好妻子,他的妻子是一个好母亲,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不幸的是,灾难降临了。

不止有刘志文一家,这场灾难里,有太多家庭支离破碎了……

想到这里,方瑭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哀来,迅速关掉了这充满回忆的文件夹,沉默地看着电脑桌面。

平复心情后,方瑭一路畅通地找到了刘志文的各种实验资料和电脑的运算记录。这些研究资料记录了刘志文二十年的科研生涯,是他二十年研究的心血和成就。

方瑭没时间一个一个看,也觉得之前的实验都很无聊并且不重要,于是直接筛选出了最近和平行时空有关的一些资料。

令他失望的是,电脑里时间最近的资料也已经是五年前的资料了,只提到了他们发现了疑似平行时空的存在。

看来刘志文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但如果刘志文真的已经五年没有回来了,那为什么实验室还是这么干净?

方瑭不禁看向一旁关机的机器人,在电脑上找到了AI019的操控系统。

不出方瑭所料,019不止是系统的名字,也是那个机器人的名字。019的系统存在于这间实验室的每一个电子设备,但机器人才是它真正的本体。而它的本体受到程序控制,只有在固定的时间才会被唤醒,然后开始打扫实验室,在打扫完毕之后又会被关机。除此之外,方瑭还在系统里发现了实验室的出入记录和系统的操作记录,上面显示出的最近的一次记录都停留在了五年前。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刘志文确实很久没回来了,他在科学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方瑭,我发现了一些资料,我觉得或许有用。”

萧然的声音打断了方瑭的思绪。方瑭走到萧然身边,手里被塞了一份纸质资料。

这是一份十年前关于一块大型陨石的调查报告。

这份调查报告中提到在陨石上发现了不明的绿色微生物群和一些硬度很强的材料。从图片上看,这个绿色的微生物的颜色和他们遇到的怪物分泌出的粘液颜色一样。不过因为刘志文毕竟不是研究微生物的,所以这一篇材料主要还是研究了那个不明的材料。

“这个微生物很可疑。”萧然见方瑭看的差不多了,开口道。

方瑭点点头:“是很可疑,或许和这些怪物有关,但这两份材料都是很久之前的了。”方瑭一脸凝重地看着萧然,很明显话里有话。

萧然很快就明白了方瑭的言外之意,这两份资料虽然也重要,但也只是关键线索的线头,具有很明显的指向性,只是为了指引他们去另一个地点——江潭市第一科学院。

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得到最新的资料和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里大概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方瑭拍了拍手上的灰:“可惜了,没找到你能用的工具。不过还好找到了一些线索,知道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也算有所收获。”

“我们还有近三个小时。”萧然看了看左手手腕戴着的手表:“抓紧时间先去二楼再看看吧。”

“好。”方瑭应了一声。

萧然依旧是走在方瑭前面,以保护的姿态护着方瑭。两人虽然走得比来的时候快,但也很小心。毕竟外面还有一只怪物,就怕她已经醒了,他们一出去就会被袭击。

两人走回客厅,怪物还安安静静地缩在墙角的阴影处。

他们悄悄地绕过怪物,径直去了二楼。

二楼房间也不多,总共只有四个房间,其中一间很明显是卫生间。

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个房间的门,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天花板上是可爱的星星吊灯,书桌上原本摆着主人心爱的玩具们,现在却全部掉在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房间里全是蓝色,蓝色的墙壁,蓝色的床,蓝色的衣柜,蓝色的书桌,蓝色的窗帘。就在这一片蓝色里,暗红色的血迹显得格外明显。墙壁上,被子上,书桌上,窗帘上,血迹到处都是。有点状的滴落的血迹,有喷射状的血迹,还有拖拽的痕迹,因为在空气中的时间太久已经红得发黑了,很难想象流血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房间里除了有红色的血迹,还有熟悉的绿色粘液。本来童真而美好的房间此时只剩下一片狼藉。

房间里大概没有其他怪物,目测大概是安全的。

萧然打头走进了房间。方瑭紧跟其后,刚踏进房间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的东西向前滚去,方瑭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倒,眼看就要摔倒了,还好萧然眼疾手快拉住方瑭的手并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到怀里,才让方瑭幸免于难。

“谢谢。”方瑭连忙站稳,不自在地离开了萧然的怀抱。

“小心点。”萧然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下次再投怀送抱的话,我可不一定会接住你哦。”

听到萧然又在说胡话,方瑭恶狠狠地瞪了萧然一眼,然后也没再管萧然,蹲下身去捡起了自己踩到的东西。

那是一块骨头。

骨头只有一小截,上面还有一些肉粘在上面,看起来像是被啃过但没啃干净一样。大概是因为放的时间太长,上面的肉已经腐烂发臭了。

见方瑭捡起了一块骨头,萧然也凑了过去,细细观察起来:“这应该是人的指骨,而且这个长度……看起来应该是小孩子的。好像还被啃过,不会是外面的那个怪物啃的吧。”

萧然同情地摇摇头:“被自己的母亲变成的怪物吃掉什么的,太惨了。”

方瑭看着满是血迹的房间,眉头紧蹙,牢牢地握住了那一截指骨,掌心被指甲刺得微痛,声音有些颤抖:“他当时……该有多绝望……”

方瑭一低头,就看见了床底下的头骨。

头骨没有被啃过,但此时干枯的皮肤已经腐烂、萎缩,紧紧贴着骨头,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方瑭轻轻地捧起头骨。他看着这丑陋的头骨,突然想到之前在照片里看到的灿烂的笑容,第一次有了浓烈的悲伤情绪。

“妈妈,不要!不要吃我!我好痛啊……”

他似乎听到了那个8岁的孩子恐惧无助的哭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尖锐的哀嚎声似乎在方瑭耳边不停地回响,刺痛着他的大脑。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被自己的母亲撕咬着,被当成食物拖着到处走,流了满地的血。在昏迷与清醒的交替中与无时不在的疼痛相伴,慢慢地失去生命。对于已经变成怪物的母亲,一切的哭喊和哀求都没有用。他从一开始的害怕、惊恐、悲伤,到最后,意识逐渐消散,眼神中只剩下麻木与绝望……

虽然方瑭在实验室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孩子不可能活着,但这种死法……未免也太过痛苦和残酷了。

之前两人一直疲于奔命,方瑭没有时间思考保命以外的事情,他以为他本不会害怕,也不会同情这些关卡里的“NPC”。

之前,他还能把这一切当做游戏,一笑而过。但现在,两人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在不断的探索中,方瑭发现这个世界或许也曾存在这鲜活的“生命”,同时也第一次直面了现实的残酷。他才明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保持绝对的理性。他为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人而感到悲哀。

方瑭突然想起现实中人类如今的处境和这个世界的人们经历的灾难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么温柔善良并且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真的能在这场变故中活下来吗?他记得那个机器一般的声音说过,地球的三亿多人只剩下了一千多万人,那他的母亲……

方瑭不敢再往下想,他怕他接受不了那个结果。

他想做些什么,却深感自己的无力,毕竟他现在弱得连自己的命都要依靠别人来保护。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方瑭无力地跪在地上,双眼无神,手中的头骨滑落掉在了地上,滚到了萧然脚边。

“方瑭!”萧然发现了方瑭的不对劲,也没管脚边的头骨,蹲下身,双手抓住方瑭的肩膀摇了摇,想要把他从情绪中拉出来。

见方瑭依旧沉浸在情绪中,萧然一把推开了方瑭:“方瑭,你太让我失望了!”

方瑭这才有了些反应,楞楞地看着萧然。

“是谁之前自信满满说自己一个人就能出去的?”萧然一脸嘲讽地笑了笑:“结果只是这种程度就不行了?那不过是个陌生人,这一切也都是游戏而已!”

萧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方瑭,你知道吗?如果你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那我只能说,你不适合这个世界。”

“对不起……”萧然的怒吼让方瑭从情绪中脱离出来,他惭愧地低着头,小声说道。

“感性有时候是好事,但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萧然严肃地看着方瑭:“给你一个忠告,想要活下去,就要舍弃多余的情感,不要被情感绊住手脚。

“我知道了。”方瑭依旧低着头,神色不明:“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然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或许太严厉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所经历的一切,萧然也感到很遗憾和同情,但也仅此而已。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关头,他很明白,他们所面对的现实或许比这个游戏里的情况还要糟糕,没有时间感伤,太过感性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没有余力再去同情别人。可方瑭毕竟也还只是个刚步入大学的普通的18岁的青年。尽管他表现得比普通18岁青年要聪明、成熟一点,但他和萧然不一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生死的问题,缺乏一些经验也很正常。萧然所能做的,只是给他传授一点经验,剩下的还得靠方瑭自己。

“什么嘛,装得那么成熟,其实也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嘛。”

萧然默默地嘀咕着,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方瑭道个歉。

“抱歉,刚才话可能说得重了点。”

“没什么。”方瑭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只是我现在有点担心我的母亲。”

萧然拍了拍方瑭的肩膀以示安慰:“关于你的母亲……其实我也很担心我的父母,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你的父母一定也还活着,作为他们的儿子,你应该对他们有信心一点。”

“谢谢……”方瑭情绪复杂,只好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他睁开眼,把头骨捡起来好好地放到了床上。在调整了一番后,再度成为了那个冷静理性的方瑭:“我没事了,继续搜索吧,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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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进化中
连载中清铃由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