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宫门的路昏暗而又漫长,谢玉筝小心地扶着萧煜驰,尽量避免牵扯到他的鞭伤。
陆远一直在宫门外等待着,见自家大统领和谢家娘子走出宫门,急忙上前帮着将萧煜驰扶上马车,等谢玉筝也进了车厢后,这才坐上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车离开了宫门。
马车行驶得不快,但是很稳,陆远也担心车子太快会牵扯到自家大统领的伤口,故意放慢了速度。
车厢里,谢玉筝捏着那个外用药的瓷瓶,将萧煜驰身上的衣袍褪了下来。
刚刚在御书房前萧煜驰坚持不让涂药,此时血痂已经产生了些许粘连,褪下衣袍时,又扯出了不少血珠。
红色的鞭痕层叠交错,谢玉筝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指挑起药膏,细细地涂了起来。
“三十鞭而已,不值得叹气。”萧煜驰突然道。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打出一道灵力,激活了车厢中的隔音符。
谢玉筝手上没停,冰凉的药膏减缓了伤口的痛楚,萧煜驰直了直身子,后背轻软的触感让他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那只狐,真的是妖族?”谢玉筝一边涂着一边道。
萧煜驰微微侧头:“为什么问我?”
谢玉筝重新挑起一块药膏:“因为事后你没有主张追查,只是默默认下去挨鞭子,我就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而且你心知肚明。”
萧煜驰没有马上应话,半晌,才道:“那只狐,本就是养在宫中的寻常畜生罢了。”
谢玉筝手下一顿,不解地看向萧煜驰:“是宫中的狐?被施了术法,让它看上去仿佛会妖术?!”
萧煜驰点头:“父皇并不知道我认识那只狐,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我知不知道。我知道了又能怎样?就算知道他故意做局,我也不可能当场揭穿。”
谢玉筝皱眉:“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等萧煜驰回答,她便想到了什么:“那只狐是在我面前突然出现的……陛下是想试探我?!”
萧煜驰叹了口气:“我也是如此猜测。”
谢玉筝停下涂药,思忖道:“所以,你在他睁眼前做出救我的姿态,还踏出了和我一样的‘破障’阵法。”
“而且,你在御书房前朝我暗示,就是不想让我为你求情?”
萧煜驰:“对。”
谢玉筝恍然,不由低声问道:“难道他知道我是……?!”
萧煜驰却摇了摇头:“也许并不确定,所以才出手试探。”
他顿了下又道:“这些年,父皇变得有些……不同,他似乎开始追求一些……”
“一些长生的术法?”谢玉筝抢先道,她在现世时看过不少小说电视剧,里面很多皇帝到了晚年都会追求这个。
“不,”萧煜驰摇头,“是追求一些,禁术。”
“禁术?!”谢玉筝有些意外,“玉京书院的老山长不会同意吧?”
“是的,”萧煜驰道,“所以,父皇只是在暗地里寻求这些禁术。”
“不过,他对我的厌恶倒是一如既往。”他又自嘲般加了一句。
谢玉筝涂药的手指又顿了顿,想起当年的某些场景,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这一声很轻,入了萧煜驰的耳朵却是不一样的味道。他神情古怪的转回头看向谢玉筝,张口想要问什么,却也斟酌着缓了缓,才道:“你……想起来了什么?”
“想起来你不受宠。”谢玉筝又挑起一块药膏涂在伤口上,“……就这些。”
萧煜驰“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转回头。
京城的夜色中,马车徐徐向前,月亮终于从乌云中探出半张脸,柔柔地照亮了马车的前行路,也照亮了宫中某个无人的回廊。
贺青霜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廊下,仰头望向天上的月亮。
银色的月华洒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覆上一层清冷柔软的银色,于夜色之中,更是勾勒出一种极致的美。
“父皇睡下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贺青霜没有回头,仿佛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一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身后无人,只有一道轻薄如月华的符篆悄然飘荡在她身后的廊柱上,闪着微弱的灵光。
那符篆发出只有贺青霜能听到的声音:“今日种种,你事先可知晓?”
贺青霜薄唇微动:“不知。”
那符篆顿了下,才道:“你最好是不知,否则,我担心你会更加危险。”
贺青霜低头轻笑了下:“危险?我还能有什么危险?如今这样的境遇,还能更差吗?也许死掉还能好些。”
她说到最后,面色甚至现出几分凄楚,那符篆微微闪了闪,忽的蹿出一团微弱的火焰,竟然直接燃成了灰烬。
不远处响起脚步声,有人由远及近沿着回廊走来。
贺青霜看着那逐渐走到面前的身影,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直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三步处停住,向她恭敬施礼:
“见过贺贵妃。”太子萧启琰如同日常遇见一般行礼。
贺青霜袖子的手微微发紧,她抿着唇看着对方,半晌,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萧启琰直起身,如同平日偶遇一般从贺青霜的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萧启琰的手轻轻从她掌心划过,贺青霜的心跳也停了半拍。
太子萧启琰就这么逐渐走远,没有再回头。
贺青霜依然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月亮,手心却摩挲着那件刚刚被塞入手中的物件。
片刻后,她仿佛倦怠了一半,抬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东西偷偷塞入了口中,硬生生咽了下去。
“贵妃,陛下醒了,在找您。”有寝宫的宫女跑过来唤她。
贺青霜身体微僵,却依然柔声应道:“知道了。”
她随着那宫女一同回到寝宫,等她踏入寝宫大门时,那宫女没有跟进去,而是从外面掩上了寝宫的大门。
“陛下。”贺青霜端庄行礼。
寝宫的床榻上,帷幔落了下来,掩住了其中永昌帝的身影。
“朕不过是稍微调息了一下,爱妃便耐不住跑出去了,嗯?”永昌帝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
贺青霜身子微微抖了下,她压抑住涌起的情绪,深吸了口气道:“陛下曾建议臣妾每晚吸收月华,这样才能得到更加纯粹的精血,才能对陛下更有增益。”
永昌帝闻言,却低低笑出了声:“果然,爱妃还是有心的。”
帷幔轻动,一只苍老枯瘦的手从帷幔中伸出来:“过来。”
贺青霜闭了闭眼,忍回眼中涌起的温热,她挺直脊背,依言一步步走到床榻前,那只枯瘦的手忽的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入了帷幔。
随着永昌帝的动作,床榻剧烈的晃动起来,帷幔摇摆,却掩不住其中压抑沉闷的痛哼。
衣物撕裂的声音夹杂着沉重的喘息,有刀刃破空的声音传出,随着一声被堵入喉中的惨呼,一股血腥味在寝宫中淡淡飘散开来。
帷幔内,床榻上,贺青霜被永昌帝捂住了口,裸露的心口上被匕首生生划开了一道。
永昌帝俯身,在那道伤口上用力吸吮,将涌出的血液尽数吸入口中。
整个过程中贺青霜没有挣扎,她只是看着天花板,忍着即将滑落的泪水,也用力忍着那蚀骨的痛楚。
还好,今晚的痛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刚刚吞下的药丸可以麻痹她的些许痛感。让她还能睁着眼挺过去。
终于,永昌帝直起身,满足的仰头叹了口气。
而贺青霜心口的那个伤口,竟然就这么慢慢愈合了,肌肤也很快恢复完好如初,洁白滑腻如同白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