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添暗暗说了句:“怎么白天相较现实那么短。”
“这是界里,当然与现实不同,不仅白天,黑夜也相较现实短。”
白墨和他离得近,所以说的话也像是在他耳边说的。
许景添觉得耳尖有些痒,同时心道自己丝毫没感受到黑夜也变短了。
也许是黑夜总有办法让他们面临各种险境,导致许景添出现了一种黑夜漫长的错觉。
事实上在界里,黑夜白天的比值是固定的。
几个人想回到主厅与张洋SHELIYA二人汇合,却发现怎么走都走不出所在的走廊。
白墨当机立断,语速都不自觉地加快了不少冲着众人道:“走,回之前的房间。”
众人几乎想也没想就按照白墨说的退回到之前的房间。
下一秒,走廊里不知怎么,陡然出现了一只机械玩偶熊,播放着之前许景添入界的那首歌。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机械的声音有些跑调,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徒添了一丝诡异。
玩具熊的脚底安装着两个轮子,它就是依靠这两个轮子实现移动的。
白墨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后面传来林梓悦的呼声:“小新!小新!!它活了!!快出去!”
白墨回头望去,就见死去的小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由于两条腿都是重新拼凑缝合而成,所以它用的不是很‘顺手’。
刚站起来还用嘴里缝纫的手臂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事实刚刚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小新的四肢都被拼凑有误,一只手拼到了腿的位置,一条腿在原本是手臂的位置上,导致左手臂处缺了段小臂,那是被缝在嘴里的缺掉的那一段。
那断臂似乎是被缝在了舌头上,又或者是断臂相对嘴太大,小新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墨见多了这种场景,在界内死亡的人只仅仅失去了记忆,但思维还在,且会展露杀戮的本能。
他曾经太多次见过有些界内亡魂打感情牌或骗取别人同情心,待到别人误以为它还存在生前记忆时,趁其不备,一击毙命。
林梓悦虽然算得上是老手,但这只是她第一次过噩梦等级的界,显然没有白墨见到的那么多,而且她总归还只是个小女孩。
如果小新真的还存留记忆,如果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愿......
所以林梓悦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转过头问白墨:“白墨哥,小新是不是还有生前的记忆啊。”
白墨却摇摇头:“只是障眼法罢了,以后见到都不要信,哪怕有人能躲过或者挨过系统的记忆清除,那也是毅力极强,有极强留在世间意念的人,这样的人万里挑一,为了自己的安全最好不要信,哪怕是真的。”
林梓悦点了点头,在这个队里她最敬仰的人只有白墨,不为别的,就冲榜上第二这个名次。
在她眼里,白墨可以冷漠,那是个性,但其他人就变成了不搭理人,粗鲁。
她听了白墨的话,选择后退一步,离那东西远一点。
它似是察觉到自己计谋被发现打算直接出手,果不其然,那东西朝着林梓悦快速伸舌头,连带着小手臂被一同送出。
那手上攥着一个小刀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因为那刀片竟镶嵌在它的指尖肉里。
林梓悦早有准备,只是向后一退,因为四肢被打乱,所以它的行动实在算不上是灵活,只要稍稍留意就不会被他伤到。
而让白墨真正担心的不是眼前的小新,而是杀了小新的东西,还有...这房间的两个主人。
许景添似是注意到了什么,拉住林梓悦的手臂问道。
“梓悦,刚刚小新在对你出手的时候,是对哪里出的刀。”
林梓悦怀疑地皱眉,但还是回答道:“置人于死地不应该都是对最脆弱的脖子下手吗?它也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许景添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他和张洋所在屋子里读到的书,那句话前不久还在他面前出现过,他还记得那句话。
本书第96至258页咒法之人,死后灵魂将不再受施法之人控制,且如果被中咒之人所杀,则会与厉鬼无异。
即喜欢生吃活人心脏,□□不能解脱,灵魂则永生永世不得超脱,望施咒者谨慎使用。
生吃活人心脏,应该对心脏有极大渴望,那应该不会对着脖颈出手,而是直接朝着最感兴趣的心脏下手,但是小新却没有,也有受行动限制的可能。
但是许景添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小新更像是只想取人性命,并没有对心脏产生很大的兴趣,难道杀小新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中咒死去的吗...
他在界内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可是碍于界内诸多规则他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有些线索指向性并不明显,只能找人帮忙。
权衡再三,他将这个想法和之前书上看到的和界有关的内容都告诉了白墨,并且把之前张洋发现的手串一并给了他。
白墨听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那个身上满是蛆虫的女人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好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但其中不乏有冷静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这NPC并不会伤害他们。
皮肤发肿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终于稳住了身形,她低垂着头,对着众人讲出了剩余的故事。
#国王不会想到,最后竟会死于商贾之手,巫女本与商贾私仇较深,在商贾某一次商品交易的路上,曾经见过一对乞讨的姊妹。
那正是巫女和她的妹妹。
她们饿了许多天,妹妹当时还很小,只有五六岁,不顾礼节直接冲到了马车边上,举起手乞求商贾能给予她一点吃食。
当时的商贾已经很有钱了,但是他仍旧不愿意用自己亿分之一都不到的钱去救救这两个女孩。
那天商贾与自己的商伙交谈失败,心情十分暴躁,在路上看到那个碍眼的小姑娘使他的怒气到达了极点,于是他恶狠狠地说...
“让轱辘碾压她吧,穷人的命怎么能叫命呢,穷人在世上能干什么,只会白白地浪费我们的粮食。死了又能怎么样?”
电光火石之间,车夫驾马,巫女当时也还仅仅只是个小女孩。
她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吓得呆伫在原地,看着疾驰的马车朝着自己奔袭而来。
她死于商贾的马车之下,商贾看见了车轱辘上的血。
笑了,笑得开怀,笑的猖狂,他觉得快活极了,他甚至走到巫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说。
“瞧瞧,可怜见的,你妹妹死了,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你们一无是处,她死了又能怎么样呢,在这个世界上,钱就是资本。”
商贾带着嘲讽地神情看着巫女,甚至颇不以为意地掏了掏耳朵。
“你大可以告给法庭,看看,他是选择帮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是更不敢得罪我这个掌握商运命脉的人。”
他走的洒脱,上了马车,觉得之前的不痛快都一扫而空,在别人此等的痛苦之下,他所经历的不过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
他大可以从头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比起眼前这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女孩,他拥有的千千万万个明天,都是眼前女孩所奢望的吧。
商贾越想越开心,他哼起歌来,而身旁的女人从一开始的惶恐到现在掩着嘴笑,一切在巫女的眼中都是那么讽刺。
她甚至来不及哭,明明刚刚还好好一个人在旁边同她说话,她说:“姐姐,等我们以后有钱了,一定不要让人们和我们现在一样饿着肚子,饿肚子真的太难受了...”
她还说以后一定要带姐姐去很多很多地方,去那个她和姐姐都想去的地方。
只一瞬间,就已成虚影,化成泡沫,再也触不到。#
世上有多少事真的掌握在自己手中,预料不到死亡,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意外的事千千万万,凭什么能想着幸运之神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发生意外的人何尝不想着,这世界上人那么多,怎么会偏偏是我。
那女人静了片刻,屋里也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是良久的沉寂。
林梓悦听见刚刚那女人所说,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所奢望的明天。你所处的现在,是过去的人如何也到达不了的未来。
有的人甚至没有时间接受亲人的死亡,就如同站在熙熙攘攘街道上那个浑身脏兮兮的人。
刚刚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竟然还有人拍手叫好。
故事中的女孩甚至没有哭,也许是她潜意识觉得她的妹妹并没有死,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她的妹妹还在拉着她的手笑。
女人又重新复述出这故事剩下的部分,不过这次,是让众人亲眼看见的。
眼中出现朦胧的景象,而后变得越来越清晰,耳边传来几句人声。
#“又死一个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被当街撞死的人了吧。”
“死了好啊,现在粮食本就不够,多死几个不就没人和我们抢粮食了吗。”
“是啊,国王下放的粮食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死了也是他们的命,能救我们这么多人,死一个又能怎么样。”
大街上,几位妇女站在街的一角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故事中的女孩,正站在那一滩血迹中,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