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窗外乍现出一道闪电,光亮短暂的照明了这间房间,潮湿的冷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一个瘦小的孩子正颤抖着小身子,匍匐在地上,缓缓蠕动。
浅色的木地板上,被扣出五道指痕血迹。他满身锁链,白皙单薄的脊背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雨水从窗外冲刷进来,被雨水淋湿的血手虚弱的动了动指尖,睫毛上微微颤动着雨珠在睁开时湿润眼球。
朦胧模糊的雨水中,一道璀璨的火光出现在了眼前,他拖拽着沉重锁链的手,**摧使他抓住那道火光。
精神恍惚间,火光骤然放大,在眼底闪出一片刺目的空白。孩子惊诧,吃力的从地上爬坐起来,仿佛双眼在上一秒的光亮中刺伤。他眨了眨眼,清晰的看见一个全身泛着暖黄色泽的斗篷少年,斗篷帽檐下只露出白皙俊美的下颌,光芒在腐臭血腥的黑暗中显得无比美好。
斗篷少年温柔的抓住孩子体无完肤的手,小手终于在冰冷中获得温暖,伤口也在暖流下一点点愈合,孩子仿佛被神圣力量眷顾一般的微微的收拢着手,如梦似幻。
“你是谁?”孩子沙哑的嗓音打破了雨声的嘈杂,一切都回归寂静。
“你诅咒我吧。”少年的清冷的声音带着虚空的回音。
孩子并不知道该诅咒什么,他或许需要有人能帮他背负身上的枷锁,但之后呢?他又该何从何去。
他脑袋混沌,在浮现数多模糊文字当中,又清晰的看到了一个结构分明的文字。
愛
对,我需要它。
“我诅咒你爱我。”他似乎被驱使了某种神经,是**,是渴求,是心驰神往…满含热泪的瞳孔在光亮中不断睁大,血液在铁链挣扎下流出,再次溢出粘稠血污的手,紧紧抓住了斗篷男孩,他近乎疯狂的说出这句话:“爱我吧...我要诅咒你永无止境的爱我——”
房屋开始不停的震动,窗外电闪雷鸣,枷锁在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下崩裂,斗篷光亮也随之若隐若现,只听见少年空灵镇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以泪为证,以血为咒,以绝望作欲,诅咒成。”
待一切重归寂静,他身上轻了。还没等他为解脱而兴奋,却看见眼前斗篷少年洁白颀长的脖颈上,束缚着一道泛着金光的枷锁,枷锁上布满尖锐的荆棘。
而锁链仿佛是扼住了自己咽喉,他颤着唇,无声的痛哭起来,热泪滚烫般划过脸颊,少年轻抚去他脸上泪与血,吹的抖动的斗篷帽向后滑落,黑暗中,一双天蓝的眸孔最为注目。
孩子看呆了,只听见少年轻声低喃:“别怕,我会永远爱你。”
眼前变得模糊,无法聚焦,随着天空炸开了一声轰隆,孩子再次晕倒在血泊中。
这一夜,就像是孩子濒临死亡的幻想。
但他并没有死在那个夜晚,而脱开枷锁的身躯上,披覆着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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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几个冷却塔缓缓释放出烟流,血红色的圆日挂在西边,没有温度,但那红却又照亮了半边天。
几只饥饿的乌鸦停留在枯枝上,干哑着嗓哀叫。
这是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天色死阴灰暗,城市被雾霾包围,尘土飞扬,万物晦暗。
基地外部废城第六区里的中央位置装了一台高为四十八米的广播电台,它每周准时准点播放着人类最新情报。
而距离电台最近的地方是一个十二层楼的单元楼。那是这个废旧小区为数不多的高楼。
“人类在一百年前便迎接了末日灾难,从一开始的人类病毒感染逐渐上升于生物大规模多肽类感染。在这百年里,天灾诡象降临,至今,我们仍然无法解决这样的大灾难。而人类同胞仍在不断减少…就在半个月前,太阳便停止了运转,据天文学家解说,太阳的上层速度缓慢是很难理解的现象,可以说是某种力量将太阳固定,也就是通过外力作用,这使人们不得不怀疑起在近几年突破异变,从而拥有异能因子的异能者,而这样的猜测却还未被证实…”
混乱嘶吼的惨叫声伴着怪物的低沉咆哮,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弥漫整个城市。
小区楼顶边缘处,站着一位年轻男孩,四腿独眼的人类怪物在他的身前沉声低吼着,嘴里流出绿色粘腻的液体,怪物微微颤动着躯体,身下‘刺啦’一声,再次无缝衔接的长出两条长腿。而这个丑陋的怪物却是他刚变异不久的母亲。
一个小时前…
疾跑中的脚步声夹杂着急促粗重的喘息,斗篷男孩在风中扬起一道白影。他虽在奔跑,耳边却依然接着电话。
“莫黎,听说你们那边危险程度加重了,安全着想,你和妈赶紧搬进人类基地吧,这边不比家里差,你们出去找食物太危险了。”电话那头便是莫黎的姐姐,莫雪。
由于废城距离人类基地近不过百公里,危险程度占比百分之十,并不算严重,居民们坚持不愿搬离自建房,母亲也是这样执着。
原本基地实行居家封锁策略,每周都有物资支援者为安全区域的人类挨家挨户分发物资。现如今,越来越多人搬入基地,基地总部也改变策略,不对基地外的人类同胞给予充足物资,不管基地以外的人类同胞生死。
然而此策略并没有恐吓到居民,反而被嗤之以鼻。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居民们很快就被打脸。大量异变蜈蚣遍布整个小区,很快就整个小区的人都一一被感染,并在短时间内破变成怪物。
黄色的风险信号灯亮起转变成红色,那点红在广播台顶闪烁着。
“姐,妈、变异了。”莫黎刚说完,目光就注意到面前有一根倒下的柱子,他单手撑住柱身翻了过去,右手腕瞬间划过一道刺痛感,他向后看了一眼才注意到柱身绑着一根向下扭曲的细铁丝。
小区街道四通八达,而最近这几天里都不断增加了新的感染体,导致街道混乱,障碍物显著增多。
怪物将倒下的柱子高高举起,随之毫不费力的抛飞过来。莫黎立刻躲在了一道裂墙边,墙面顶不住冲击,在一阵撞击后倾泻下来。
慌乱下,他抬眼看向了右街最近最高的单元楼。
转角处,一个白色不知名发光物体迎面而来,应激反应使他下意识刹住脚,两手挡住头,他感觉到那只光球撞到了自己的手腕伤口,刺痛过后才将手放下。
他顾不得查看撞击物,只是义无反顾的向前奔跑。一连串的混乱后,无故从上吹下来一阵波浪律的怪风,前方的半空产生一层波动,下一刻,竟然从那层波动穿出了一根手臂。
即使那根手臂上裹着一层黑色,但以那结实健壮的肱二头肌以及骨骼清晰的血色大手可以分辨出,那一定是男人的手臂。
那只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奔跑中的莫黎本即将与手臂错过,就在接近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引向莫黎的右手,更惊奇的是身体竟慢慢浮向空中,斗篷摇曳,右手也在这股力量下的摧使下,鬼使神差的伸向对面那只五指发力吸取的大手,两手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而就在那段距离里发出金色的闪光。
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就连脖子上挂着的钥匙也朝着引力漂去,抓住手机的右手越发掐紧。眼看两只手即将触碰,他的左手再也阻止不住右手向前,莫黎灵机一动,右手松开手机。
对面那只手顺势抓住了手机,力量顿时消失不见,手臂也在刹那间闭合,消失的无影无踪。莫黎从空中掉下去,好在距离不高,也或许是掉落冲击力缩小,他并没有受伤。但危险永远在下一刻出现,两只大脚从上方踩来,莫黎迅速翻离。
六腿怪物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并且继续向莫黎发起攻击。
恰好,莫黎已经到了这栋烂尾楼。他不带一丝犹豫的进去了,而怪物也仍在身后紧追不舍,他开始往上跑。
体力一向充沛的他,经过前面的追赶早已将力量耗尽,等爬到第四层的时候身体便开始吃力了起来。他痛苦的喘了几秒,但并没有多停,怪物会在下一秒冲上来。
他能这么拼命往上爬,并不是求生**的驱使。显然,就算到了爬到了最高处,也不会有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但原因很简单,莫黎并不想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
十二楼天台,敞开的大门让莫黎无比庆幸。他冲了出去,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到楼檐处,而在紧跟其后的怪物也冲了进来。
怪物似乎对高度有些敏感,它走出的第二步便停了下来。
楼顶的风愈加强烈,宽大的白色斗篷也被风扬起。至今开始,他已经体力透支了,腿部肌肉已麻木发软,再也承受不住的跪了下来。
楼檐边,他跪在不落红日前,如同跪了整个世界。
怪物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并带着隐约的地面震动。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静静的跪坐在那里,任由身后的怪物靠近。
风吹的太凌乱了,几缕发丝在眼前随风摇摆,这是西边的的红日挂在那端的第十八天,它没有温度,只有黯淡血色的红,映照着半边天。
此刻对一个临死之人来说应该是悲恸的,但莫黎带着温和的目光,如同只是观赏傍晚落山的太阳。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灰色和红色。
慢慢的、那抹红映在眼里泛起光晕,逐渐模糊。
这样壮观景色下的死亡时刻,假如他有常人五分之一的勇气,那么他有多想在这一刻喊破喉咙来骂一句——世界,你烂到没药医了——
可惜,莫黎到死关头都只能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在此之后,他要做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一个。
那便是——结束自己。
被风干出泪水挂在眼角,莫黎踉踉跄跄站到了上面,面对着怪物,心里数着死亡倒计时:3、2——
怪物仰天长啸,吼声未散,它便扑了上来,莫黎默念了最后的数字。
1——
他身体微微一倾,背对着下坠。忽然,身后一股力量将他推了回去,在力量的推使下,莫黎踉跄向前迈步,一道黑影在眼前飞速闪过,只见黑衣人伸出手,以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异种,一阵风后,没等怪物反应做出下一步动作,便被抛下楼外,直到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便再也没了动静。
世界仿佛静止,直到风将黑色衣摆吹动,莫黎才真正缓过神来。就在上一秒还站着怪物异种的位置,此时却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色斗篷帽下戴着一个蛇形异变状态的面具,即使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目光却透着几分瘆人的寒。
“把钥匙交出来。”黑衣人伸出手,声音威迫。
莫黎捂住胸口的钥匙,带着半分坚定半分疑惑的神色摇了摇头。
黑衣人发出一声轻笑,半秒功夫,伸出的手便掐住了莫黎的脖子。
他整个人被单手掐着拎了起来,身体失重的朝向楼外,如果他这个时候反抗,难免会和那只异种摔得一样惨。
忽然,胸腔涌起一股力量,莫黎眸孔片刻深蓝,无形的力量在涌出瞬间将黑衣人反退几步,但无疑,松开的手使他立即下坠。
十二楼,意味着没有生还的可能。
强烈的失重感使恐惧在脑海里不断放大。
几近窒息,感觉灵魂会在下一秒脱离了尘世。
下个本该是死亡的瞬间却在刹那被制止了。
身体被接住了。
目光对上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眸,无比熟悉又难忘、那是天空最后一抹澄澈的蓝色。
即刻间,有股力量从头到尾的刺激着躯体,但不给他过多的肢体反应,紧接着眼前一黑。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除了风以外,他听见年轻男人难以抑制的笑声。
“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