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紧贴额头,像一块甩不掉的、带着湿气的膏药,硬生生把宁檬从混沌的深渊里拽了出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努力都牵扯着额角尖锐的刺痛。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撑开一道缝隙。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带着消毒水那股子浓烈、永远洗不干净的呛人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刺激得她一阵反胃。
茫然地转动眼珠。陌生的天花板,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墙壁是同样的惨白,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禁止吸烟”的标识,显得格外寂寥。这里是……医院?记忆如同被摔碎的镜子,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混乱地扎进脑海——无休止的加班、冰冷刺耳的争吵、那份被摔在茶几上、签着“周晋”两个龙飞凤舞大字的离婚协议书、男人决绝离去的背影……最后定格在一场倾盆大雨的夜晚,刺耳的刹车声、身体撞击地面的钝痛、视野里旋转颠倒的红蓝警灯,还有急诊室那扇隔绝生死、亮得令人心慌的“手术中”红灯……
“妈妈?” 一声细细的、带着点怯生生的呼唤,像只湿漉漉、瑟瑟发抖的小奶猫的爪子,轻轻挠在宁檬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她猛地扭过头,动作牵扯到颈部的肌肉,又是一阵酸痛。床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努力踮着脚尖,把上半身扒在冰冷的金属床沿上。小脸瘦削,没什么血色,下巴尖尖的,唯独那双眼睛,又大又黑,像浸在清澈溪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和一丝藏不住的、小心翼翼的害怕。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松垮的蓝色旧T恤,肩膀靠近袖口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针脚细密的补丁。
乐乐……她的儿子!宁檬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找到了归属,拼凑出一个让她心胆俱裂的事实——为了追回被前夫周晋强行带走的乐乐,她在那个雨夜疯狂地追车,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在湿滑的柏油路上,头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是她!那个躺在病床上、苍白疲惫的女人,就是她自己!而眼前这个带着病态苍白、眼中藏着惊惶的孩子,就是她拼了命也要抢回来的宝贝!
一股混杂着剧烈心疼、无边后怕和滔天愤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身体的痛楚和意识的混沌,将她彻底淹没。周晋!那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他差点害死了她们母子!
“崽崽……” 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不成调。她想抬手,想摸摸儿子冰凉的小脸,想把他紧紧搂进怀里,确认他的存在。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绑上了千斤巨石,连抬起一寸都无比艰难。
“妈妈你醒啦!” 乐乐的眼睛瞬间被点亮,那点害怕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焦急地想爬上来,小小的身体努力向上拱,小短腿在床沿下徒劳地蹬了几下,却怎么也够不到,急得小脸都皱了起来,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片柔和却无比霸道、不容忽视的蓝色光芒,突兀地在宁檬视野的正中央铺展开来。没有征兆,没有渐变,如同一个凭空出现的、巨大的、悬浮的电子水幕,瞬间覆盖了她眼前的一切现实景象。
【滴——检测到强烈守护幼崽意念,‘幼崽养成系统’绑定成功!宿主:宁檬(当前躯体)。绑定幼崽:林乐乐(幼崽编号:XC-001)。核心协议:幼崽守护至高。】 【系统初始化加载中……当前智能等级:Lv.0(基础指令响应)。】
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她的大脑深处响起,如同直接在神经末梢上敲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宁檬整个人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蓝光水幕稳定下来,清晰地呈现出一个简洁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半透明界面:
宿主:宁檬财富值:¥0.00(一个巨大、刺眼的、光秃秃的数字,带着强烈的嘲讽意味)绑定幼崽:林乐乐
·健康状态:虚弱/轻度营养不良 (冰冷的文字标注,像一把无形的刀子扎进宁檬心里)
·情绪状态:担忧/依赖/轻度不安新手任务:初次消费。为绑定幼崽购买一件他真心渴望的物品(价值不限),激活系统核心功能。任务倒计时:59分59秒…58…57…(鲜红的数字无声跳动,带着紧迫的压力)新手礼包:待领取(任务完成后解锁)(界面右下角,一个圆润的、散发着温暖微光的金色【礼包】图标在轻轻闪烁)系统智能等级:Lv.0 (基础) 核心状态:绑定宿主(宁檬)[注:核心具备成长性与最终适配性]
神豪……当妈系统?花钱……养崽?这……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科幻电影看多了产生的幻觉?还是脑震荡引发的神经错乱?宁檬死死盯着视野里那片悬浮的、只有她能清晰“看见”的虚拟光屏,大脑一片空白,额角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那个关于“核心具备成长性与最终适配性”的模糊注释,此刻在她混乱的思绪中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妈妈?” 乐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安。他看不到妈妈眼前的奇幻景象,只看到妈妈突然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空气,脸色变幻不定。他小手试探性地伸过来,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宁檬放在被子外的手背,“你是不是还疼?头很痛吗?我……我去叫护士阿姨?” 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那点微凉的、真实的触感,像一根带着微弱电流的针,瞬间刺破了宁檬所有的茫然和怀疑。不是幻觉!崽崽是真的!他就站在这里,带着病容,身体虚弱,营养不良!系统光屏上那冷冰冰的诊断,像烙印一样灼烧着她的神经。周晋!那个口口声声能给儿子“最好生活”、用精英教育当借口抢走孩子的男人,他就是这样照顾乐乐的?!一股混杂着后怕、钻心蚀骨的心疼和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去他妈的周晋!去他妈的精英教育!去他妈的系统!现在,此刻,她的崽崽饿了,瘦了,害怕了!他需要吃东西!需要安全感!需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