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梦半醒间,方彻似乎看到了一片火海,以及在这片火海中,一个男人瘦削的背影。
那背影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男人那奶油般温软柔顺的白色短发也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是我认识的人吗?方彻无意识地想,他莫名感觉,自己或许认识这个人。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男人究竟是谁。
方彻忍不住朝那个背影伸出手,呢喃道:
“……爸爸。”
……
一艘通往星联邦的飞船上,满载着从地星撤侨离开的星联邦人。
飞船的餐厅内,全息的电视屏幕悬浮于空中,电视上正在播放星际局势新闻。
“自地星前总统肯德里克·鲁道夫·盖恩斯被地星最高法院审判以来,地星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闻中的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说道,“而在地星B-03星爆发天灾危机以后,地星内部的矛盾又被进一步激化。
“10月26日早上9时30分左右,地星首都星中心城的市中心广场上爆发了军事政变,地星现任总统艾瑞·莱内尔身中来自地星军队的数枪,不幸当场死亡。而地星军部最高统帅封语轩也在现场遭地星特种兵部队用麻醉弹射击,陷入昏迷,目前正被其弟封宪霆囚禁于家中。
“当日中午,埃雷昂特现任领导者喻政罡向地星议会宣战,地星正式进入内战状态。对此,我方表示……”
一些星联邦人正在餐厅里吃饭,他们看到新闻,纷纷同周围的人交流了起来,并对水深火热中的地星人表达了同情。
“地星居然内战了?”
“事态发展得好快啊,我记得差不多两三个月前,他们那边才因为小盖恩斯的事爆发了不少示威游行和罢工罢课行动的。”
“唉,可怜的地星百姓,摊上了这样的政府。”
“感觉地星的总统莱内尔和最高统帅封语轩也挺不容易的啊。副总统辞了职,好几个军部要员也叛变了,据说是不满议会对救灾不作为……然后压力就都被给到了这两个人身上,结果现在他俩一个被杀,一个被关。”
“这……地星现在的议会是有多不得人心啊。”
“那个埃雷昂特是什么?他们是好的么?是为了地星的人民而战的吗?”
“好像是好的,我记得它的全称叫‘地星人民解放阵线’。”
……
一名玫瑰金色头发、古铜色皮肤的英俊男子,正坐在餐厅靠近门边的位置上,他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用终端浏览世界医学电子学术期刊网站。
这时,有两个人从门边经过,其中一人这名男子认识,是星联邦驻地星大使馆馆长谈践行。
“什么,你说那个孩子生病了,而且还病得很严重?”谈践行表情凝重地对身旁的尼科季姆道,“看来我们得去找医生过来给他看看了。”
尼科季姆:“医生……”
听到这些话,男子放下茶点,关上终端,起身走向那两个人,对他们说:“前面的两位同志,请等一下。”
闻言,谈践行和尼科季姆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
“请问,你是在叫我们吗?”尼科季姆问男子。
男子点头:“是的。”
“你是……”谈践行觉得这男子有些面熟,于是就回忆了一下,随后,他笑了,“是你啊,雅各布·叶列梅耶维奇。”
雅各布微微惊讶:“你还记得我啊,谈馆长。”
谈践行说:“当然记得,你可是咱们国家的医学方面的人才啊。”
雅各布谦逊道:“这可真是过奖了。”
“啊哈哈。”接着,谈践行笑着询问,“雅各布·叶列梅耶维奇,这次你们的医疗团队来地星,跟地星的医生一起开展医学交流会,进行得怎么样?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一切顺利,谈馆长。地星人对我和我的同事们都非常友好,我们也都很喜欢他们。”雅各布答。
谈践行舒展眉头:“那我就放心了。希望每一名出国在外的星联邦同胞,都能够平平安安。”
而后,雅各布问:“对了,谈馆长,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听说有一个孩子生病了,还病得很严重?”
谈践行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又凝重了起来:“是的,我们正准备找医生过去给他看看呢。”
雅各布立即毛遂自荐:“我就是医生,方便让我来看一下他的情况么?”
“当然。”谈践行高兴地说,“真是太好了,感谢你伸出的援手,雅各布·叶列梅耶维奇。”
尼科季姆也对雅各布道:“谢谢。”
“客气了,我应该的。”雅各布说,“那我们快点过去看看那孩子的情况吧。”
谈践行:“好。”
……
方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的一张床上。
他或许是在一艘太空飞船里,因为房间的窗户是舷窗,舷窗外是一片宏伟瑰丽的宇宙。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漂亮的浅蓝色行星。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发出的微弱白光,稍稍照亮了一些房间。
借着这束微弱的白光,方彻勉强可以看出,这房间装修得精美、雅致,风格协调统一,一切都布置得完美到仿佛是机器精确计算好的结果一样,给人带来了非常舒服的视觉效果。
在房间内的柔软大床上躺着的,除了方彻,还有穆亦冬。
穆亦冬双目紧闭,安安静静地侧身睡在方彻身旁,安静得宛若梦中之画。
方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穆亦冬的头发。
白发柔顺细腻,手感好得他舍不得停下动作。
这时,方彻想起,自己之前因为身份的问题,跟莫林起了争执,不慎被对方一掌劈晕,醒来后就来到了这里,穆亦冬也闭着双眼躺在自己身旁,恐怕事情并不简单,不禁皱起眉头,翻身下床,打算去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方彻踩在地上,走了两步。
不知为何,自他醒来以后,总感觉身体十分奇怪——头不是一般的胀,又胀又晕;眼部酸痛,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呼吸节奏乱七八糟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堵得难受;身躯一阵冷一阵热,四肢发麻,还在微微发抖,完全使不上劲;心脏跳得又快又剧烈……
总之,现在的他浑身上下打哪都不正常,非常不舒服。
方彻冷汗直流,脑子里乱做一团浆糊。这个房间的墙上有两扇门,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推开了它——
门后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卫生间,空气清新剂那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中。
突然,方彻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穆亦冬迷迷糊糊地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睛之后,听到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他瞬间清醒,连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陌生的地方,而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是……方彻?
“方彻?”穆亦冬不确定地唤了一下,“是你么?”
那人没有回答,呕吐声还在继续。
随后,穆亦冬立即起身下床,寻找声音的来源。而当他来到卫生间时,看到的是方彻跪在地板上,扒拉着马桶狂吐不止,马桶的冲水声哗哗作响。
“方彻!”穆亦冬惊呼,连忙跑到他身旁单膝蹲下,焦急地询问,“你怎么了?”
方彻吐得昏天黑地,整个人晕头转向的。他的脑内一阵嗡鸣,眼睛都花了,身体也在不停地打颤,心中骂骂咧咧,就算是想回应一下穆亦冬,也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力气。
穆亦冬见他这样,都快心疼死了,赶紧跑回去,去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披在他的身上。
方彻:“我没事……yue……”
“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穆亦冬理了理方彻那漂亮的酒红色长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试图让他舒服一些。
等方彻吐完了,穆亦冬把他扶回床上,让他躺下来休息。
“你等着,我去找人来帮忙。”白发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方彻盖好被子,然后转身,朝着房间的另一个门走去。
这个应该就是出去的门了。来到门前,穆亦冬还未来得及把门打开,门就先从外面开启了。
伊万诺维奇走了进来,在看到穆亦冬以后,他说:“啊,你醒了啊。
“方彻呢,醒了没有?”男人往房间里探头,随即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方彻。
穆亦冬立即道:“教官,方彻病了。”
“什么?”伊万诺维奇听了,立马快步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俯下身去,轻声询问床上的人,“方彻,你生病了?感觉怎么样?”
方彻现在虚得很,连开口说话都费劲,只能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还是穆亦冬把他的情况告诉了伊万诺维奇。
听完以后,伊万诺维奇眉头紧皱。
随后,他拍了拍面露不安的穆亦冬的肩膀,说:“我去找医生过来看看,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他。”
“好。”穆亦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算没有这个男人的嘱托,他也会全心全意地照顾方彻。
伊万诺维奇离开后,穆亦冬坐到床上,靠近方彻,问:“喝点水么,方彻?”
方彻有些艰难地开口:“地星……
“地星,还有埃雷昂特的大家……现在都怎么样了?”
穆亦冬愣了一下,说:“不知道。莫林元帅打晕你后,把我也打晕了,我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
“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在这里,发现你在吐。”
“这样啊。”方彻叹了口气,握住了穆亦冬的手,“那你呢?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像我一样不对劲?”
他的手很烫,烫得穆亦冬揪心。
穆亦冬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方彻笑了笑。
穆亦冬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一会儿我问问教官地星和埃雷昂特的情况。”
方彻疲惫地闭上双眼:“嗯……”
不久后,谈践行和伊万诺维奇带着一个玫瑰金色头发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男子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室内顿时亮了起来。
方彻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太阳穴一痛。他扭头看向进来的人,只见三个人都戴着口罩,那个玫瑰金色头发的男子的手上甚至还戴了医用手套。
三人来到床边,伊万诺维奇对方彻道:“没事了,方彻,我们把医生叫过来了,就是这位。”
随后,他示意方彻看向玫瑰金色头发的男子。
“你好。”男子对酒红色头发的青年说,而后,他出示了自己的行医资格证。
雅各布·叶列梅耶维奇·科德尔,是证件上的名字,也是这个男子的全名。
方彻昏昏沉沉道:“您好,医生……”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嗯,我先帮你看看。”雅各布说。
之后,雅各布先是拿出一个口罩,让穆亦冬也戴上——因为暂时还无法确定方彻的病是否有呼吸道传染性。
接着再检查了一下方彻的情况,又问了他一些问题,很快就找出了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