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吴祁第一次单独见卓步遥的妈妈，心中虽然咯噔一下，却也没有太过害怕。
为了不节外生枝，卓步遥始终瞒着他父母，并且也在逐步斩断和父母的关系，至少他上大二以来，就没再朝父母要过生活费。哪怕他父母还想掌控，毕竟天高皇帝远，他们又不能舍弃多年来积攒的势力人脉，举家搬到这个北边的城市来。
至少在这个城市，吴祁觉得他父母手还伸不了这般长，因而即使知道之前那个卓步遥初中时的小姑娘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倒也并没有多么害怕。
他毕竟是个男生，只要脸皮厚一些，随她怎么骂倒也只当听耳旁风一样。
上一次见卓步遥的妈妈只不过是天晚时的匆匆一瞥，这一回见着倒是只感觉人不可貌相。
毕竟打扮得这样知性、看起来又干练又果敢的女人，谁能想得到她能和卓步遥的父亲一起轻描淡写兵不血刃地毁掉一个家庭呢？
倘若她不是卓步遥的母亲，吴祁自觉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也必定是要骂一声无耻下流的。
但毕竟是长辈，吴祁便也不冷不热地先开口问了个好：“您好。”
他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破罐破摔之能，平生最擅长护短双标，对着这让他家好好的一个男朋友二十年如一日的痛苦的母亲没有一丝好感，摆出一张标准的假笑，眼中却是极冷。
他这点未进入社会的表情，在人精面前，不过一戳就破。
她笑了下：“我还当将我儿子拐到邪道上的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却没想到竟是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看来却是是我们之前对阿遥的培养还不够。等他见识了各行精英、名门闺秀，才会发觉自己年少不识人，竟将块石头作翡翠珠玉。”
此时吴祁尚未修炼出日后的厚脸皮来，即使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这女人惯用的PUA招数，意在打压人的自信，瓦解人的意志，却仍是奏效了。
这女人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律师，一眼就扎中他心中最疼的地方，伤仲永这种事，外人看个笑话，自己经历一番便知是何滋味。
这女人姿态十分放松，饮茶时一举一动都显示着十足的游刃有余，似乎是她看过一眼便安心了，这迷了她儿子眼的确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沙砾，不是什么明珠蒙尘，自然也全然不必放在眼里。
吴祁当时明明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愣是被这穿高跟鞋才堪堪到他鼻子的女人的气场压得胸闷气短，毫无底气。
这便是阅历权势碾压带来的效果，吴祁从前从来没见过什么权势富贵，这回见了方知仗势欺人的人，大多并非像电视里演的那般是给男主英雄救美用的工具人炮灰反派纨绔，人家凭的是几十年钱和权养出来的目下无尘与富贵天成，是完全能将人当做蝼蚁揉捏的底气。
吴祁咬了咬牙，尖锐地说道：“您也不用先急着对我用这种话术，我也不是那个初中的小女孩，步遥他也不是当初能任你们掌控的小男孩，他又自己的喜恶，如今你们还能掌控得了他吗？”
他本以为听到这些话，她至少会将脸色变上一变，却不料她端在手上的茶连圈涟漪都没有，只是不置可否、用一种怜悯的看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是吗？”
吴祁严阵以待，她却没说什么更贬损人的话，换了个话题：“不过这次也是学校的电话打到我们那里去了，你知道阿遥的保研资格取消了吧。”
吴祁咬咬牙，并不回应她。
她倒是无所谓：“不过我猜我那个傻儿子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取消。”
“以他的成绩，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只不过他本来想要跟随的郑教授，他有个三十岁的女儿，五年前结婚了，两年前却发现她丈夫竟然在外面有个男小三，让她被蒙在鼓里当了同妻。”
怪不得郑教授的反应那样激烈，他们一开始还只当老人家思想比较老旧，接受不了新的思潮，如果他们有家人因为这种事情被伤害，难保不会和郑教授一样。
“但只是这样，学校轻易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取消他的资格，只消他说那一份照片是你们玩闹时的照片，然后保证自己只是误入歧途就好。”
“可我那个天真的儿子，听完却直愣愣地站了起来，说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错，你们没有犯法、没有伤害到别人、不有违道德，如果这个学校竟然不能接受这样一段正常的感情，那么这个学校也就没必要待了。”
吴祁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杯子，他不是认死理的卓步遥，自然知道学校的考量。这个卓步遥本来要参加的项目，是国内顶尖学校共同联合，直接对国家重点机密项目负责，如果被曝出参加这个项目的学生竟然是个同性恋，那么学校的脸面会很难看。
可以说，参加了这个项目，日后履历中将是含金量无比重的一笔，对进入国家科研机构是极大的加分项。
否则以张书蔚的成绩，他又如何需要煞费苦心直男装基就为了抓到卓步遥的“实锤”抢这个独一无二的名额呢？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国家级项目，一个是平平无奇被社会诟病的同性恋人，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可卓步遥就这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毫无犹豫地选了让人不可思议的道路。
原来卓步遥平常丝毫不愿意表现他们的关系真的只是因为他认为他没有义务去告诉那些人他的恋人是谁，真的到了这段感情被冒犯的时候，他比谁都义无反顾、毫无迟疑。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记住了，阿遥他没能深造、没能扶摇直上，都是因为你。”然后她就走了。
她没有对吴祁采取任何强制措施，连话说得都不算重，可吴祁自己知道她最后的这句话将一直根扎在他心中，成为永远的锥心之痛。
就算现在这痛还能凭着所谓的爱情镇抚，可当这种被几乎所有人鄙视诟病的爱情中充斥的都是痛苦时，它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当真是好一个诛心之法。
七年前的阿祁：被KO
七年后的阿祁：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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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