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御用画师和异国公主（4）
以莲眼中的光瞬间黯然。
她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会等不到？明明说好的……明明互相承诺过的……怎么就？
突然，她似是明白了，眼中迸射出仇恨，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人明明是自己的王兄，可现在为何如此陌生？
“是你对不对？！是你杀了他！是你！你杀了他！兢郸！你……”
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兢郸下意识抬手，想要甩给眼前这个疯女人一个耳光。但又想到明天一早，正式册封的圣旨从中原传到，以莲就要动身前往了，她那张脸，不能破。
便硬生生止住，掰开其拽住自己衣摆的手指，将她推倒在地。
“发什么疯，可不是我杀了他……杀了他的……是你。”
“你说什么？……是我？”以莲倒在地上，又被兢郸的话惊住。
满脸不可置信。
“对，就是你。”兢郸用笃定的语气告诉她。
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
“怎……怎么会？不可能……不……”
“你说不可能？”紧接着便是一阵狂笑，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以莲仍旧呆呆地痴坐在地上，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思索……
“怎么不可能？难道不是你提议和他趁夜私奔，远走高飞的？你们前几天碰到的难道不是沙暴吗？以莲，作为生长在大漠中的璃国人，都不敢保证遇见风暴可以安然无恙，你觉得……一个中原人在沙暴中存活的机会又有几成？”
……沉默……
“更何况，你们失散后，现已过了几天？你被我派人寻回，现又过了几日？”
……还是沉默……
过了好久……
“是我？……是我……害了他……”
此刻的以莲狼狈不堪。她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褶皱。目光呆滞，脸上的泪痕早已被晾干。
许是没了兴致，无聊的转了转手中的画笔，然后将其折成了两半。
“你能早点明白最好不过，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
兢郸凉凉的说道。
“该忘的，就得忘掉，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念想……”
说完便将断了的画笔掷在以莲面前，转身出去。
兢郸站在门口，对两个丫鬟说：“吩咐下去，立即准备公主出嫁事宜。”
“是。”两人领命之后便下去准备了。
兢郸有对跟着自己来的两个侍卫说：“你们两个严守这里，倘若公主稍有差池，你们也就不用活了！”
两个侍卫听闻一抖，连忙领命。
说完，兢郸便离开了。
屋内。
只余下以莲一个人，她看着地上的断笔，好似反应不过来。过了许久，缓缓将它们捡起，捧到手心里，无声痛哭起来……
“以莲……”
“以莲……”
“你听到了吗……”
以莲原本以为是自己思念心切出现了幻听，可这声音仿佛从远方渐渐飘到耳边。让她实在是心动意动，深深祈祷，李旭还活着，活着来见她，带她走……
“阿旭，是你吗？你回来了，对不对？你没有死，兢郸骗我的，对不对？”
以莲连忙起身，四下寻找李旭的身影，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但她又不敢大声喊，她知道，王兄一定会派人在门外守着。她生怕自己的声音惊扰门口的侍卫，害李旭被人发现。
她只能尽量压低声音，“阿旭，你快出来好不好？让我见见你，我好想你啊……”
说着，便又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以莲……我也好想你……”
声音近在耳边！
“那你出来啊，你出来看看我……”以莲焦急的说道。
“我怕我会吓到你……”
声音顿时失落起来，飘在空中，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阿旭，求求你，你快出来吧。我现在……也好丑，好狼狈……”
以莲难过极了。
这时，她发现手中的断笔正被一团白色的光雾包裹着。她不禁瞪大双眼，瞧着这神奇的一幕。
那光雾越凝越多，后来似被一股力量牵引。从中抽出一缕，引至空中，一抹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渐渐的，身影化虚为实。
李旭从空中缓缓落下，待站定后，睁眼看见了面前惊讶的以莲。
细细观察……
好像没有吓到她……那便好……
于是，微微一笑。
看着从笔杆中出现的人，对着她温柔地微笑着。她再也忍不住了，又哭又笑的冲上去，想要一头扎进那人的怀里……
“阿旭！”
“小心！”
看着以莲扑过来，却又从他的身影中穿过去，他不禁心头一慌，生怕她磕到碰到。所以惊呼出来。
一旁的以莲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她颤抖着声音，问：“阿旭……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碰不到你？”
李旭无力的摇了摇头，柔声说：“以莲，对不起……我……”
还不等他说完，以莲便慌忙打断。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死，对不对？嗯？你没死……”
“以莲……”看着她这般悲戚的样子，李旭心中尽是酸苦与心疼。
“你是寄宿在画笔中的精怪，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以莲急切的询问着，却又不等他回答。
“一定是这样……我看见，你是从笔中出来的……”
……
“你放心好了，阿旭。我不会害怕的……你一直在陪着我，你并没有死，就这样，就这样好不好？”
以莲手捧着被折断的画笔，自言自语。面上是欣喜，但眼中有丝丝不安和愧疚……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阿旭。我没有保护好它，没有保护好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旭不忍以莲因为自己的死而悲伤难过，只好顺着她的猜测，努力抿出一个微笑，柔声回答：“对，我没有死，我也不会死。我更加不会怪你，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而我会一直陪你……”
以莲听闻，眼中立即迸出光彩。想要抓住他的手，想要他摸一摸自己的头…
可当她伸出手去碰触李旭时，他的身影轻晃，并且隐隐有破碎消散的趋势。
她顿时手足无措，想要将快要消散的部分聚拢起来，但害怕自己再将李旭的身影弄散，就只能一边愧疚一边担忧。最后好在那消散的部分又重新聚集起来。
以莲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小鹿般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去看李旭。
李旭看着眼前可爱的姑娘，不禁莞尔。抬起手，虚虚地抚在以莲的发顶，像之前一样摩挲两下。
以莲眼中的愧疚与不安渐渐褪去，开心的像个孩子。
“阿旭……”
她把画笔当作了李旭的真身，既然碰不到李旭的身影，就只能轻抚他的真身了……
看着被折断的地方，她无比疼惜，心中的愧疚又激泛了起来。
眼中闪现着泪花……
看着正自责的以莲，李旭心里也是心疼无比。
“以莲……今天我们坐下好好说说话。”
说着，李旭便引着以莲到床边坐下。
两人均知相互触碰不到，却还是一人摊出手掌，一人伸手覆于其上。双双相视一笑。
“阿旭，我不想嫁给皇帝，可……”
“我知道，我都知道……”
其实两人都知道，但是说什么都无用。
李旭：“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人死一遭，有太多的事竟能想通了，他可以不和以莲厮守，但无法忍受她受到伤害……
所以他怕……
一入宫门深似海。
以莲性子单纯善良，在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怕是不能保全自身。
可是，他只是一介小小的画师，怎么能够和身临高位，坐拥天下的人相抗衡呢？！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唯一能做的，便是……
他几乎忘了自己平时恪守不渝的礼节，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对！告诉她！
对她说，自己是个小笔仙，赠予她的那支画笔就是他的本体。
告诉她，自己自成道以来，见过最美好的人就是她。
告诉她，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只是如今本体已毁，他道行尽失，还需重新修炼，现在只有一口灵气，支撑他到天亮，今后再见不知是何时……希望，她可以等他。
以莲虽然一时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画笔，但是得知他不会死，还会再回来，也是听得满心欢喜，扯着他问东问西，希望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尽可能更加了解他。
于是，李旭由着她，给她讲了许多许多的聊斋故事。
倘若此时朝兰阿箬在，定是被惊的咋舌。
从白昼到黑夜，他想好好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时辰。
他们聊到了很多，有他们的相遇，相知，还有倾心……
夜晚的风徐徐吹着，将窗边的蓝若根吹得左右摇曳……
以莲困了，便依偎在李旭的腿边睡去。
月光莹莹，洒在两人身上，却只留下一个人的影子，还有一地的惆怅……
李旭将手虚虚抚着以莲的头发，心中已是很满足。但抬头看向月亮，一时间，满心惆怅酸苦，不知从何而发，因何而起……
他想，人啊，果然是贪婪的，不知足的……
叹了口气，不禁摇了摇头。
殊不知，原本睡去的人，现在睁着眼，将他的叹息，他的无奈全都听了去，看了去……
手指紧紧捏了捏衣袖，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指尖发白。
最后又不甘的松了，重新闭上了眼睛。
李旭看了看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知他的时辰就要到了……
目光收回，痴痴的看着身边睡的正甜的以莲。眼眸中涌动的尽是不甘与不舍。可，那又如何？！她的眼角还留着泪痕，他连为她轻拭都做不到……
又想到自己诓骗于她，给她希望，让她等着他，这一辈子，就苦苦干等下去，没有任何希望的……等下去……
他，是不是……特别的卑鄙啊？
“对不起……”他低头吻了吻以莲的额头。
“我好想和你在一起……真的好想……”
“和你在一起……”
渐渐的，他的身影逐渐晃动，仿佛顷刻间就可消散。
身体变成了碎片，碎片化成了烟……
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却依旧执着着。
他不希望她哭。
紧紧捏着床单，极度克制着，但到底还是流下了眼泪……
天，大亮。
以莲好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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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御用画师和异国公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