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叶川被她这一嗓子激灵得醒过神来，双手扒拉前座，火急火燎道：“马上过去，快点！快点！”
皮仔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缩了缩脖子装鹌鹑，心想，等着你俩大爷自己打出个胜负来，我再开车吧。
“走啊！”卫叶川拧眉催促。
皮仔双手刚要碰方向盘，立刻被洛莳厉声喝止住。
洛莳一把拽住卫叶川的领子，扯到眼前，咬牙切齿说：“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蒋煜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什么后果他都应该自己承担！用得着你操心吗？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这种时候早七八百年看不惯你的人随时出来捅你一刀，你就知道蒋煜这时候来找你里头没有陷阱？你就眼巴巴往里头跳！他可是背叛过你的人啊！你忘记了吗？”
卫叶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蹦出四个字。
“他杀人了。”
这车里的空气凝滞。
洛莳反应过来，倒抽口气。
“不可能！”过一会，她摇头如拨浪鼓：“他怎么会......”
“他刚说的。”卫叶川尾音轻颤。
洛莳深吸口气，捂着胸口，试图让自己更清醒理智：“那我们更加不能去，我们不能去……”
最初那股冲击过去，卫叶川这会反倒冷静不少，低声说：“他说他现在河边桥洞下，情绪很不稳定，我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傻事。我不是去当帮凶的，也没有准备窝藏包庇，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先过去确保他安全，把事情了解清楚，再帮他想想怎么办，好不好？”
洛莳眼睛微微颤动，使劲摇摇头：“不好，不安全。”
“这不是理由。”卫叶川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放柔语调：“当年是我跟他爸妈拍着胸脯说，要带他上大舞台，帮他实现梦想。”
“如果今天小蒋出了什么事，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父母？你要我跟他们解释，我告诉他们，我当时怕自己不安全，所以没管他们儿子，才会导致他们失去唯一的儿子？”
“你不能替别人的人生负担所有责任。”洛莳摇摇头，尽管在否决，但是话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强硬。
卫叶川按住她的肩膀：“他愿不愿意跟着我走，是他的事情，可既然我把人全手全脚带出来，至少要保证他全手全脚的回去，否则，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短暂的沉默后，这辆朴素的白色福田汽车重新驶上高速路。
*
从东四环开到北三环已经将近一个多小时，午餐时间早就过去。
汽车循着导航，开上一片正在施工的跨河桥路段，黄色路障堵住去路，再往前300米就到目的地。
洛莳让卫叶川留在车上，她和皮仔下去找人，这是他们在车上商量好的事。
两人沿着河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果然看见坐在桥洞下的人。
蒋煜浑身湿漉漉，缩成一团靠坐在石块上，脸蜷进双膝间，就像团黏在桥墩下发黑的沥青，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有个人。
洛莳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无法想象他昨晚经历了什么。
她等在路边，皮仔独自从凿碎的路面，小心翼翼沿着河边的石壁滑下去。
蒋煜看见他们，呆滞的神情有了光，他慢慢站起来，跛着条腿摇摇晃晃下水朝岸边游过来。
皮仔下水接他，托着他上岸，洛莳在上面用力拉着。
等了约莫三十几分钟，卫叶川从车前窗看见三道人影，当中一个全身都湿透，被皮仔架着，走路一瘸一拐，虚弱到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后车厢里有些卫叶川平时应急的衣服，蒋煜在车里换了身干净的。
蒋煜脱鞋时，卫叶川注意到他的脚踝肿起来老高，十有八|九是骨折了，两个膝盖不知在什么地方擦得血肉模糊。
“我们先去医院。”
“不，别，去了我就要被抓去坐牢。”蒋煜拽住他的袖口，瞳孔里满是惶恐。
卫叶川心沉了下去。
皮仔将车开到附近一家有包间的川菜馆，点上菜单里所有不辣的菜。
服务员怪异的打量这伙人，B市空气不好，戴口罩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包厢里全都戴着口罩，戴墨镜，扣着防风帽，活像抢劫银行的匪徒。
等到上完菜，个头最壮的那个给了她点小费，交代道：“哥几个要商量事，没事别来打扰。知道吗？”
服务员越发觉得瘸腿的那个可能是中弹了........
卫叶川把视线从蒋煜受伤的腿上挪开，摘掉口罩，等蒋煜把热汤灌进去几口，脸上稍微恢复点人气，才迫不及待开口。
“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现在，卫叶川还是不相信，蒋煜会和‘杀人’两个字扯上关系。
蒋煜想起什么，双手直颤，颤到碗里的汤都要溅出来，手指每个关节都用力到泛白。
自从上次他暴揍高晓光后，就再没有接到任何工作安排，显然BK是准备将他雪藏。
蒋煜一直在琢磨解约的事情，他当初信了蓝淋凌的鬼话，一股脑和BK签约10年，违约金是少掉一年赔付100万，现在才过了一年，少了九年，他解约的话得赔付违约金900万。
按现在的收入，他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赚到这么多钱，又不想跟家里要，所以解约的事情迟迟没能提出。
就在一周前，BK新招来的助理董晶晶拿出份现代都市爱情剧剧本给他，说是个小成本网剧，导演在招男主角。
蒋煜虽然觉得奇怪，但他现在很需要钱，于是就细细研读起来，剧本是烂大街的无脑加狗血，好在他演过的烂剧不少，看到那些烂俗的情节已经习以为常。
到昨天晚上，董晶晶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去一个地址试戏，说自己有事不能陪他一块去。
蒋煜在BK不受待见惯了，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
他拿上公司车钥匙就走，当他看到略显陈旧的居民楼小区时，有点惴惴不安。
为了谨慎起见，他给董晶晶打电话，董晶晶那边似乎马上要登机，很不耐烦的解释说，这是导演的安排，你要演的那场戏场景会选在这里拍。
蒋煜将信将疑，有点怕高晓光整他，还有他的经纪人李大伟，这个人在高晓光面前唯唯诺诺孝顺的跟孙子一样，扭头对他可比老佛爷还趾高气扬。
李大伟除了刚来前三个月还能虚伪的对他假装关爱，后面原形毕露，不仅当面挖苦他，还总阴阳怪气卫叶川，为此，蒋煜跟李大伟发生过几次冲突，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打爆他的豁牙。
后来就一直都是助理带的他，可就在不久前那个助理被调给其他艺人，李大伟给他换了个新助理。
蒋煜怀着忐忑的心，敲响二楼一户居民房。
开门的是一个高个男人，满脸横肉，穿着黑夹克，手里拿根雪茄，与这间屋子的温馨浪漫布置显得格格不入。
蒋煜进去看到有个穿着睡裙的女人坐在沙发上。
女人两条大长腿被黑色沙发衬得莹白如玉，她正闻着醒酒器里的红酒，听见动静朝他看过来。
那是张略显成熟的脸，妆容十分浓重，乍看很惊艳，细看却能看到眼睛下方的眼袋和皱纹。
之所以能看得这么细，是因为一进门，蒋煜就被那位自称“王导”的高个男人拉到沙发上，和女人大腿贴大腿坐一块，女人一笑，他就眼睁睁看着她嘴角的粉掉下来，落在大腿上。
美女起身去厨房拿三只杯子，把刚醒好的进口干红给每个杯倒上二分之一，一股果蜜香味幽幽浮在空气中。
王导往后靠了靠，看上去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美女就这么直勾勾的凝视着坐如针刺的蒋煜，把酒端到他唇边，想喂他喝。
蒋煜吓得站起来。
看他吓成这样，屋子里两个人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自称“王导”的男人对他说：“你胆子这么小，临场的心里素质这么差，能演好我这部戏男主的角色吗？他可是个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的警界精英！卧底龙潭虎穴都泰然自若，你给我的这算什么反应啊？”
他说的就是剧本里的男主赵毅，蒋煜恍然大悟这就是在试戏，被说得羞愧又尴尬。
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露出个含蓄淑女的微笑，朝他优雅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赵小燕，艺术学院的大四女生，也正在努力争取这部剧的女主角，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蒋煜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跟对方轻轻握了下。
“希望我们今天都能通过考核吧。”赵小燕一笑，之前那种轻浮的神态重新回到脸上。
接下来，王导挑了两个场景让他们试戏，均是花前月下的戏，王导看得津津有味，总不经意间露出几近猥琐的眼神。
“哎呀，小煜怎么放不开呢？小燕摸摸看，小煜是不是男人啊。”王导用雪茄指着他的鼻子，下流的调侃起来。
赵小燕咯咯脆笑。
蒋煜对圈内这些恶俗趣味，和数不清的潜规则素来反感，可为了心里的抱负，蒋煜总是会强忍着心头的膈应，麻木的应付着。
他想不明白，遇到这种事，为什么赵小燕脸上找不到一丝不快神色，她根本不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迎着微微浮红的手指递至跟前的酒，蒋煜再次摇头。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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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