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前，方彻和穆亦冬先是被边域镇的镇民们围起来，好奇地看了老半天，问了不少问题。
“哇，原来这就是外国人啊，看起来跟我们国家的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你这不废话，人家是地星人，地星的智慧生命体只有人类，所以他们当然就跟我们国家的人类没区别咯。”
“哎，小伙儿，既然你们地星的智慧生命体只有人类，那也就是说，你们平时只能跟同类相处。现在你们来了我们星联邦，看到这么多的非人类，你们害不害怕啊？”
方彻：“这倒是不怕。我平时经常看国际新闻，见多了其他种族的人出现在屏幕上，习惯了。”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第一次看到阿丹就差点被对方给吓飞的事情了。
大家继续道：
“噢噢，经常看国际新闻好啊，我也经常看国际新闻。”
“地星的生活是怎样的？跟星联邦有什么区别？”
“你们觉得星联邦的生活如何？能适应吗？喜欢吗？”
“听说走在地星的大街上很容易被抢劫，晚上八点以后地星人基本都不敢出门，请问这是真的吗？”
……
镇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很多，问的问题中有一些特别奇怪的。
不过，方彻能感觉到他们都并没有恶意，纯粹是被他们的祖国放在安全的环境中很好的保护得太久，以至于看待世界的方式显得如此天真纯粹。
嗯，在地星，出门在外容易被抢劫是真的，而且无论白天黑夜，就算不出门也容易被入室抢劫，还可能会被人拿刀捅死。
之后开始吃饭了。
边域镇社区食堂有点类似地星高档酒店的自助餐厅，环境好，想吃什么自己去拿。但这么说又不太准确，因为这里不存在经济交换关系，人与人之间更加亲密，就像是一个家族的人一样……
不，说是家族也不准确。
家族有宗族制度，讲究长幼尊卑，就连吃饭落座的顺序和位置都有规矩……
但这里没有那些糟粕。
大家对待其他人的态度都很随和，不会有人在饭桌上夸夸其谈地炫耀自己的财富和地位。没有酒桌糟粕，不用小心翼翼，弱势者不需要对强势者低声下气，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被要求去给别人端茶倒酒……
大家只是很普通的聚在一起吃饭聊天，从身边的琐事，聊到宏大的国际博弈，再到更加遥远的宇宙起源……
“你应该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对吧，亦冬？”方彻一边吃着土豆泥，一边对身旁的人说。
穆亦冬点点头：“星联邦人之间关系很纯粹。”
尽管穆亦冬前世经历过亡国战争，目睹过太多生离死别、血肉横飞的惨烈场面，眼界和心境已经被抬高到了星辰之间，方家内部的那些争斗对于他来说，都只能算得上一点鸡毛蒜皮的无聊小事。但每次被迫卷入到这些琐事中，还是会让他感到非常疲惫。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对方家人说，你们要实在闲的能不能去找个班上，别老来烦我？
穆亦冬实在是太渴望一个安静纯粹的环境来让他放松一下精神了，而方彻自然是能够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的。
“怎么样，边域镇很不错吧？”沈静廷笑着问。
方彻道：“嗯，是很不错。”
随后，沈静廷将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今天的晚餐吧。”
边域镇的镇民们最喜欢的酒是龙舌兰。
这种酒的味道既有水果的香甜，又有烟熏的辛辣，口感层次尤为丰富，对味蕾的刺激性相当强，很多人光是一杯下肚，就能立马上头。
不远处，一些喝醉了的虫族开始勾肩搭背地唱起了歌。他们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歌曲的旋律鲜明而独特，就像是过去的某个年代军中的那些颂歌。
然而，他们使用的语言既不是星际通用语，也不是星联邦语。
方彻听着那铿锵有力的歌声和节奏分明的旋律，听着那陌生的语言，不禁好奇：“这是什么歌？”
“虫族古典爱情民谣《白桔梗》。”回答他的人是莲，男人顿了顿，又补充，“是用虫语来唱的。”
“这样啊。”方彻了然，“挺好听的。”
勾起了他学习虫语的兴趣。
沈静廷推过来的这杯龙舌兰度数并不低，方彻没喝几杯就有点飘飘欲仙了。
穆亦冬……好吧，这人对酒精有着特殊的免疫，喝不醉，能面不改色地把高度酒当果汁喝着玩，然后淡淡地评价上一句：“有点冲。”
“只是‘有点冲’？”方彻一只手撑着脑袋，歪头看他，语调温柔地说，“那你可真厉害啊，亦冬，我都喝得人都开始飘了。”
穆亦冬闻言，立即担忧了起来，提议：“要出去走走醒醒酒么？”
“行啊。”方彻答应了，他站起身，一旁的对沈静廷道，“沈教授，我和亦冬出去吹吹风。”
“去呗。”沈静廷现在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理他，只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回这么一句。
因为醉得神志不清的沈琪纹正扒拉着他胡言乱语：“静哥，我已经拿到地星的永久居留证了，现在我要去地星找我的男朋友……”
沈静廷：“差不多得嘞。目前去地星的航线全都被锁了，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去。”
……
天已经彻底黑了。
但路灯的光芒依旧把这座冰雪小镇的街道照得灯火通明。
寒风吹了过来，吹在了方彻那漂亮的脸上，也吹乱了他秀丽的酒红色长发。
方彻牵着穆亦冬的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了几户人家，看到温馨的暖光透过窗户照了出来，听见了屋内的欢声笑语。
“好想回家啊……”方彻感慨。
他抬头仰望夜空，试图从繁星间寻找到属于地星的那几颗星星。
穆亦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地牵着他的手，默默地陪伴他继续走下去。
“哎，亦冬，还记得之前沈学长带我们在天上飞时，往下俯视看到的那片冰湖吗？”方彻问，“我们去冰湖那边看看吧？”
穆亦冬：“好。”
下午那会儿，沈琪纹带他们乘飞行器在空中俯视边域镇时，看到了整座镇子在白雪的覆盖下，呈淡淡的灰蓝色，一切都如此柔美梦幻。其中有一片结了冰的湖泊，如同明镜般干净剔透，反射了边域镇的倒影。
现在，两人来到了这片冰湖前，发现它比预想中的还要大，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广袤。
附近安静得很，不闻虫鸣、不见鸟飞，只有草木在冷风中沙沙作响。
远处，高高的灯塔上探照灯在规律地摆动，发出的细长光线跟随着探照灯一起左右摇晃，在天间扫来扫去。巡逻的飞机划过，为夜空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尾迹云。
一位年长的虫族老人披着厚重的大袄坐在冰湖上，在他面前，本该冻结的湖面被凿开了一个缺口，虫族老人拿着一根鱼竿，就着这个洞口静静垂钓，一只灰色的森林猫正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脚边。
很好，钓鱼佬果然无处不在。
过了一会儿，方彻欣赏这美景欣赏得差不多了，于是对穆亦冬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穆亦冬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后，那只森林猫突然起身，望向了他们远去的背影……
边域镇的地形是山地，有不少陡峭的高峰。
方彻和穆亦冬在回去的途中，经过了一个山的洞口。
穆亦冬下意识望过去，只见那山洞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一阵阴风从洞内吹了出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底有些发毛，下意识联想到什么不明巨兽的血盆大口，便回过头，想要加快离去的步伐。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从洞内传来。
穆亦冬停下脚步。
“嗯？”方彻注意到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身问，“怎么了，亦冬？”
穆亦冬犹豫了一下，道：“方彻，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方彻茫然。
穆亦冬抬起手，指向那个山洞，缓缓说：“……里面，有人在哭。”
方彻一愣。
随后，他很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有若有若无的哭声从洞内传来。
“嗯，确实很像有人在哭。”方彻说，“不过或许是风声造成的效果呢？”
穆亦冬：“但如果真有人遇险了……”
方彻看了看他，然后道：“你说得对。”
接着，他一把握住身旁的白发青年的手腕，然后朝那个山洞走去：“万一真的是有人遇到危险，那就糟糕了。
“哪怕这种可能性再小，我们也不能忽略掉。”
穆亦冬被他拉着走：“那个，方彻……”
就这样，两人走进了洞里。
洞里实在是太黑了，又黑又冷，能见度特别低，只能小心翼翼地行动。
然而，哪怕是再谨慎，也还是会有意外发生。穆亦冬踩到了一片滑腻腻的苔藓，不慎脚底一滑——
前方是一个很陡的往下的斜坡！
“啊！”穆亦冬惊叫着摔了下去。
“亦冬——”方彻根本没有机会细想，只能跟着一起往下跳。
洞外，这座山上的积雪因为二人的喊声有了松动……
正在钓鱼的虫族老人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他疑惑地回过头，在看到发生了什么以后，吓得鱼竿一扔，蹦了起来：
“卧槽，雪崩了！”
——
尼科季姆家中，康斯坦丁和路希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尼科季姆对他们说：“我去泡红茶。”
随后，他来到了阳台处。
总算是能让康斯坦丁不再逃避，好好坐下来跟路希尔谈谈当年的事了。尼科季姆开心地想着。
他想要打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方彻，然而却被系统语音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方彻的终端正处于无信号状态。
星联邦的通讯非常发达，终端无信号这种事情，现在已经几乎不可能发生了。
尼科季姆的大脑“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