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留在地府的皇帝挺多,秦朝只有一位皇帝和一位说自杀就自杀的非常有傲骨的太子。
她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吕雉在汉朝的存在感很强,但是话语权不强。
大家并没有无视她,但是谈起和制度、权力、架构有关的话题时会暗暗把吕雉排除在外。
吕雉无论是生前的成就还是死后的政绩都很亮眼,但是比起这些,他们还是希望她能在家相夫教子。
不过总得来说还算是风平浪静的一餐,只是方北总看不惯吕雉被‘孤立’的模样。
古思南撑着下巴坐在远处的亭子里,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小南。”
古思南听见声音转过头,脸上带着笑容,“阿北,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方北难得露出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过中秋。”
“啥!?第一次?”这里离得很远,就算古思南声音大了点,也只有吕雉转过头来看了。
“我生前是小地主的庶女,多吃口饭都得靠抢的,我妈妈是厨娘,她在中秋忙碌一整天却吃不到一口热饭。
这节日好烂,见不到亲妈,见不到亲爸,还要为了口和其他姐妹争到头破血流。”
“阿北……我其实也差不多,皇室的规矩多,而我母亲的身份不能为外人知,她太早生下我,又因为生下我被囚禁。”
“囚禁?”
“锦衣玉食的囚禁,大家都知道她的存在,却统一闭口不言只当她不存在,就像是黄金笼子里的小鸟。
我来巡检司工作就是为了成为独立的人,作为一个独立人的好处就是我们可以摒弃过往,为旧的节日赋予新的含义。
所以这次我才想邀请你们一起去我家吃饭。”
古思南接着重重叹口气,“看来是我搞砸了。”
“并没有搞砸。”吕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亭子里,后面还跟着克莱伊娃和柳月丝,她们也坐进亭子里,吕雉招手喊来侍女倒酒,“我很高兴可以和你们一起度过中秋节。”
“就像一家人那样。”古思南露出兴奋的笑容,“来到地府后生前的所有亲缘关系都消失,这就意味着,你们是我选的家人。”
“那我们这个家族够诡异的,我是年长的姥姥,方北是妈妈,你们两个是女儿,丝丝是……丝丝。”吕雉咧了咧嘴角。
“司长,我是唐朝人,阿北死的时候程朱理学已经开始流行,按年龄我比她大。”古思南一把抱住方北,“阿北!我是你姐姐!”
“姐姐,给点钱。”方北像个被家里宠坏的耀祖那样理直气壮。
眼看古思南真的要掏钱方北把她的手拍回去了。
“月亮好亮啊。”克莱伊娃看着外面的天空。
柳月丝突然冒出一句,“司长,你去世那天的月亮也是这么亮。”
吕雉轻笑一声,“是吗?我记不清了。”
……
中秋节后一切如常,繁忙的工作,混乱的人际,只不过天气渐冷,方北换上了司里的冬服。
和夏福差不多,只是衣服多了绒毛外加一件黑色大衣。
方北艰难起床后骑车来到巡检司,古思南看起来永远精神满满的,她桌子上摆着六个礼物盒。
“今天谁生日吗?”方北的办公桌和她正好面对面。
“阿北,今天是立冬呢!”
“所以……?”
“意味着一个季度过去了,我们又共事了一整个季度呢!这是司长的,小伊的,丝丝的。”古思南把礼物分开,“最后三个都是你的,代表我们今年一起经历的三个重大案件。”
方北内心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拿起第一个礼物盒摇了摇,万分确定里面有一个活物在跑。
“哎呀,不对,那个是司长的。”古思南拿回活物盒,递给她另一个一摇就哐啷哐啷响的盒子,说,“这个才是你的。”
这时司长办公室里的吕雉抬起头,“方北,来下办公室。”
司长办公室现在全是吕雉的气息,已经看不出刘邦呆过的痕迹了。
“关下门,再把百叶窗拉上。”
方北关上门后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刘邦,她拉上百叶窗,问,“司长,刘副司长,有事吗?”
刘邦嬉皮笑脸的,“小北,我的官级比吕雉大,你怎么喊我副司长,喊她司长?”
“是吗?我没有注意,按照平时的习惯称呼而已。”方北假装无辜。
她入职后一直由刘邦负责教导,无论装无辜还是扮恶人都和刘邦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吕雉敲敲办公桌面,“别闹了说正事,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再介绍了。”
刘邦收敛一些笑容,说道,“吕司长收到了死亡威胁。”
“死亡威胁?我看一下。”方北拿起桌上的信封,外面是平平无奇的纯白色信封,里面是白色信纸和一封信。
信的内容不是手写,而是一个字一个字从报纸上裁剪扣下来的,因此字体不光高矮不同字体也不一样。
“在巡检司任高位很容易收到死亡威胁,你应该也收到不少吧?”吕雉并不害怕,“而且我是女人,我比你们更容易受到威胁。”吕雉丝毫不惧,“没什么大不了的。”
“吕司长,事有轻重缓急,任何威胁到我们巡检司的人都不能被放过。”刘邦语重心长,“小北,你的身手我最了解,在任务威胁排查前,你有权力让吕雉听你说的每一句话。”
“听我的每一句话?那感情好。”方北咧出笑容,“任何事都可以吗?
“是,在不涉及吕司长人身安全的情况下。”
“没问题,我有思路了。”方北一口应下,顺带送走了刘邦。方
刘邦知道这帮前下属对自己的情感很微妙,于是他没有走门,蹭的一下就消失了。
方北立马摆出警惕的神情,接着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吕雉身后。
“啧,你一定要坐在这里吗?”
“司长,不要以为互联网很安全,现代的信息是完全透明的,你得珍惜自己的生命。”
“差不多得了,这种威胁信我一个月能收到十来封。”
“司长,如果和之前一样,刘司长不会特意过来一趟,-恐怕这次真的很危险。”
“不可能,他就是想用这招吓唬我,然后把我踹下这个位置,逼我不得不嫁给他相夫教子。”
虽然他们唯一的子去投胎了,但刘邦还是更想老婆呆在家里。
方北和刘邦共事了一百多年,而吕雉和刘邦分开了两千多年,现在的方北比吕雉还了解刘邦——仅限公事上的。
“司长,你应该去安全屋。”
毕竟是鱼龙混杂的地府,为了保护捕快安全,各地都有安全屋供受到死亡威胁的捕快居住。
“不去,别烦我,去外面待着,都说这只是误会。”吕雉喝了口咖啡,“这是司长的命令。”
“那不行,总副司长给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我看你更想在我这里偷懒。”吕雉没什么表情,她一直是这副模样,“起开,我还有个外勤任务没做完。”
“我和你一起。”方北立马起身,和她一起出门了。
方北暂时还没有学会开四个轮子的车,她也没兴趣学,地府又不禁摩,也摔不死,她的二轮宝贝大摩托足够了。
“司长,我看了你的外勤任务,摩托貌似更好一些,汽车太显眼了。”方北说道。
吕雉作为司长很少需要上一线,但她偶尔会怀念曾经当高级捕快时侦查、破案、抓贼的过程,所以她主动找了个十年前的旧案子,今天正好去郊外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希望渺茫,但也不是没有嘛。
吕雉思量再三,还是坐上了方北摩托车的后驾驶座,戴上安全帽后,车子‘轰’的一声飞了出去。
直到方北的车子拐进某个破旧小巷,停在类似仓库的铁门前,吕雉才意识到自己被方北刷了。
她冷着脸,“你想扣工资嘛?”
“抱歉,司长,你的生命安全最重要,想想你从汉朝活到现在,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没了。”方北诚恳道。
“我的案子……”
“司长,那个交给万宁就行了。”
吕雉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当然可以。”方北笑嘻嘻的模样和刘邦几乎一模一样,她走上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铐,把她们两人铐在了一起。
“方北!”
方北顺手把钥匙扔进下水道,“司长,这是我的任务,直到死亡威胁解除,不然我不会离开你。”
吕雉抬起手,故意原地转圈,还越转越快,方北被吊着不得不跟着挪动,“司长,你是故意的!”
吕雉冷笑一声,“是。”
方北闻言直接用遥控按开卷帘门,朴素的外观内部是一间装修雅致安全性和隐蔽性都拉满的安全屋。
她硬是拖着吕雉走进去,干脆瘫在沙发上任凭吕雉怎么骂都不起来,吕雉被气笑了,“你和刘邦真学了不少好东西啊。”
方北闭上眼睛装死,这也是和刘邦学的。
……
与此同时,巡检司内部——
古思南屡屡向窗外,她记得方北今天没事,怎么突然和吕雉出任务了?
“噗呲噗呲!”万宁发出奇怪的声音将古思南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小南,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赌?”古思南兴趣缺缺。
“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逗笑小伊。”
克莱伊娃是巡检司第五司出了名的冰山人,方北都不怎么敢招惹的存在。
“不赌,我们是人民警察,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古思南依旧兴趣缺缺。
“嗐,我们这是劳逸结合,而且地府哪有警察,我们是捕快。”万宁振振有词,“如果我输了就帮你写十篇报道。”
“我输了给你买两袋面包。”古思南故意提出不对等的物品。
“这多没……”
万宁还没说完,王大强站了起来,“你说的,不准反悔。”
克莱伊娃此时正在办公室的橱柜前泡咖啡,她背对着这边,还不知道她的笑容变成了一场比赛。
王大强蹑手蹑脚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猥琐,他走到克莱伊娃身后,“小伊,泡咖啡呢。”
“什么事?”克莱伊娃转身,“你要喝一杯吗?”
“我和你说个笑话,”王大强双手虚握,看起来有些猥琐,“你知道企鹅的肚子为什么是白的,其他地方是黑的吗?”
克莱伊娃眯起眼睛,眼神有些危险。
王大强夹紧手臂,虚握拳的小臂在肚子和胸部摩擦,“因为手短只能洗到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说完他笑得不能自已,克莱伊娃翻个白眼走了。
办公室内——
“司长,你竟然还有健身环,我们合作一下,说不定可以拿到满分。”方北坐在吕雉旁边,拿起健身环戴在手腕上,“这个是不是可以打网球?”
“我想看电影。”吕雉已经点开电脑屏幕,“别吵吵。”
“小吕啊,按照规矩,现在话事人是我,你态度得再端正点。”方北开始趾高气昂,“我说要玩健身……哎呀!”
吕雉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方北老实了。
吕雉看得是一部文艺片,讲述了女子A和男子B的相遇相爱又分离的过程,女子A身患绝症,男子B坐牢后残疾。
A取出所有积蓄要进行一场公路旅行,而B是景区的黑车司机,他们相遇在西藏冬天的雪夜……
方北生前没有青藏铁路,死后更没机会去西藏,她忍不住嘟囔一句:“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玩的?雪山没爬过去就冻死了吧……”
文艺片的共同特性是:艺术性高,安静,情绪波动不大,困。
方北感觉眼皮有千斤重,看着看着就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铃声吵醒方北,眼神迷茫了一瞬就锐利起来,她掏出怀里的枪,把吕雉往身后拉,“司长,躲我后面。”
除了她们没人知道吕雉在这里,死亡威胁就找上门了?
“小屁孩,几斤几两重还想保护我。”吕雉硬是拽着她走在前面。
方北站在门前,吕雉靠在门边的墙上,二人对视一眼,吕雉按下开门键,卷帘门慢慢上行。
方北的枪对准了门外的人,“不准动!捕快!”
“哇!是我!是我!别开枪!我不想死啊!”古思南被吓得大喊大叫。
“小南?你怎么在……司长,你让她来解手铐!?”方北很激动。
“先进来。”吕雉按下关门键,古思南及时滚进房间。
“司长,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你?!”方北质问吕雉。
“不,我只是觉得这样绑着很烦。”吕雉抬起手,“小南,把手铐解开。”
“小南,不准解。”方北开始打感情牌,“我们是好朋友。”
“呃……这个……哎呀……早知道留在办公室和万宁打赌了。”古思南满脸纠结。
“我是你的上司。”
“最好的朋友哦……”
“呃……呃……呃……”古思南心一狠,抓住吕雉的另一只手和自己的左手铐在了一起。
“小南!!”方北和吕雉异口同声。
“你们不要逼我做选择,我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古思南满脸无辜。
眼看古思南要把钥匙扔了,吕雉连忙叫停,“等一下!等一下!”
她叹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们,我知道恐吓我的人是谁。”
“谁?”
“五十年前,我抓了一个犯人,你们应该听过他,雨夜杀人魔。”
“那个穿黄色雨衣专门杀出租车司机……”方北想起来了。
“不是。”
“是穿透明雨衣随机杀路人的……”古思南想到另一个人。
“不是。”
“哦哦哦,我知道了,那个专门阉割路人的太监……”
“不是。”
“专门杀红衣落单女子的……”
“不是。”
方北和古思南没招了,地府几乎每十年就会冒出一个雨夜杀人魔,叫这名字的人实在太多了。
“当时我不在戈林市,他经常在可林市出没,杀了六个无辜的年轻新鬼,生在地府长在地府的新鬼。”吕雉脸色冰冷。
地府充满阴气,每年都有几个聚阴而生的新鬼,他们诞生起就是成人模样,只不过心思干净纯粹,基本住在可林市。
可林市——高档区域,生前常做善事或做出过重大贡献或聚阴而生的新鬼的居住区。
在那样的地方不断发生恶性犯罪事件,想必当时的吕雉压力很大。
“不,比起压力,我更厌恶他的态度,他根本没把性命当一回事,可林市的每个鬼都在为那些无辜丧命的鬼难过,他被抓的时候还嬉皮笑脸地和我说等他出来后还要继续杀。”
方北可以理解吕雉的愤怒。
可林市是乌托邦,那里几乎没有罪恶发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一个变态闯进理想国中大杀特杀,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时,介于黑白之间的普通人得知后总是愤怒的。
就像见义勇为者的孩子被恶人杀死,或是退伍老兵被年轻人欺凌,有良知的人都会被激起怒气。
“当时的我很生气,所以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对付他。”
“比如……?”方北很想知道有什么手段,“啊……”
随后灵光乍现,眼前的人是吕雉啊……
吕雉冷冷一笑,“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样做,但我不想拖累你们,雨夜杀人魔是个纯粹的坏种,你们要是因为我受到什么伤害我会自责一辈子。”
“司长,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方北呼吸粗重,“你知道抓到雨夜杀人魔我可以领多少奖金吗?”
吕雉是汉朝第一位皇后,古思南面上说‘我的生母见不得光’,依旧是被唐朝接纳的公主,她们两位几乎没为钱担忧过。
但方北可不是皇亲国戚,食物匮乏和不工作就会被吃干抹净的匮乏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雨夜杀人魔的奖金足够驱使她去拼命了。
于是古思南解开手铐,她们三人回到第五司,并把万宁、克莱伊娃、路良和王大强喊进会议室。
方北把案件说了一遍,克莱伊娃和路良去可林市的巡检司询问雨夜杀人魔的现状,万宁和王大强去地狱司打探消息,方北和古思南调查雨夜杀人魔的同伙。
“gogogo,今晚就把这个威胁司长的坏蛋抓住!”万宁兴奋地走在前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同事同情的眼光。
他来巡检司的时间最短,没和王大强一起工作过,因此还不知道和‘天才’一起工作的艰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