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废品回收站二楼出租房的客厅里。
听完聿明初讲述的前因后果，楮知白坐在沙发上，开始复盘整件事情经过。
“所以，是因为我们削了一半灵麓山，导致老人家的屋顶被掀飞了，所以他才会找上门来。只要今夜子时之前，去灵麓山上跟那位老人家道歉，并且把他的屋顶修好，他就会收回诅咒，放过我们……”
聿明初在客厅踱来踱去，听到他的话，停下来，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你，是你削了灵麓山。”
楮知白立马九十度鞠躬滑跪：“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聿明初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重要的是得想办法救林哥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有些头痛道：“但是林哥现在不相信我，恐怕不会跟我一起爬山了。”
“软的不行，不让我们来硬的？”楮知白提议道：“不然把他打晕了带上山去？”
聿明初打了个响指，“是个好方法，可是你打得过他？”
楮知白摇头道：“我现在体内的能量还没恢复。”
聿明初看着他，“你不会想让我去打晕他吧？你是没看到过他那一身的腹肌……算了算了，还是想别的方法吧。”
两人冥思苦想。
聿明初灵光一闪，“哎，我是老板，他是员工，我不如跟他说灵麓山上有个客户下了废品回收的订单。工作需要，他肯定没办法拒绝了。”
说完他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这简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对着楮知白挤挤眼，“你觉得怎么样？”
计划是个好计划，就是……有些不太人道。
楮知白叹了口气，小声道：“打工人也太惨了，都没办法拒绝老板安排的工作。”
灵麓山那么远，而且交通管制，三轮车开不上去。
要是真是去山上回收废品，怕是只能自己扛下来。
聿明初脸上的笑僵住了。
半晌，他讪讪道：“别把我说的跟黑心企业家一样，我这不是为了救他的命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楮知白还是从林墨海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
一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牛马。
想到这里，他的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直到一股巨力拍在他的背上，把他拍得坐直了起来。
楮知白迷茫地转头看去，在他的身后，聿明初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别把未来想的那么悲观。”
“我们废品回收站，坚决不996，不考勤，不打卡，不写周报月报年度工作总结，周末双休，还给五险一金。”
“我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上班期间随叫随到，下班期间就像死了一样，绝对不会打扰员工的休息时间。”
“如果以后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里随时欢迎你。”
“我才不会找不到工作。”楮知白别扭地转回头，开口道：“再说了，老板你说下班期间绝对不会打扰员工，可你不是昨天下班的时候还叫员工陪你吃饭了吗？”
聿明初反驳道：“我那是请员工吃饭，怎么能叫员工陪我吃饭呢？”
楮知白小声吐槽道：“谁下班想跟老板一起吃饭呀？”
看着老板的脸，估计饭都不香了。
“而且人家都说有事了，你还强行约饭，还灌他酒……”楮知白看了一眼聿明初的脸色，后面的话自动消音。
这种行为，跟职场霸凌有什么两样？
在林墨海的心中，聿明初这个老板的好感度估计早都是负无穷了吧。
聿明初胸口中了一枪，哑口无言。
这么说来，自己好像是挺不讨打工人喜欢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讨员工喜欢的老板吗？
“咳咳……”想远了。
聿明初将手举到唇边，战略性地咳嗽两声，中止刚才的话题，“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除了我刚刚提出的方案，你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案？”
楮知白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有些迟疑道：“要不老板你直接跟他说实话呢？”
说实话？
告诉林墨海被鬼上身了？
“不行不行。”聿明初下意识摆手道：“林哥他绝对不会相信的。”
楮知白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与其想方设法骗他去灵麓山，还不如直接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选择去或不去。有时候真诚能够打败一切，说不定他会相信呢？”
林墨海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非自然存在吗？
聿明初不敢去赌这个可能。
他把脑海中的一丝不安抛到脑后，一锤定音道：“还是按我那个方案来吧。”
又安排楮知白道：“为了更真实，你以客户的身份，下一个灵麓山的‘收了么’订单。”
楮知白垂下眼，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当林墨海从打包站回来，马上就迎来了一个新任务。
“林哥，有个订单麻烦你上门回收一趟。”聿明初站在废品回收站门口，一笑露出两颗的小虎牙。
订单被推送到林墨海的手机上。
林墨海掏出手机，看了眼，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客户：无敌龙霸天圣佛灭世神皇……”
“噗——”聿明初一口白开水喷出来。
楮知白中二病的程度，简直是一言难尽。
看到林墨海投来的目光，他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干笑两声。
“哈、哈哈，这客户真有意思……”
林墨海看了他一眼，继续读下去：“回收地点：灵麓山山顶……”读到这里，顿住了。
聿明初生怕他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在一旁打岔道：“灵麓山山顶不是个道观么，说不定是道观里有什么废品要回收吧。”
林墨海却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单订单的反常。
聿明初战术性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开口催促道：“时间不早了，林哥，你赶紧出发吧。”
时间是有些不早了。
林墨海抬头看看天色，灵麓山山顶离废品回收站太远，一来一回估计就到晚上了。
他要去的地方晚上不太合适过去。
“老板，”他开口道：“我今天有点事，想请个假提前下班。”
“啊？”聿明初傻眼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林墨海有事要请假。
要是在平时，他肯定大手一挥，直接同意了，还会催着林墨海早点走人。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
林墨海不去灵麓山不行。
想到这里，聿明初硬着头皮道：“林哥，客户催得急，你看能不能今天走一趟？”
“抱歉，老板，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林墨海的态度很坚决，又道：“客户要是很着急的话，明天我赶在道观开门前上门回收。”
明天上门回收？
等到明天你可就没命了。
聿明初急道：“林哥，我给你按加班工资算……”
“这不是加班工资的问题。”林墨海一口回绝，想了想，又看着聿明初道：“老板，你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一定要我今天去灵麓山一趟吗？”
“啊？不是我，是客户下的单……”聿明初下意识回答。
话说完，卡住了。
如果只是废品回收的话，明天去灵麓山好像也没关系。
完蛋了，没有其他能说服林墨海的理由了。
除非告诉他真相……
可真相也太离谱了，林墨海他会相信吗？
聿明初脑海中天人交战。
就这么迟疑的一瞬间，林墨海却等不及了。
“老板，我今天真有急事，早退的罚款可以从我工资里扣。”打了个招呼，他骑上电动车扬长而去。
等聿明初火急火燎地追出店门，骑电动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拐角。
“不要啊——林哥，你别走啊！”
大事不妙，聿明初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林墨海的电话。
漫长的电话铃声后，对面传来无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林墨海不接电话，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怎么办？
聿明初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颓废地低下头。
脑海中闪过十八种林墨海的死法。
突然，他猛地一下抬起头，看向灵麓山的方向，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不对，不需要林墨海去灵麓山，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诅咒。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为灵麓山镀上一层暖色的光。
灵麓山顶的道观门口，看着孤身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聿明初，楮知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老板，林哥呢？”
聿明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摆摆手道：“林哥今天请假了，来不了了。”
“啊！”楮知白惊呼一声：“那怎么办？”
聿明初抬起头，看向面前古朴典雅的道观，“云麓道宫”四个大字就嵌在门额之上。
他喃喃道：“怎么办？办法不就在眼前么。”
没错，不需要林墨海上灵麓山，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诅咒。
那就是让魔法打败魔法，以玄学对抗玄学。
白胡子老鬼不是对林墨海下了常人不能理解的诅咒么？
那他就请不是常人的道家作法解除诅咒。
灵麓山顶的云麓道宫建于明代，历史悠久，不仅是远近闻名的名胜古迹，更是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
来之前，他已经取了林墨海放在废品回收站里的随身物品，想请道士以此为媒介，做法解除诅咒。
眼看太阳快要下山，聿明初不再迟疑，抬脚踏上云麓道宫宫门前的台阶。
在他身后不远处，楮知白一脸忐忑地看着他。
走完数十级台阶，眼看宫门就在眼前，聿明初转过身对着还停留在原地的楮知白催促道：“你怎么还不上来？”
楮知白面露难色，颤巍巍地抬起一条腿，踏上面前的第一级台阶。
下一秒，“啊——”的一声尖叫响起，绿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他逃也似的离开那级台阶，疯狂地在地上打滚扑灭身上的火焰。
聿明初看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面前，脱下衣服帮他一起灭火。
还好，火焰一下子就熄灭了。
“你没事吧？”扑灭火苗后，聿明初蹲在楮知白身旁，紧张地看着他。
楮知白从地上抬起一张灰头土脸的脸，吐了一口烟圈出来。
看来是没事了。
劫后余生，楮知白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的道宫。
聿明初也被他吓得够呛，“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起火了？”
“不知道啊老板，我什么也没干。”楮知白委屈道：“我只是把脚踩在了道观的台阶上而已。”
道观、台阶、自燃。
这种种现象让聿明初不由得联想到电视剧里道家驱魔的场景。
再结合楮知白体内那股被判定为非自然垃圾的未知能量。
看来这道观，有点东西。
“老板，我就不进去了。”楮知白看着面前巍峨的宫门，知难而退道。
聿明初点点头，“你去那棵大树底下休息一下，等我出来。”
交代好褚知白，聿明初重新踏上台阶，孤身一人踏入宫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