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鸡已经叫过两声了。再有一声,天就该亮了。】
天一亮,闹鬼战术威力大减。
元窈望了望窗外,小肩耷拉下来,指着面前的五坨成品,“统统你觉得哪一团比较...无毒?”
【宿主咱还有米么?】
“有的。”小仓鼠将脑袋探进米袋里一顿扒拉,又掏出几把大米,“不过这量也只够最后一碗了。”
系统叹息一声。
好吧,再试一次估计也不太可能突飞猛进搞出啥人间美味,只能矮子里拔将军了。
就这样,系统打量着一众矮得不能再矮的“候选者”,违心地挑选起来。
【这坨!柔软异常,一看就能咽的下去。】
【那坨!黑的十分均匀!咦,里面那块金色的小碎片是什么?】
“哦那个啊,”元窈笑着回答道,“是没剥干净的蛋壳。”
【......】
系统沉默好几秒,礼貌地转移了视线。
这一转移,可不得了!
【宿主您看这最后一份!虽说内里也是一塌糊涂,但单论外面这一层,米香十分浓郁呢。】
元窈听后凑近闻了闻,发现竟果真如此。
不仅米香十足...她探爪敲了敲那层外壳,不由眸光大振。
还脆脆的呢!
这不就是那个啥么。
难道她竟有烹饪这道食材方面的天赋?
【宿主,要不算了。我看您这蛋炒饭实在悬。您还是收拾收拾,给念安送点儿锅碗瓢盆......】
“不炒饭了!”元窈打断它,重振旗鼓举起锅铲,“我们换新菜谱!”
-
鸡鸣二声,小厮甲躲在被窝里,他回想起闹鬼的一幕,心中既害怕又好奇。
终于,他一鼓作气掀开被子抄起木棍,趁着朦胧夜色猫起身子,踏上了返回厨房的路。
小厨房门窗紧闭,油灯印在窗纸上忽明忽暗,似有阴风吹般反复摇曳。
小厮甲抹去额间汗水,悄悄靠近几步。
突然!一道状似凶兽的巨大身影倒影在纸糊的窗面上!那怪物高高举起爪中那前端圆、后端尖的巨型武器大力敲打下来,发出了桀桀桀的恶毒笑声!
小厮甲被惊得抱紧脑袋一下卧倒在地!
那是什么!
是魔么!还是鬼?
难道是...魔鬼???
他贴紧地面浑身颤抖,只觉好奇跑过来是一生中最作死的决定!
片刻后,小厮的鼻尖处却传来一阵阵异香。
那香气,焦糊中还透出一股倔强的坚韧米香。仅嗅一口,深谙厨艺之道的小厮便脑补出了香味诞生的全过程!
小厮神魂俱颤!
那万恶的厨房之内——
起锅烧油。
魔鬼竟在炸锅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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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将焖熟的大米饭揉捏成团,再从其中揪出软糯的一小块,细心按压成扁扁薄薄的片状。
【宿主,不够薄,还得再压压。不然以您的厨艺,等会儿炸出来受热不均,指不定里面还没熟,外头已经焦黑了。】
很有道理。
元窈认真颔首。
她不禁想象着正午时分,大喜之日,金灿灿的小仓鼠笑嘻嘻地从背后掏出一块邦邦硬的炭黑大铁饼。
救命。
好窒息,好丢人!
元窈脑中警钟大振。
看来是时候借助工具了!
她急急跳下灶台,埋头在橱柜里翻了又翻。
先前找鸡蛋的时候,她看到这里貌似有......
“找到了。一把大榔头!”小仓鼠喜上眉梢,拖着榔头灵活跃回灶台,高举榔头对着饭饼哐哐一顿猛烈输出!
八、十!八、十!
这一刻,元窈望着那愈渐平整的饭片子,感受到了拆迁队的快乐。
小仓鼠桀桀桀地放声大笑。
【滴!系统自检中,宿主当前状态:清醒(稍显亢奋)】
收放自如的仓鼠放下榔头,满意捏起米饼片儿仔细欣赏。
够薄够轻够飘逸,不错。
做饭,就得动用真武器。
大功告成,小仓鼠抱起一大把砸扁的米片儿,大力往油锅里一抛!
【等等!锅里油是不是烧了有一会儿了!!!】
下一个瞬息——
啪!噼!噼!噼!
热锅里登时一阵霹雳啪啦!
烫鼠的油点子四处飞溅,八方乱喷,砸在鼠鼠来不及回缩的爪心间,痛得元窈下意识远离爆炸点从灶台上一跃而下就要夺窗而出!
窗外,小厮甲鼓起勇气,抖着指尖悄然推开窗,即将露出一条缝隙!
两股开窗的力气陡然相撞!
一方慌不择路疾速飞驰,另一方小心翼翼动作轻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小仓鼠轻盈落地,足尖踩在屋外柔软的青青草地之上。
元窈狠狠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要是油锅能修炼成妖,指定所向披靡。
她擦把汗,转身面朝窗户,欲等油锅平息后重振旗鼓。冷不丁地,她瞧见窗下似乎躺着个...人?
元窈盯着那昏迷不醒的人类,沉默许久。
良久,鼠鼠抬起爪尖对准那人的头顶,语气错愕,“想我浪迹一生,还未曾见过有谁的脑门被创出这么大一包!”
元窈痛惜地摇摇头。
嚯,这大包,高低得是个杀父之仇。
怪不得晕这儿呢,可以理解。
就在此时,元窈听见屋里炸声小了。
她万分纠结地望了望高高的窗台。
有点高了,不太好跳回去。
“哎!没辙。”鼠鼠叹气一声,随后后退十几步,猛地一个助跑踩着窗下昏迷不醒的小厮甲一跃而上,成功翻身入屋。
小厮甲:真的会谢。
小厨房内烟雾缭绕,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鸡鸣三声之际,一抹小身影头顶碟子,贴着墙角,开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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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旭日初升之时,小破院里也依旧冷冷清清。
元窈顶着碟子正要开门,“吱哑”一声,屋内的小少年已经打开门,蹲下身,将覆盖住鼠鼠的巨大碟子从她头顶接过。
碟子被移开后,灰扑扑的小仓鼠终于露面。她扑闪着神采奕奕的眼睛,热情打着招呼,“唧唧唧!”
早上好!
元窈望着念安疑惑的神情,叹息一声。语言不通真的很要命。
她认命地跑远,再回来时,已摇身一变,又是那个灵动神气的小姑娘了。
“生辰快乐!”她圆软的脸蛋上东一块灰西一块尘,数缕发丝从发髻垂落,鹅黄的裙摆下端还沾着几根烧火用的褐色稻草。一双润亮的杏眸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明明落魄得好似在煤堆里打了一晚上的仗,却又欢喜得好似钻进灵矿中,挖了一整夜的宝藏。
念安无声注视着她。
少顷,他抬手拉起她的衣袖,袖口处,一抹油滋十分显眼。
念安探出指腹,遮盖住那抹污渍,嗓音轻轻,“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弄脏你的裙子了。”
“啊?”元窈闻言歪歪脑袋,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衣裙上的点点油斑,愣上几息。
“没关系呀。”小姑娘忽而踮起脚尖,伸手摸摸念安的头顶,笑得明艳,“没关系呀!你看这些油点子,像不像金黄的蝴蝶?”
“很漂亮的。”
“没有弄脏。”
元窈凑近他。
变扭的小少年撇过脸,不肯说话。
哎,大喜的日子,寿星怎么能不高兴呢。
元窈叹气,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
随后,她直视着念安的瞳孔,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没有弄脏。我们念安也不是污浊,从来不脏。记住了么?”
念安瞳孔一颤。
今日没有暴雨。
可眸中起雾,依旧模糊了视线。
他忽然发现,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只配跪在雨里,与坑洼泥水融为一体的不祥弃子。
也早不再是蜷缩在灰暗角落,只会祈求怜悯的无助孩童。
念安攥住元窈的手,慢慢摁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轻声回答道:
“好。”
“念安记住了。”
“非常好!”元窈抽回手,万分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压低语气,指着那白碟子上的半圆木盖,神神秘秘地嘱咐道,“等到正午时分,才可以打开看里面的东西哦。”
“正午时分拆礼物的寿星会被上天眷顾,一直一直有好运气!”神神叨叨的小团子骄傲地拍了拍木盖。
嘶。
只一下,她的动作便有些僵硬,又很快神色自然地嚷嚷着要上床补觉。
“正午要记得叫我。”
一夜未眠,元窈变回仓鼠小憩,四仰八叉倒在被褥上。
念安坐在床边,细心将鼠鼠移到更加软和些的枕头上,拢了拢被子。
他看见了。
在她收回手的瞬间,那被热油溅到发红的掌心。
熟睡的鼠鼠没有瞧见,苍穹之巅,下压的黑咒缓缓升起,随后分崩离析,大片消散。
很久很久以前,少年孤身困于深海,唯有溺毙可解。
怎料有人璀璨如誓鸟,携石填海而来。
-
一阵脚步声传来。
昨夜被吓跑的另外几名小厮结伴而行,正壮着胆蹑手蹑脚靠近厨房。
“别怂!大白天的怕什么。”
“呦呵,昨儿你连滚带爬逃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厮乙被同伴一啐,没来得及反击,便见厨房外的窗台下正趴着一团黑黢黢的不明物体。他当即屏住呼吸,抬手示意身旁几人噤声,随后缓缓移动左脚意欲接近。
突然,那不明物体自己弹跳而起,晃着脑袋朝他们埋头冲来!
“鬼啊!”众人见此情形,各种面目狰狞的残暴物种自脑海呼啸而过,纷纷一蹦三尺高,拔腿就跑。
“别走啊,是我!”小厮甲扯着嗓子连哭带喊,见众人迟疑地慢下脚步,他再忍不住悲戚,大声倾诉道:“是夜!英勇如我化身游侠,潜回厨房大胆打探消息...”
众人一听表情堪比咽了只苍蝇,“大哥,这节骨眼就别往脸上贴金啦!”
“真的!当时我隐于窗后,正欲破之而入生擒邪祟,就见一团黑影冲着我的天灵盖重击而来!”
“定是屋内那魔鬼分外敏锐,只扫来一眼,便重创了我的神魂!嘶,我的颅好痛,脑好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创伤!”
小厮乙望着对方脑门上醒目的大包,欲言又止。
精不精神的不清楚,反正你这肉.体确实被创得不轻。
“兄弟们!这厨房里闹魔鬼,指不定哪日咱便交代在此处了。”小厮甲着实吓得不轻,说着说着哭起来,掏出兜里的碎银开始数,当即就要给自己置办个舒舒服服的棺材。
“死后也好有个长眠之所啊!”
众人呆若木鸡的望着他。
小厮甲抬起头,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好心提醒道:“对了,昨儿那邪祟来时,咱一起吃酒来着。都得死。”
“......”
几人瞬间尖叫起来!
主子是弃子,他们这群原本该服侍主子的奴才,自然是弃子中的弃子。府内谁会管他们的死活呢!
“这可怎生是好?”
“是啊是啊,快想想办法啊!”
小厮甲一听这话,将碎银往兜里一揣,颤抖着声线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挣扎一下,敬献些贡品以求魔鬼大人的宽恕!”
贡品?
众人闻言悲痛,咬牙将压榨主子换来的金银珠宝往外掏。
小厮甲嗤笑一声,“切。这些俗物人家如何看得上?”
“那你说献什么!”几人被怼得生气起来。
只见那小厮甲目光深邃,飞速运转着被痛击后精神错乱的大脑,斩钉截铁道:“自然是魔鬼大人的心头爱——”
“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