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六月三十号最后一天，跨月的晚上，南风睡得迷迷糊糊，极为不踏实，额角背上介都是冷汗。
血色的世界，遍地盛开着红玫瑰，通体血红的它们，摆动纤细的腰肢，蛊惑一切贪婪者靠近。
它们会用尖锐的荆棘，贯穿任何人的身躯。
南风站在玫瑰中间，看着陌生的人倒下、熟悉的家人倒下、墨子君倒下，一切靠近他的人，都被玫瑰荆棘缠绕吞噬。
泪水滑过脸庞，他跌跌跄跄要往前，却越走越远。
看！
死不瞑目的双眼、不甘的神情、绝望的呐喊，构织成一段吟诵死亡的乐章。
不知何时，玫瑰褪去，支离破碎不成人形的尸块，向南风蠕动而来，它们拼接成死去时的脸庞，伸出脏污的爪子，抓向南风。
“一起。”
“一起死吧。”
“是你杀了我。”
“我们一起下地狱。”
……
新的一月，南风借着围脖盖住大半张脸，悠哉悠哉向士兵出示文牒，入镇。
房间不大，但干净程度让南风很满意，一分钱一分货，也不怪这家客栈是小镇上最贵的存在。
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换新衣，就开始在赛罗小镇上闲逛。
做佣兵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南风花，他需要找点小生意，立个足。
像小说里，主角穿越靠做华夏美食红火发家的剧情，没法子复制，他根本不会做菜。
至于手工艺品，赛罗小镇上根本不流通，佣兵们最喜欢的，就是美人跟美酒。
谢绝了红灯区老板的又一次邀请，南风苦恼的在房屋间穿梭。
赛罗小镇的市场就这么大，开客栈提供住宿，开酒馆提供酒水，在红灯区开店提供娱乐，还有生意就是将冰雪森林的特产运送到帝国内部。
这些，南风都插不上一脚。
落日时分，余晖都照不透那蔓延在街道间的迷雾。
据说，帝国每每到了夜间，城市都会被浓重的迷雾笼罩，其中距离这里不远的雾都，尤为严重。
路上的行人，影子印在迷雾中，隐隐绰绰，好似那画中的诡影。
南风第三次回头，不知为何，近十天在赛罗小镇里行动，每到傍晚迷雾大起，他总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绕来绕去，今日走的地方实在过于偏僻，当南风找回到客栈附近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迷雾的小镇，除了一团一团的光芒，你甚至看不到十米之外的行人。
窸窸窣窣。
耳尖微微颤动，南风警觉的看向四周，走入客栈的脚步往旁边一拐，开始绕着客栈打起转来。
当第三次路过放在门口时，从屋檐下跳出只身形消瘦，四肢格外粗长的怪物。
即便南风见识过虫族的丑陋，还是被怪物的面容深深震到。
他的脸，就像塑料遇到火般，融化流落，最后一层层融化的肌肤肌肉，堆叠在一起。
变形到，连人样都看不出一分。
怪物的爪子极长，扑向南风，还未碰到，已隔空划开极好的御寒皮毛大衣。
“什么玩意？”
回过神，南风连退两步，躲开怪物的袭击，顺便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
抬手，枪口对准怪物的脑袋，就是一枪。
头颅比想象中的要脆弱，不似虫族般坚硬。近距离的子弹炸开，让脑袋如破碎的西瓜，血液碎肉远远冲荡出去，四溅开来。
无头尸体在精神迟缓的情况下，往前走出两步，最后缓缓滑倒。
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南风强忍呕吐的不适，快速往四周观察。
刚刚交手的瞬间，他再次感觉到那道灼热探究的目光。
小道的拐角，有一道岣嵝弯曲、消瘦到皮包骨的身影。
“站住，你是谁？”
追着身影跑出小段距离，南风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这人，好像在有意识，引着自己去某个地方？
漆黑，恶臭，潮湿的绝路，前面跑动的身影缓缓在昏黄的灯光下，站住。
南风皱着眉，并未靠近，手中的枪，握得更紧。
这道身影，不像人，更像是刚刚突然袭击他的怪物，藏在迷雾中的怪物。
“你是玩家？”
怪物转身，露出那张融化交叠的脸，还能勉强看出嘴巴形状的嘴，艰难开合，发出极为沙哑、难听的话语，好似电锯摩擦钢铁发出的是刺啦刺啦声。
南风明显一怔，这是除了墨子君以外，还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眼前游戏面板随着意识点开。
【玩家，肖玲。（具体情况不可探知，属于玩家的私人秘密。）】
“你也是玩家？”
南风很激动，但他又不敢上前。
这人……是真的一点人形都不存在。
“是的。我进入此副本，已过三年。”
肖玲点头，她说话极慢，一字一顿，说到后面，直接扶着壁面，虚弱的坐下。 ? ? ?????
“前辈你好。”
南风将枪口放下，戒备之心缓缓放下。
肖玲有些意外，这新人玩家比她想象中，要勇敢与真诚许多。
收敛情绪，肖玲死死盯着南风的脸，不肯放过他任何表情。
“你是如何获得文牒的？”
“文牒？别人的，我捡到了。”
听到南风的回答，肖玲打心底不相信。
可少年的表情，真诚又认真，而且她又亲眼看到南风自由进出赛罗小镇的城门，甚至入住宾馆，而南风的面板介绍同样也是玩家。
不接受般的摇摇头，肖玲那张融化为一团的脸，有些扭曲起来。
“怎么可能，文牒根本不存在代用的可能。”
据肖玲所说，文牒记录了一个人的身份、来历，以及基因、指纹、长相，根本不存在别人持有、伪装的可能性。
文牒，在出入城门、宾馆、餐厅时都需要出示，在这其间，如果你的文牒认证失败，说明你贸然顶替，不是虫族就是罪犯，甚至是外来者。
“下场只有一个，当场击毙。”
城门，南风那时候真的不知道，给出墨子君的文牒，轻松过关，每一次都轻轻松松。
紧紧握住墨子君的文牒，这一刻，他才知道这枚文蝶的特殊之处，而他到底在生死边缘走过多少回。
肖玲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摇摇头，满眼的绝望。
“我就算从你这里知道，文牒究竟从何处弄到，也没有办法通关。”
“副本任务，很难吗？”
南风好奇追问，今天，他说不定能从前辈口中，知晓副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不是难，是非常难。帝国之外，只有无边无际的虫族。消灭虫族根本不是任务，一旦你有可能摧毁虫族文明，你将被系统直接抹杀。” ? ? ?
“很多玩家的结论是——副本任务在帝国内。但玩家没有文牒，根本不可能自由出入帝国每一座城池。”
“我们只能通过一次次死亡重生的随机点，慢慢摸索。可是没有，无论接触谁，做什么大事，都没有接收到系统提示的任务接收提示。”
蒲扇着眼睛，南风秀眉微皱，有些犹豫，半晌，还是选择直接询问。 ? ?
“你，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刚刚袭击我的……生物。”
“你死了多少次？”?????
? 肖玲不答反问。
“八次。”顿了顿，南风连忙接上一句。“我的记忆缺失了一段。”
“你很聪明。”
肖玲的语气多出一抹赞赏，才八次就有猜测，这新人玩家挺不错。
转头，她就直接丢出一个极为有用的线索给南风。
“当你死亡次数过多，完全忘记自己的名字、身份时，你将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夜间出来吃人的怪物。”???
南风明显没从这条消息里缓过神，许久，他艰难的发出疑惑。
这或许是，全部进入过这个世界，所有玩家的疑惑。
“这不是新手副本吗？好困难。”
新手关在游戏里，不应该是让玩家熟悉游戏面板、了解自身技能，习惯游戏环境的地方吗？
现在自己经历的副本，南风怎么感觉，是在杀人。
“新手？”
肖玲嗤笑一声，满眼都是被系统嘲弄的委屈与不甘。
“我是天穹二层玩家，被惩罚降至这个副本，这个副本名叫‘??’，是新手副本中出了名的死亡本，从它诞生开始，没有一个玩家通关过。说白了，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都给死。”
灯光刺啦一声，彻底报废。
黑夜迷雾中，南风只能目送肖玲岣嵝着快要90°的脊梁，一步一步没入进去，最后消失。
回宾馆的路上，少年一直盯着眼前的游戏面板。 ? ?
在肖玲讲述中，他就收到了天穹系统的提示音。
不是触发副本任务，而是触发认定了副本规则机制。
【恭喜玩家南风，认证副本‘～～’规则两条（提示，请玩家认真确认规则）】???
【第一条规则：玩家死亡能重生，地点随机，备注:重生时身上携带的一切物品将随着玩家一切重生。】
【第二条规则，每次重生记忆会减少一段，直至玩家忘记名字、自己、身份、坚持、信仰，彻底沦为怪物，藏于迷雾黑夜，成为帝国阴暗处的食人怪物。】
【玩家可以继续努力探索副本规则，这将成为玩家通过评价的参考之一。】
原来，副本通过失败，指的就是玩家彻底忘记自己，成为没有理智的食人怪物。
可笑他一开始，还想着能无数次回档重生，怎么可能通过失败。
帝国作为一个君主制的存在，奴隶是允许存在的合法买卖，而除了奴隶，街道上绝不缺少跟奴隶差不多地位的乞丐。
赛罗小镇上的乞丐，很多。
车水马龙的街道边，那些阴暗的角落、墙角，站满了身着单薄破烂衣裳的乞丐，绝大多数都是瘦瘦小小的孩子。
有的借小小破烂的碗乞讨，有的贼眉鼠眼想要偷上一票。?
与这些在寒冬腊月中衣不蔽体的乞丐相比，衣着华贵的商人、整天喝的醉醺醺的佣兵、刚刚挥金如土的赌徒、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妓女……
众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