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忒缇丝脸色苍白，澄舟的心脏也开始狂跳。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执行什么隐蔽任务时候被一个陌生电话告知，说炸弹已经埋藏到了己方身边，但是没有人看到它是如何被埋进来的。
只有在知道的那个瞬间，留下毛骨悚然的感受。
灯塔呢，灯塔的防护罩为什么失效了？
不对，灯塔的防护罩没问题，怪物是被带上来的！
过快的心跳让血液上涌，澄舟勉力克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看着手里的那块小礁石，对忒缇丝：“回忆一下，什么时候有接触过这样的黑色礁石。”
“黑色礁石……”忒缇丝双手绞在一起，惊慌失措的打转，“雌性厄尔玛和雄性厄尔玛基本没有区别，一样也是礁石的形状，会变幻成阴影……等一下！”
她猛地站起来：“塔拉，我见过！我见过那只雌性厄尔玛！！在走廊上！！”
飘忽的回忆一瞬间凝视，时间在脑海中倒退，最后停留在了她想要的那个时刻。
醒来想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地板上蔓延的黑影，被塔拉的触手击溃后，黑影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块黑色的礁石。
“它在那里！它在走廊上！”
忒缇丝死死抓着衣摆，急促的喘气。她立刻丢下手上的钓具，朝灯塔二层奔去。
澄舟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忒缇丝在走廊上仔细的搜索，最终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终究是迟了一步，壁灯的光芒照亮了走道的每个角落，但是再也没有那块黑色礁石的踪影。
“我应该把它抓起来的。”忒缇丝满脸是泪，她在走道上转了一圈，又跑进贮藏室，“我当时就应该注意到，那是一只厄尔玛，那么明显的外型，那么标志性的阴影，我一定是被它蛊惑了。”
贮藏室里依然没有厄尔玛的踪迹，忒缇丝的泪水像断了线一样流淌下来。
“不对。”澄舟看着干净整洁的走道，她不可能放着怪物离开，厄尔玛一定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进入灯塔了。
脑袋中的钝痛干扰了她的思考，但澄舟依旧努力的回忆，终于，她在记忆力找出了一双抱着黑色礁石的手……是忒缇丝那天搬上岸的那块礁石！！
澄舟的话唤醒了忒缇丝尘封的回忆，她那天在做什么？她怎么会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带进灯塔？
是她的不小心让厄尔玛进入了灯塔，都是她的过错……
忒缇丝的崩溃反而让澄舟冷静了下来。
一直疑惑的灯塔防护罩失效情况，现在有了答案，按忒缇丝所说，那只雌性厄尔玛伪装成礁石，漂流到了灯塔附近，又近距离影响了她的认知，最后才成功进入灯塔。
后来在走道上，它攻击了忒缇丝，但是她用信仰值让忒缇丝觉醒了新的能力，加上她的触手，所以厄尔玛再度影响了她们的认知，让她们忽视了敌人还存活的这一点。
甚至……有可能现在她们所处的环境，包括面前这个忒缇丝，都是假的。
澄舟看着面前哭泣的忒缇丝，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过去她看过一些恐怖游戏，在人物的状态栏里有一个sam值，数值过低，人物就会出现幻觉，有时候可能看见一些现实中没有的怪物，有时候反而是把充满危机的环境误认为是安全无害的庇护所。
恰恰在这个废海世界最多的就是能影响人精神与理智的怪物，她到底还是太掉以轻心了。
现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确认什么东西是真实的。
她看向还在哭泣的忒缇丝，提出建议：“信仰之力不够充足，无法直接找到隐匿的厄尔玛，我需要你去一楼大厅的雕像处祷告。”
“好！”忒缇丝赶紧应声，然后爬起来，沿着旋转楼梯向一楼奔跑去。
澄舟落后她几步，看着忒缇丝重返一层的大厅，在她的雕像前跪下，满脸虔诚的开始祷告。
澄舟的目光落在忒缇丝繁复的祈祷手势上，又挪到她虔诚祈祷的脸上，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破绽。
忒缇丝的嘴唇嗡动，不知道在祈祷什么话语，澄舟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打断她：“大声些。”
忒缇丝睁开眼茫然的看了看她，随即顺从的提高了声音，开始大声祷告。
澄舟听着耳边回荡的祷告声，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她的脑海里，安安静静的，一点祈祷的声音都听不见。
眼前的忒缇丝，是假的。
澄舟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面前信徒的背影说：“你继续，我去楼上看看。”
她要去海神之窗上确认一下忒缇丝是否还活着。
就在她准备走开的下一秒，眼前的景色骤然一花，她看到忒缇丝的头一点点向后扭，扭过了45°，又扭过了90°，最后诡异的完全面向她，脖子上的肌肉极度扭曲，露出血红色的筋膜和肉块，嘴巴一张一合：“塔拉，塔拉，您听到我的祈祷了吗？”
直面这一幕对碳基生物来说还是太超前了，澄舟毫不犹豫的挥动触手，狠狠朝“忒缇丝”拍下。
被打中的瞬间，“忒缇丝”发出婴儿般的哭叫声，然后立刻崩裂，变成四五块不同形状的血肉碎块，再重新拼凑起来。
稍大块的肉块作为“头”，细长些的肉块作为四肢，剩下的全部拼凑在“身体”上，最后合成数个扭曲的人形怪物。
这些人形怪物下一秒就朝澄舟扑过来，嘴里模仿忒缇丝的声音，叫着音调诡异的“塔拉”。
澄舟一边操控触手拍飞离得最近的几只人形肉块，一边向楼梯冲去，不知道【烧烤专用喷火枪】能不能打到灯塔内部的怪物，如果不能....
她晃了晃头，又一群人形怪物挡在了她的面前，前仆后继，简直没完没了。
澄舟试着抓住一直人形怪物，两根触手向两边用力，成功的撕开了它，无比真实的血液喷涌出，碎肉散了一地。
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
不等澄舟想明白，被撕裂的血肉怪物已经重新拼凑起来，越来越多的怪物充斥了一楼大厅，她躲闪不及，被其中一个怪物咬到了触手，一种麻痹的感觉立刻沿着触手向上涌来，好在触手体积庞大，只是晃了晃，就重新拍飞了那只人形怪物。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通往二楼三楼的入口被人形怪物围困得水泄不通，还有更多的人形怪物从大厅的四周涌来。
澄舟喘着气往后退了几步，不停的跑跳让她的力气没有一开始那么充足了，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围困的！
如果旁白告诉她的信息正确，那幻境的源头，一定在那只雌性厄尔玛身上！
澄舟找了个空隙，冲出一楼大厅，防护罩的光照之下，岛屿附近的一圈礁石被照得分外明显。
那只雌性厄尔玛像不存于灯塔一样，几乎销声匿迹。
没关系，那她就把所有礁石都丢出灯塔的范围好了。这样想着，澄舟用触手缠绕住一块岩石，准备拔起，在那个瞬间，她脑子里突然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礁石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再次被控制的澄舟阴沉着脸快速后退，被她拔出来的岩石被海风吹得翻了个面，五个长满环形斑点的黑色孔洞正巧对着她。
岩石的背面，竟然长满了数不尽的圆形吸盘！
所有的吸盘在看到澄舟的瞬间，立刻发出嗡鸣声，竟然脱离岩块纷纷飞了起来！
眨眼间就扑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脸张开口器，里面蠕动着的细小触须骤然伸长——
危急时刻，澄舟反而没有动。
吸盘嗡动着边缘，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在贴近她的那一刻，凭空消失了。
澄舟转头看向大厅和四周一动不动的人形怪物，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看看，一次性被她发现了两个弱点。
那这场游戏就要倒过来玩儿了。
澄舟挥动触手，卷起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无法动弹的人形怪物，直接丢进海里。剩下的怪物卡顿了一瞬，又重新开始活动。
似乎是没有骗到澄舟，隐匿在暗处的厄尔玛愤怒起来，澄舟眼前再次一花。
“唳——”
婴儿般的叫声响起，一头巨鱼从海面上探出头，一口咬住了澄舟丢下的两只人形怪物，然后咀嚼了起来，锋利的尖齿上留下鲜红的血液。巨鱼示威一般咀嚼完，然后突然从灯塔之外的海面跃起！巨大的鱼嘴遮蔽了天空，直直朝着澄舟咬来！
澄舟突然觉得这种叫厄尔玛的怪物有点傻，她第一次就已经辨认出了真实和虚幻，难道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她还能上当吗？
果然，巨鱼尖锐的牙齿碰上她的那一秒，所有的幻象全部消散。
澄舟回头看了看再次无法动弹的人形怪物们，从心底感到了一丝无语……
有一种以为对方很厉害，结果接触了一下发现，竟然是纸老虎的感觉。
两场幻境下来，澄舟能明显感觉到，大厅中的人形怪物相比之前，要少了不少，她回忆了一遍之前看到的厄尔玛的情况简介，猜想这些会不会都是雄性厄尔玛变换而成的？
被她杀了一圈，却依然没有破除幻境，看来，只有抓到那种雌性厄尔玛，才有可能解决这场危机。
澄舟没能思考太久，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被小瞧了，偷偷窥视着的厄尔玛又憋出了第三个幻象，这一次，澄舟的脸沉了下来。
因为两只人形怪物好死不死的拼凑成了忒缇丝的样子，信徒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脸上的皮肉都耷拉下来，歪斜的嘴巴一张一合，幻化成忒缇丝的声音里还带着厄尔玛特有的婴儿哭声：“塔拉——塔拉——救我——”
澄舟心里的怒火升腾，她面无表情的拍飞面前做戏的两只人形怪物，然后趁着人形怪物还无法活动的时候，飞速清理出一条前进的道路，终于成功挤进了楼梯中。
不知道忒缇丝是什么时候被替换成幻境的，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她要先用海神之窗确定忒缇丝的安危。
澄舟成功冲到了二楼，暗处的厄尔玛似乎才反应过来。
一阵嗡鸣声响起，澄舟抬头一看，一群刚刚出现过的吸盘嗡动着边缘，从二楼的窗户处飞了进来。
澄舟正打算像之前一样不去搭理，继续往三楼冲，但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不对，楼下太安静了些。
她朝着上来时的楼梯口瞥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之前肉块组成的人形怪物竟然没有跟上来，楼下似乎也不见它们的踪迹。
如果那些肉块组成的人形怪物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澄舟的眼神一凝，她迅速指挥触手，抓起放在忒缇丝房间中的【海神的蜡烛】，然后扯过一条风干的长海草，挂在触手上，然后点燃。
高速飞行的吸盘来不及躲避，先重重撞击在结实的触手上，然后又被燃烧的海草点燃，最终炸成一团又一团粘稠如鼻涕的褐色肉泥，散发出一种刺激到灼烧鼻腔的气息。
直面冲击的澄舟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口气体....
yue！！！
要把去年没消化的年夜饭吐出来了。
海草燃烧得很快，而吸盘们还在前仆后继的涌来。
澄舟变成了点燃海草的机械工人，重复着点燃，丢向吸盘，看着它们发出惨叫然后落地的过程。
扣下油面岩石的“视野”里失去了她的踪迹。
几息之后，所有吸盘都不再撞击，它们像被抽走了生命力一样，纷纷掉落在地，一动不动。
有的东西活着，它已经死了......有的东西死了，保不准它还活着！
确定这些吸盘对她造不成伤害的澄舟放下海神的蜡烛，直接用触手扣下墙上的烛台，瞄准地上的吸盘挨个砸烂。
手起烛台落，很有过年剁饺子馅的节奏感。
终于没有任何东西再阻拦她通往三楼的路了。
澄舟继续往上，以最快速度冲到桌前。或许是因为她勘破了厄尔玛的精神屏障，此刻海神之窗不再岁月静好，而是充斥着一堆感叹号。
澄舟越过这些感叹号，直奔信徒那一栏，忒缇丝的旁边的小括号里写着“昏迷中”。
她伸手点击，更详细的内容浮现出来：
【信徒忒缇丝因被厄尔玛入侵思维，而导致昏迷。】
旁白的话语这会儿也及时的响起了：
【神明预备役的灯塔收到怪物厄尔玛的攻击！
信徒忒缇丝陷入了昏迷，但它们无法吞噬归属于塔拉的信徒，她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澄舟大大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如同天籁一般，令人精神一振。
她回到海神之窗的主页面，简笔画灯塔的角落里出现了同样简笔画构成的忒缇丝，似乎正跪在地上静静的祈祷。
信徒的动作规范，眼睛紧闭，整个人愈发沉静，像一座雕像。
仿佛去触碰，就会摸到像雕像一样的冰凉触感。
澄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虽然是忒缇丝把厄尔玛带进灯塔的，但归根结底，海神是她没有查明防护罩的使用细节，才导致了今天的这场危机。
她把反省放在心里，抓紧时间冲向了战斗的操作台。
【烧烤专用喷火枪】下方的能量条已经积蓄到了三格半，澄舟抓住手柄，进入攻击的界面开始寻找。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整个灯塔里都没有找到任何黑影。
她的心再度沉了下去，那只厄尔玛，躲起来了。
灯塔的防护罩既然没有问题，那战斗操作台也肯定不会存在被幻境迷惑的可能。
烧烤专用喷火枪的能量有限，她不能乱试。
操作台的右上方有一个拨动的开关，澄舟此前还没有注意到，她撇了一眼，上面写着：自动/手动。
看这两行字，澄舟心里突然灵光一闪，她抬起头，看向了四楼。
四层是灯塔的最顶端，当时灯塔焕新，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一个八边形的笼形房间，白水晶和高台被摆在正中间，方便光芒可以照耀到每一面。
她隐约记得，上次操控【烧烤专用喷火枪】进行攻击的时候，能量最终是通过白水晶转换的。
如果她选择手动，【喷火枪】会自动瞄准找寻到厄尔玛的位置吗？
想到就试一试，澄舟把拨片调整到自动的那一侧，然后登上了通往四楼的楼梯。
一登上四楼，一直旋转着向四周散发出光芒的白水晶突然停止转动，巨大的光束直直的照向她。
澄舟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像旁边挪了挪，白水晶的光束也跟着她挪动了一下，没有移开。
澄舟皱起眉，用手挡了一下光，往前走了两步，白水晶依然把巨大的光束投在她身上。
她转过身，白水晶的光束把她的影子投射在墙面上，影影绰绰，她抬头去看影子，那影子也抬头，她举起手，影子也举手。
澄舟垂眸，看向白水晶上光滑的那一面，再次做了个抬手的动作。
这一次因为她没有回头看影子，背后的一块凸起唐突的出现。
“原来，你在这里啊。”
神明预备役反手摸上自己的后背，手指慢慢向上，最后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那只找不到的雌性厄尔玛。
怪物化成礁石的形态，但周身生长出数条口器，每一条都扎进澄舟的后背，汲取养分。
她手上发力，想把这只厄尔玛拽下来，但化为礁石形态的怪物就像和她身体融为一体一样，没有任何移动。
澄舟顿了一下，笑了。
她转身，张开双臂，让白水晶的光束正对着自己的背后。
“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仿佛是得到了神明的授意，金色的能量流淌成熟悉的纹路，填充高台上的法阵，白水晶的光束慢慢凝结，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点。
澄舟能感觉到，数条口器快速的从她身体里被抽出去，礁石长出绒毛一样的脚，想要逃跑。
她反手抓住这只厄尔玛，六条触手把它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身前。
下一秒，巨大的光亮笼罩了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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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厄尔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