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步遥在进来前本来是迟疑不决的，但感谢自家男朋友，在添衣服秀恩爱之后，卓步遥已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坐下后也能够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爸，妈。”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你父母啊，还以为你翅膀硬了，连祖宗都不愿意认了。”
吴祁惊奇地问：“不会吧，不会因为你们毕竟是遥遥生理意义上的父母，叫你们一声你们还真摆起父母的谱了吧，这理解能力也怪不得你们会锒铛入狱了。”
卓步遥没说话，卓明和盛泠什么时候被一个小辈的蝼蚁这么顶撞过，当即骂道：“这么没教养没素质的地痞流氓，卓步遥，你是鬼迷心窍了吗？好好看看，他正在顶撞你的父母！”
吴祁按住卓步遥，冷笑一声：“来，不用扯遥遥，跟我说。不像是遥遥确实是有爹娘生没爹娘教，我确实是有娘生有娘养，教养这东西可不敢说没有，地痞流氓这种词也不敢乱领。”
“贼喊捉贼，我看二位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了吧。散播谣言，一手针对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制造了一场校园暴力，逼迫她家里破产；将我和遥遥的照片寄到我的单位，逼我辞职；在我家附近到处造谣，害得我妈进了医院，到现在都没有好全。”
“这一桩桩一件件，究竟谁是披着人皮的豺狼野兽、到底谁是仗着权力一手遮天的地痞流氓？如今这些不过是因果报应，天理昭彰罢了。我长这么大，没花过你们家一分钱，你们这种触犯刑法的罪犯没有道理，更没有权力在我这个受害人面前耀武扬威、说三道四。”
上等人向来讲究一个杀人不见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何曾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卓明平素和别人打的机锋都是暗流涌动的，如果说不过直接动用权力使绊子，真碰上吴祁现在这种当面的惊涛骇浪登时语塞。
到现在了他们仍然不肯放弃上等人的骄矜，如果真碰上像是菜市场广场舞那群不讲理的大爷大妈张口生殖器官漫天乱飞、亲戚家属逐一问候，这样的恶人吴祁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当年大学校园里学校篮球场被跳广场舞的占了，吴祁去理论时就是被这种污言秽语直接击退的，虽然内心里很想几篮球砸过去，理智还是让他停下了向着被碰瓷方向走去的道路，后来还是学校建了铁丝网必须得刷学生卡进去这事才解决的。
吴祁此生嘴仗只有这次惨败，卓明和盛泠既然不肯像是这种下等人一样骂街，那就只能像是现在这样捂着胸口试图用刀人的眼神把吴祁弄死了。
可惜吴祁适应了后，这种眼神实在是杀伤力为零，见他们不说话了还有点意犹未尽，他还没怼够呢，这俩人不再说点什么类似他寡廉鲜耻的话他都不好继续怼下去了。
卓步遥抿了抿唇，在吴祁自由发挥时仔细地瞧了瞧对面的二人。
吴祁说得确然是对的。
这些年他看似一直在闯荡，一直在前进，似乎没有什么能阻碍他，可实际上那些在少年时期一直缠绕着他的晦暗记忆与无力感其实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隐形的丝线在更深处一直捆缚着他。
所以他不敢有一丝停下来的迹象，就好像他放弃前进，后面就会随时出现他父母那冷漠而**的脸，而后他就又会失去吴祁、失去自由、失去自我，尽管他都不知道这样残缺着长大的自己那自我是不是也是残缺不堪的，但那是他自己，真真正正的自己。
潜意识里他自然也知道他不能这样躲一辈子，总是要有交锋的，他能够挑战任何繁琐复杂的程序，唯独这事，他一直下意识地回避。
可在梦里，这种意识最不受控制的时候，他却避无可避地总会梦到他们。
有时是蛮不讲理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吴祁，有时是趁他不注意把他绑回绥枫市，有时是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饿得意识不清，有时是他被他们按着头压到水缸里问道不道歉。
反正只要他们在他的梦中，就一定是面目狰狞的，一定会做出各种不可理喻的事，而他没有一次成功反抗得了，他们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捏着他，将他攥得生疼，制住他就像拎一个小鸡崽一样。
可是他没想过再见面是这种场景，他在外面，他们在里面。
这三年除了想念吴祁他全凭着对这两个人的怨恨与惧怕将公司卷到现在这个体量，林哥和何森时常说要是没有他催着赶着，他们俩一个来养老的一个富二代娇生惯养的，估计现在临奇森还是个小小公司。
反正被他卷疯了那时候何森办公室有个飞镖盘，上面写着“卓步遥”三个大字，密密麻麻的全是眼，可见怨念之深重。
直到现在他好像才忽然想起来，这两个一生之敌，原来和他有着血缘关系。他蓦地有些茫然，他以为自己断绝关系后真的就完全不在意了，可有些茫然与杂乱的内心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这两个人，即使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在吴祁堪称“牙尖嘴利”的嘲讽下，他们是那么地色厉内荏，他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两个在他梦中一直是无比巨大阴影的人，他们老了。
原来脱离了权势的包装，他们所有的高高在上与为所欲为都这么苍白。
被剥去了权力的外壳，正义才能让他们哑口无言。
盛泠因为职业缘故，又和吴祁打过几次交道，比卓明倒是更能适应他的说话方式，居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你藏得倒是够深，当初你见我时虽然不客气却对这些只字不提，也不像现在这样嚣张跋扈、洋洋得意。”
吴祁笑了笑：“您过奖了，若说谁还能配得上嚣张跋扈这四个字，除了你们二位不做他想，我的功夫还差得远呢。况且我认为对待触犯刑法、践踏道德、侵犯他人生命健康权的人，落井下石才是喜闻乐见、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看来你忍辱负重，计划多年，这种心思倒是比阿遥要玲珑许多。”
吴祁了然，凭借着她对卓步遥少得可怜的了解，她知道卓步遥很讨厌工于心计的人，真是时时不忘挑拨离间，而且，还想把他往非法窥探他人信息上面引。
他看着难道有这么蠢吗？
结果下一刻卓步遥就捏了捏他的手。
吴祁：“……”
行吧，真是亲男友，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啊？我计划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不过，”他往卓步遥身边挤了挤，“心思玲珑这歌词还是可以的，我和遥遥正好互补嘛。”
他亲昵地抱住卓步遥的肩膀：“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这八面玲珑的劲？”
卓步遥：“……”
虽然知道吴祁就是奔着气他父母来的，可他还是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AOE技能还是容易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