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子撇开了脸，并不想搭理他。
谢灵之就势在他身侧躺下，伸手要拉他的手，却摸了个空。谢灵之抓着那片塌下去的衣袖，问：“师尊，你的手臂，是怎么弄的？”
山洞洞顶有些光亮洒下来，洞里并不如何黑暗。
微微子衣裳齐整地躺在那里，经他一问，才想起来答，“在佛像那里弄的。”
“在佛像那里弄的？怎么弄的？”
“此事说来话长。”
“没事，你慢慢说。”
微微子并不想慢慢说，他用一句话就说完了，“有一只猛虎跳出来叼走了。”
“那，猛虎呢？”
“消失了。”
“哦。”
谢灵之问：“那你的手臂怎么办？”
“凉拌。”
“没事的，师尊没了手臂也很美！”
“……”
微微子叫他出去烹茶了。
“师尊，喝茶！”谢灵之给微微子端了茶来，眼看要扶人起来喂到嘴边。
微微子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谢灵之吹了吹递给他，“小心烫。”
微微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茶杯忒小，两口就喝完了。
“师尊还喝吗？”
“等会儿吧。”
微微子问：“对于风系术法，水系术法，土系术法，你觉得哪一种运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水系吧。”
“水系我没什么可教你了。”
“那风系？”
“风系你已经很厉害了。”
谢灵之不死心，“那土系？”
微微子练的是雷系术法、风系术法和水系术法。土系术法只能纸上谈兵。
“那就土系吧。”微微子道。
“这土系术法，为师也没练过。只好把理论教于你，靠你自己悟了。”
“好。”
“你会土遁了吗？”
“不会。”
“那你先练土遁吧。”
两人来到洞外，外面天气不错。阴天，风凉凉，不很热。
微微子一袭绿衣站在前面，黑发如瀑，衣袂飘飘。左手置于腹前，右臂自然垂坠。腰背挺直，仪态端方。他在看前面的山谷，谢灵之在后面看着他。
“师尊，我要挖洞吗？”
“挖洞做什么？”
“师尊不是要我土遁么？土遁不就是挖洞么？”
“谁跟你说土遁就是挖洞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微微子转过身来看着他，谢灵之看到师尊那张美颜，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干啥。只是痴痴地望着。
“看地上。”
“哦。”谢灵之看地上。
“你是怎么理解水遁的？”微微子并不急着解释，反而先问他：“或者说，你是怎么做到水遁的？”
“那还不简单，就是借助水，把自己跟水融为一体。去到任何水去的地方。”
“那你就把自己跟土融为一体。”
“土不一样啊。”谢灵之盯着地面，地上有只蚂蚁晕头转向。
“如何不一样？”
“土是硬邦邦的，又不是流动的。”
“为何你觉得土不是流动的？”
“难道土是流动的？”谢灵之看着那硬邦邦的岩石地面，无法想象它是流动的。它要是流动的，他就把它吃了。
“土也是流动的，只不过流动得比较缓慢，你察觉不到它的流动而已。”
这真是匪夷所思。
微微子说着，翩然转过身去，将手负于身后，眼睛看看底下的空谷，“土的流动，可能要几百上千年才能看得出来吧。正是因为土是流动的，所以才有了造山运动和造陆运动。”
要几百上千年才能看得出来……
“可是现在，它是不动的啊！”
“你想象它是动的。”
“我想象不出来。”
谢灵之眼角余光瞥到师尊转过身去了，这才敢抬起头来放肆地看他的背影。察觉师尊好似要转过身来，他吓得飞快地低下了头去。
“为师累了，你自己悟吧。”说完这句，微微子便越过他，回山洞去了。
谢灵之苦着一张脸，眼巴巴看着师尊回山洞。
地上的那只蚂蚁还在晕头转向。谢灵之见了，不由蹲下去，看着那只蚂蚁。旁边有根枯草。他便拿了那根枯草戳蚂蚁玩。蚂蚁更加晕头转向了。
看着看着，眼睛慢慢花了。一只蚂蚁变成两只，两只变成四只，四只变成无数只。铺满了整整一块岩石地面。无数只蚂蚁在地面运动着，就好像那块岩石在运动一样。
谢灵之眼睛怔怔地看着，慢慢的，好像有点悟了。
他伸出手去，手掌接触地面。
很快，他的手就融进了土里。他的手融进去后，他的手臂，头，半个身子，整个身子都融进了土里。只是一瞬间，岩石地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蚂蚁在爬来爬去。
谢灵之重新回来时，带来了一股新鲜的水汽。
他的手上用超大的一张树叶子包着一包东西，“师尊，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微微子看向他：“什么东西？”
“你看看。”谢灵之将那包东西递到了微微子面前来。是三个通红的桃子和一把褐色的李子。水灵灵的，看着很诱人。
微微子已经辟谷了，不过偶尔也吃些生于山上，无比洁净的仙桃仙果什么的。
“师尊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微微子沉吟了下，拿起一个桃子来吃。脆甜脆甜的，极是可口。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灵之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好不好吃？”
“嗯。”微微子应着，看向他手上的桃子，“你怎么不吃？”
“哦，不用管我，你吃吧。”
谢灵之看着师尊又拿起了一个桃儿，又是一口连着一口地吃着。山洞里十分空旷，只有微微子咔咔啃桃子的声音。谢灵之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剩下的一个你吃吧。”
“没事，师尊，你吃吧。”
“哦。”微微子伸手过去，又要拿那剩下的一个桃子来吃。
就在他把桃子拿在手上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微微子看见自己的左手滋滋地长黑毛，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手臂手背上的毛越长越长，黑乎乎的一团，很快就有头发那么长了，飘到了地上，还在疯长。不仅如此，脸上也开始发痒，低头一看，一把毛像胡子一样飘了下来。飘到胸前，飘到地上。
微微子：……
谢灵之笑看着他，似乎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练土遁术的时候听到一只狐狸和一只猴子在那里说，山上长着一棵桃树和一棵李树，桃树长的桃子好吃，但是吃了会长毛。李子难吃，但是吃了会变美。”
微微子身上的毛仍在疯长，很快就把他堆住了。
“师尊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李子？”
“……”
吃了一颗李子下去，脸上的毛开始剥落，微微子的绝世容颜露了出来。面容白皙，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美得超凡脱俗。比之前更加好看。把谢灵之看得愣愣的。
谢灵之触碰到人的目光，也看到了他身上还有很多毛没掉，于是对他道：“师尊你吃了两颗桃儿，只吃一颗李子不够分量啊。”
谢灵之笑得极为得意，微微子眼见着他拿起一颗李子，放到了嘴里。然后将嘴凑了过来。
“唔唔，”谢灵之将嘴凑了近来，示意微微子来吃。
吃了这个李子，脖子和上半身的毛开始脱落。微微子的上半身像花骨朵一样暴露了出来。
谢灵之眼睁睁看着那毛剥落，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雪白肌肤。
“还是不够。”微微子的手终于可以腾出来，雪白的一条玉臂伸过来，拿了谢灵之手上的李子来吃。谢灵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此刻的微微子仿若神明一般。
微微子并未理会谢灵之的目光，嚼着难吃的李子吞了下去。吃下这第三颗李子之后，微微子身上疯长的毛才终于脱光光。
他从那堆毛里站了出来，在谢灵之的目光注视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衣服来穿。也没细看，直接就披上身了。是一套紫色的衣袍。微微子的身体在发光，连着那紫色衣袍也在发光。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还不快过来帮为师穿衣。”
“哦。”
“不要乱看。”
“哦。”谢灵之闻言，只得撇开了脸去，在人身上乱摸。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微微子的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直跳。
“你是故意的，谢灵之？”
“啊，对不起，师尊，我看不见嘛，所以……”
“我说的是桃子。”
“我想看吃了是不是真的会长毛。”
“那你自己怎么不吃？”
“我没有毛啊。”
说的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若那猴子说这桃子有毒，你是不是也打算让为师尝尝。”
“那倒没有。”
穿好了衣袍，微微子也不想在那一堆毛里躺了，抬脚向洞口走去。
“师尊，你去哪?”
出了洞口摘片叶子，就要御风离开。
谢灵之一个箭步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了人，告饶道：“师尊，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手撒开。”
“我不撒。”谢灵之将人紧紧抱住，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师尊，我真的知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看到附近有人家吗？”
“有的！”谢灵之放开了他些，伸手往南边一指，“我看到那边有处房子，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