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叶川不方便出面，进入医院的只有洛莳。
下午三点，卫叶川在医院附近一个甜品包厢里和洛莳通话。
赵小燕，24岁，学历只有中专，毕业后没有正当工作，进过戒毒所。
赵小燕交代自己是通过“王导”介绍认识的蒋煜，“王导”告诉她，这是个有特殊爱好的客人，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并且想要喝点“饮料”助助兴。
赵小燕说她不认识董晶晶，更加不认识什么李大伟，她连“王导”都只是第一次见。之前一直是在某个社交网站上沟通的“王导”，是对方主动说要给她介绍客人的。
“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交代的内容和蒋煜基本差不多，唯一差别就是，她坚持说蒋煜当时喝了酒，跟她有很多‘肢体接触’，还没给钱就跑了。”
“嗯，听皮仔说屋内没有监控，这些不好查证。”卫叶川根本不相信赵小燕不知道这是个‘局’，否则她不会舍命拦着拖着蒋煜。
“她嘴巴很紧，看来背后的人给她不少好处。”洛莳咬牙切齿：“她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外面有警察记者，说是当时看客人突然要跳楼她非常害怕，以为他喝‘饮料’上头，又担心客人不给钱就跑，吓得赶紧拦住他，谁知道被打晕过去。”
“蒋煜说他根本没有喝酒。”
洛莳苦笑：“这个要等到蒋煜的毛发检测出来才能验证，至少要三四天后才能出结果，只不过现在她这么说就……”
卫叶川心如铅铁沉入泥沼。
他知道洛莳的意思，蒋煜遭遇那么大的变故，心情起伏，他向别人倾诉的话，不见得全都是真的，也许有些细节是他自己潜意识刻意忽略。
“还有。” 洛莳看着在医院里假扮家属来来回走动的记者，语气严肃的说：“那个女的不想放弃到手的好处，她一定会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外面的记者，刚才的大吵大闹应该已经把事情泄露出去，如果她咬死了不肯调解，蒋煜以后可能真的就得进看守所呆几天，到时候媒体更加坐实谣传消息，你得有心理准备。”
无力感袭来，卫叶川深深的叹了口气，娱乐圈的浮沉阴暗，委实很令人窒息。
BK的目的就是要污名化蒋煜，不管他是否真干过，只要曾经和打人吸毒嫖chang挂钩，往后这个污点必然会如影随形，公众只会认为他不过是动用关系摆平麻烦而已。
“你别着急，我刚才诈她，看出点问题来。”洛莳压低声音，“她看我走，立刻就着急松点口风，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卫叶川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你不用顾及钱，我来想办法。”
“不，老卫。” 洛莳略显得意的说：“除了她要钱，还暴露了她急切想收手的意图，老卫，你猜是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卫叶川没好气：“姑奶奶，这时候就别跟我比智商了，好吗？”
“啧！”洛莳被拆穿得好不爽，滔滔不绝道：“你试想一下嘛，赵小燕醒过来肯定就联系背后的人，赵小燕的意图就是背后人的意图，他们为什么想收手？恐怕是继续下去会有暴露的风险，搞不好被反噬。说实话，以我对BK那两个贱人的了解，我觉得蒋煜回去找董晶晶也没戏，李大伟不会留把柄，大不了就拿董晶晶一个新人顶着，指不定人家现在已经辞职玩消失。按我的直觉，这个‘王导’绝对是关键，他也许直接接触过李大伟或者高晓光，我觉得赵小燕可能认识‘王导’。”
“所以他们不想我们查赵小燕？”卫叶川想了想说：“那是不是说，我们能用钱直接收买她作证呢？”
“考虑高晓光是个富二代，还是Bk第一大股东，我觉得凭你的身家不能。况且，我很好奇。”洛莳质疑道：“就你这样，真的存得了身家吗？”
这简直是一击清脆的灵魂敲击，卫叶川想起来，还真是给他败的差不多，他已经得考虑变卖为数不多的资产，负点外债什么的。甚至想让闫大小姐从他手里把‘几点’股权再买点回去。
“哎，唐景跟了你真是人财两失！”贫完嘴洛莳就正色道：“这边已经捂不住火了，媒体恐怕稿子早就写好，我现在倒是突然觉得蒋煜拘不拘留不重要，反正名声是肯定完了，你信不信，我现在直接走掉，赵小燕也不会去起诉蒋煜伤害罪。”
卫叶川没说话，他知道洛莳说的是事实，但不包括第一句话。
“我猜李大伟正在去派出所的路上，接下来他们要藏紧尾巴，指不定还要给点甜头安抚住蒋煜，省得他鱼死网破，卯足劲去找证据翻出什么浪花。老卫啊，作为蒋煜公司的对家，我们仁至义尽，也该功成身退了啊，当初他既然选择BK，现在就得承担这些，不是吗？”
“嗯，你说的对。”卫叶川想起BK许多张面孔，后来那些肮脏的，不可告人的事情，多少新人小孩被糟蹋绝望离去，而他只能闭着眼睛假装没看见，当他们不存在。
终于有那么一天，罪恶的触手伸展到卫叶川自己身上。
“洛莳，这是第二次了。”卫叶川声音低沉下来：“这次我们应该转移战场，不是退。”
“你是说......”洛莳眼睛眨了下，平静的眸子里逐渐卷起风暴。
她想起卫叶川离开BK那一天的场景。
汽车飞驰而过时，两排绿油油的臭椿被卷得霹雳啪作响，明明是新绿，偏偏落得个碾成泥的下场。
那天她办理完卫叶川的解约手续，亲自送他下楼。
卫叶川站在台阶上的她挥手告别。
她深深的垂下头：“对不起，是我无能，没能帮到你什么，让你以这种方式解约。”
“没关系，你尽力了。”年轻时候的卫叶川和现在一样，好像不管什么尖锐的事物都不能戳穿他身上那层温润。
就在他即将走远的时候，突然转身对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语气说到：“洛莳，我真的后悔了，我应该站出来揭露他们，我很讨厌自己，一直以来。”
多年后卫叶川在电话中，坚定的对她说：“洛莳，以前那些被坑害的艺人都需要有个对公众倾诉的机会。”
洛莳抬起头望着医院窗户外开始发新芽的几桩臭椿，哪怕到时候没有人敢站出来，她相信，有个人一定会站出来。
“好。”她没有考虑便答应。
派出所
从暗夜等到黎明，再次站在阳光中，蒋煜事无巨细的交代完整个事情经过，即使被民警反复询问细节也没有一丁点不耐烦。
很快医院那边传来可以调解的消息，蒋煜以为是洛莳说服赵小燕，欣喜之余正想找皮仔借电话打过去表示感激，转身就看见李大伟风风火火冲进来。
李大伟大脸庞皱出深痕，张开豁牙的嘴巴：“夭寿啦，腿伤成这样，快跟我去医院看看伤，你们民警怎么那么铁石心肠呢，都这样了还不让人先治治，以后落下残疾怎么办，他可是明星！明星啊！哪都矜贵着呢！跟你们不一样，我要告你们！！没人权了这是！”
李大伟进来就惹得一干民警面露不善，不过口供录完，查证没有嫖，打人的事情是激情行为，对方同意调解，还差毛发检查结果没出来，人是可以先放，等候检测结果出来再看是否需要拘留。
一路李大伟骂骂咧咧，用外套罩住蒋煜的脑袋，像转移犯人一样，带着他穿越过记者狗仔们各式相机手机咔咔拍摄的路道。
坐上李大伟的车，蒋煜呆呆望着皮仔逐渐远去的车后灯，就像只被抛弃在下水道的小狗，恐惧着，但同时心底涌起的愤怒和不甘，将那点恐惧彻底淹没。
蒋煜苍白着脸，扬起唇，对着开车的李大伟热切道：“哥，谢谢你，幸好你来，吓死我了。”
李大伟肩膀的肌肉绷紧，从前视镜瞟几眼，那个脸色惨白的青年，本来就普通的五官看起来越发寒碜，笑容真诚，甚至有点傻气。
不过他倒是有点儿佩服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吓傻了，已经反应不过劲儿来，面对媒体那么淡定。
旋即露出大豁牙，操着公鸭嗓说：“我才知道这事，董晶晶忒不靠谱，居然在网上找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广告给你接戏演，简直脑子瓦特了！这不，我知道就把她给开除了！”
“真的太可怕了！”蒋煜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面露骇色：“他们为什么要设计我，我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
李大伟从后视镜小心的观察他的表情，嘿嘿一笑：“你就不懂了吧，网上有些变态，喜欢看年轻男女干那事，想办法把你们骗到一起下药迷了，让你们表演真枪实弹的，满足自己那方面需求呢，一般这种人都是自己来不了，而且他肯定在那里干过不少回，不然怎么会被人举报。”
“真有……这么变态的人？” 蒋煜听呆了。
“这算什么，比这厉害的很多。”李大伟皮笑肉不笑的看他：“小子，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别了别了。”蒋煜连忙摇手，然后想起什么，战战兢兢问：“哥，那我以后怎么办，他们拍我一路，今天网上都得传我吸毒嫖chang打人呢！哥，我以后是不是就接不了活，赚不了钱啦！”
“哎呀，你这小子！” 饶是李大伟脸皮比墙厚，都被这一口一个哥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咧嘴毫不遮掩的嘲讽起他：“以前不是见着我就想冲上来打我吗？怎么一下子就叫得这么亲啦呀。”
“哥。”蒋煜沉默片刻，正色说：“如果你也试过半夜躲在桥洞底下，想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向身边的人求救，对方却冷冰冰让你去自首，就知道那是怎样的绝望。”
他抬起头，眼睛发光：“可是哥来了，哥你第一眼看的就是我受伤的腿。”
蒋煜吸了吸鼻子：“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你还替我挡了那些媒体的镜头，我……我真的很感谢你，哥。”
反应好一会，李大伟将信将疑的从后视镜端详着蒋煜的表情，厚拙的唇片咧开，露出豁牙：“冲着你叫我哥，以后哥亲自罩着你，肯定不亏待你。不过，你要得要能听话，知道吗？”
李大伟瞅他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冷蔑地哼笑，臭小子，敢跟我叫板，不把你收拾成我孙子，我就白混这些年了。
“放心吧，过几天警方通告出来就没事了。今天你肯定占不到热搜前三，有人忙着冲榜呢。”他狞笑一声。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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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 1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