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女神号战舰上，封语轩的办公室内。
“你们想知道什么？”祝信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温和地问。
方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抬头与一旁靠坐在办公桌上的封语轩对视了一眼，开口道：“首先，祝副总统，我想问您，您觉得小盖恩斯是个怎样的人？”
祝信想了想，回答：“肯是个很骄傲的人。
“不过，别看我和肯以前是朋友，但说实话，我是通过我的爱人露娜认识的他，我对他的了解其实还不如小露深，毕竟他们以前读的同一所大学，还在同一个班，认识得比我早，相处时间比我长，情谊也比我要深。而我是在卡瓦基特大学读的书。”
“您和小盖恩斯以前是朋友，”方彻问，“为什么后来不是了？”
祝信叹了口气：“因为我和肯在理念上存在分歧。
“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的一系列决策会成功，从来都不看好他。后来，肯因为质疑威尔……也就是德怀特的死因，而被议会弹劾下台，我也没有站出来支持他，反而跳到了莱内尔那边，他因此对我心生怨气，认为我背叛了他。
“对此，我承认，确实是我对不起他了。”
方彻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他又问：“那其他人呢？比如劳埃德上将和京晴元帅，她们是怎么看待小盖恩斯的？”
祝信向后靠了靠：“小露和京晴虽然嘴上对肯毫不客气，但她们毕竟是军人，军人重情重义，不像我们这帮政客满脑子都是各种博弈，对利益的重视往往多过个人的情谊。
“肯下台后销声匿迹了好几年，我和他是真的断了联系。不过小露却仍然关注他的情况，如今他一出现，小露就去联系他了，这一点晴也一样。”
方彻：“你们知道小盖恩斯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他在做什么吗？”
“小露去问了肯，据肯说，是他因为威尔的死，近几年精神状态不太好，在家里吃药调理了而已。”祝信回答。
方彻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问：“祝副总统，小盖恩斯有爱人吗？”
“没有。”祝信否认，“肯的眼光很高，谁都看不上，所以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一直都没有人。”
“是吗？”方彻眯了眯眼，“那他有喜欢或者暗恋的人吗？”
祝信想了想，回答：“应该也没有吧……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感情，无论是我，还是小露她们。”
随后，方彻问出了一个他最想问的问题：“那您认为，小盖恩斯爱不爱奥威拉特元帅？”
祝信闻言，惊讶地张了张嘴。
“这……”祝信犹豫地说，“在我们当中，威尔的确是肯关系最好最亲密的人，小露也说过，大学时，肯很喜欢对威尔说一些非常暧昧的话，我们也都觉得这两个人很般配。
“但他们二人也亲口说过，他们并非爱人的关系。”
方彻深吸一口气，放出重磅消息：“那么，为什么在奥威拉特元帅死后，小盖恩斯要把自己领结上的蓝宝石，换成奥威拉特元帅领带上的绿宝石？”
祝信愣住了：“诶？”
就连封语轩也惊讶了。
方彻打开终端，将几张图片投影到茶几的桌面上。
祝信和封语轩都凑过来看了起来。
“这些是我查到的，小盖恩斯和奥威拉特元帅在不同时期的照片。”方彻向两人展示照片，“可以看到，奥威拉特元帅的领带上一直都是同一颗绿宝石，在他去世之前，小盖恩斯的领结上也只会佩戴蓝宝石。
“可在奥威拉特元帅死后，小盖恩斯领结上的宝石就变成绿色的了。”
“真的欸。”祝信仔细打量着那些照片，“确实，我也记得，肯之前一直都是戴蓝宝石的。”
“最近我每次见到小盖恩斯，他都是戴的绿宝石，甚至就连在家穿睡衣都要戴着，我从来没有见他戴过蓝宝石。”封语轩补充道，“而且现在一看，他那绿宝石除了宝石内部的纹路，其他的形状、颜色、切割以及点缀……都跟奥威拉特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气氛陷入沉默。
“祝副总统，您知道吧，最近死了很多贵族。”方彻率先开口，打破这种沉默，“他们的共同点有两个：一，死亡都跟‘八’这个数字有关；二，他们都曾在议会上，阻挠过小盖恩斯对于奥威拉特元帅真正死因的彻查请求。
“地星历史上，谁的死亡跟‘八’这个数字有关？”
祝信：“方上校的意思是……”
“是前军部最高统帅德怀特·奥威拉特。”方彻看着他，目光锐利，“虽然官方一直认定奥威拉特元帅死于自杀，但有传言称，他是因为打击了星际海盗，触动到勾结了星际海盗的贵族的利益，在去往总统府的路上遭遇刺杀，背后中八枪身亡的。
“其实，传言是真的，奥威拉特元帅实际上的确并不是自杀的，对吧？”
祝信犹豫道：“我……我不知道，当时我不在现场，跟威尔一起去总统府的人是肯……”
“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方彻说，“我是这样猜测的：小盖恩斯爱的人是奥威拉特元帅，就算不是，奥威拉特元帅对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猜测的依据是小盖恩斯领结上佩戴的宝石的颜色变化。
“以及他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一个遗忘了英雄的国家，应不应该被灭亡？
“奥威拉特元帅死后，官方给此事的定论是自杀。但小盖恩斯当时是在现场的，他目睹了奥威拉特元帅是如何死亡的，知道真相，所以才会坚称奥威拉特元帅并非死于自杀，坚决要求彻查此事。”方彻深吸一口气，“可惜事与愿违，贵族、议会……所有人都在阻挠他，或者漠然旁观，奥威拉特元帅死亡的真相依旧不能为世人所知。
“所以我想，小盖恩斯自然而然就会恨议会，恨地星，他恨我们遗忘了奥威拉特元帅。”
祝信沉默不语。
封语轩问：“你是想说，最近死的那些贵族，背后都有小盖恩斯的手笔，因为他要为奥威拉特报仇？而他们死亡都跟‘八’这个数字有关，这是小盖恩斯复仇的……某种‘仪式感’？”
“这不重要。”方彻指出，“重要的是，该如何让小盖恩斯交出《第一百号文件》的权限。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向小盖恩斯提出条件：以帮助他查清并公布奥威拉特元帅的真正死因为条件，交换他手中的《第一百号文件》的权限。”
祝信对此不太乐观：“这样真的能成功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封语轩倒是没什么负担，“之后我马上就去找小盖恩斯聊聊。现在，方上校好不容易为我们找到一个机会，总要把握住的。”
祝信叹了口气：“那就祝你成功吧，最高统帅。”
离开胜利女神号战舰，封语轩立即开着机甲，前往肯德里克的罗塞特星。
今天肯德里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不但没有为难封语轩，反而邀请他一起，在自己的红玫瑰花园的亭子里喝茶。
“多谢盖恩斯先生。”封语轩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杯中的红茶，“好喝。”
“是吧。”肯德里克得意地说，“这可是我家最上等的红茶，我大方拿出来跟你分享，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是。”
封语轩：“……感谢。”
肯德里克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似乎颇为满意对方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模样。
“最高统帅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肯德里克问。
封语轩说：“《第一百号文件》的权限……”
“免谈。”肯德里克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封语轩：……
他就知道。
“还有另一件事。”封语轩说，“我想问问，盖恩斯先生，您有没有怀疑过，奥威拉特元帅并不是自杀的？”
肯德里克握着茶杯的手指动了动：“……你问这个干嘛？”
“最近死了好几个贵族，他们的死都跟奥威拉特元帅有联系，恰好都和‘八’这个数字有关，所以军部决定重新调查奥威拉特元帅死亡一事。”封语轩严肃地说，“我听祝信说，当时您就在现场，所以我希望您能协助我，调查奥威拉特元帅死亡的真相。”
“就凭你？”肯德里克嗤笑一声，“一个封家的废品、封少当家的玩物？最近你那么跳，要是没封宪霆护着，你早就死了，现在还敢继续作死调查那件事？”
封语轩脸色一沉，而后，他道：“既然盖恩斯先生这么说，那看来奥威拉特元帅的死确实有蹊跷。”
肯德里克轻哼：“所以，这件事你也别想了吧，你是不会成功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封语轩说。
肯德里克：“什么？”
“您说我做不到，但不试试的话，又怎么能判断我究竟做不做得到呢？”封语轩看向金发男人，坚定地说，“您说我作死，但我无所谓生死，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帅。
“战士的统领决不可贪生怕死！”
肯德里克怔怔地望着封语轩。
罗塞特……
在来这里之前，方彻教了封语轩一些话，让他找到机会就说给肯德里克听。虽然封语轩并不能理解方彻的意思，但他还是照做了。
现在，看着肯德里克明显动摇的神情，封语轩不禁惊讶。
这么有效果？但方彻是怎么知道这些话能刺激到他的？
“而且我不只是一个人。”于是，封语轩继续加大力度，“我还有您，盖恩斯先生！
“‘让地星走向繁荣、让人民获得幸福’，您曾在电视上向全体地星人描绘过这样一个光辉美好的未来，您还说过，您会带领全体地星人，将这样想象中的未来变成现实。”
肯德里克瞪大双眼，他猛地站起来，摇了摇头：“不……”
够了……
封语轩也站起身：“我很向往您所描绘的那个未来，您在任期间，也切切实实做出过不少卓越的贡献，还解决了经济危机。
“所以，我相信您的品德和能力，也相信您和我合作，一定可以查清奥威拉特元帅死亡的真相，并将真相告知世人！”
肯德里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别说了……”
别再折磨我了……
封语轩走向他：“您说我是封家的废品、封宪霆的玩物。没错，我确实要仰仗封宪霆而活。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我可以反过来让封宪霆帮我——”
“幼稚！”肯德里克吼道，“你也说了，是你仰仗他，一旦他对你失去兴趣，你知道你将会面临什么吗？
“他会收回对你的所有施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也知道，我无法接受，但你还是……
肯德里克的话彻底激怒了封语轩，之后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就让我去死好了！
“我不在乎！我就是不愿看到真相被埋没，如果我的愿望无法实现，理想无法得到践行，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宁愿为了正义献身，也不要痛苦地活着！”
恍惚中，肯德里克仿佛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封语轩，而是某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赤发男人……
为什么？凭什么？
“那你爱的人呢？”肯德里克感到头痛欲裂，心脏犹如被拳头攥紧了一样难受，他两眼发黑、呼吸急促，艰难地发问，“……难道你要扔下他一个人吗？”
就像那时的他扔下我一样……
封语轩想起了施特尔。
方彻曾对他说过，前世他死后，施特尔陪他一同赴死了。
诚然，施特尔是无法接受他的死亡的，可却从未因此阻碍过他去做任何危险的事。
他对施特尔亦是如此。
封语轩深吸一口气，回答：“我想，他会理解我的。”
谢谢你，施特尔。
辛苦你了。
“闭嘴，你这个自私的家伙！”肯德里克再也控制不住，一拳打向了封语轩。
封语轩一惊，下意识抬起双臂护在面前，挡住了这一拳，随即向后撤，与肯德里克拉开距离。
“您疯了？！”封语轩惊道。
肯德里克喘着气，狼狈地说：“……你怎么敢这么笃定他一定会理解的？
“你倒是死得痛快了，却要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处理所有麻烦，承受所有痛苦，还大言不惭地说‘他会理解’？！”
封语轩：“我……”
“够了！”肯德里克喊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扔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封语轩：“等等……”
不是，哥们，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还没说出我要以帮助查清并公布奥威拉特的真正死因为条件，交换《第一百号文件》的权限呢！
可惜肯德里克不由分说，喊来了一堆自律机器人，架着封语轩把他给扔了出去。
封语轩站在罗塞特星的大门外，看到肯德里克跌坐在地上痛哭……
在驾驶机甲离开的路上，封语轩打电话给方彻，问他：“你让我说给小盖恩斯听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啊？”
“是我把小盖恩斯和奥威拉特元帅平时在公共场合的发言，一并打包扔进AI里，让AI模拟出他俩吵架时，奥威拉特元帅怎么嘴炮才能让小盖恩斯妥协。”方彻瞎扯道，“怎么了？”
封语轩：……
AI是让你这么用的？
“没什么，就是我对他说了那些话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破防了，哭着喊了一堆自律机器人过来把我给扔了出去。”封语轩平静地说。
方彻：……
“所以，这是失败了的意思吗？”方彻问。
“你说呢？”封语轩反问，他叹了口气，“算了，看来只能使用‘那个办法’了。”
封语轩开着机甲，掉头前往封家庄园。
封宪霆正端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突然，封语轩闯了进来。
“哥！”封宪霆立即起身，走向男人，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惊喜之意，“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啊，抱歉，哥，我不是在指责你，是我的错……”
封语轩抓住他的手臂，抬起头道：“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
封宪霆温柔地握住他的手，问都不问是什么事，就说：“好啊。”
于是，封语轩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帮我查查这些人的死背后有没有小盖恩斯的手笔。”
文件上是一份死亡名单，正是之前那些死亡都跟“八”这个数字有关的贵族。
“好。”封宪霆接过文件，然后说，“哥，要不要留下来吃顿晚餐？我已经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呢。”
封宪霆答应帮这个大忙，封语轩心情大好，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封宪霆立即露出了欣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