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7102-雾锁遗村-双响2

小女孩小卉的手心温热,带着孩童特有的柔软,紧紧攥着茱莉的手指。那声清脆的“姨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三人紧绷的心弦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茱莉僵在原地,碧绿的眼眸里混杂着惊愕与一丝本能的不安。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小卉更用力地抓住。

“小卉乖,”茱莉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学着古籍里记载的旧时口吻,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姨母…路上有些乏了,这两位哥哥也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可好?”她不敢贸然应承,更不敢否认,只能含糊其辞。

“好呀好呀!”小卉欢快地蹦跳起来,另一只手指向村落深处,“阿爹阿娘早就等着了!说姨母这次回来,定要好好尝尝新酿的桂花甜酒!”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与这“花家古代生活十天”的任务提示形成刺眼的对比。

宣和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隔在云逸明和茱莉身前,目光锐利地扫过熙攘的人群。集市看似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卖糖人的老汉手指翻飞,捏出栩栩如生的鸟兽;卖布匹的妇人抖开色彩鲜艳的绸缎,引来阵阵赞叹;挑着新鲜果蔬的货郎吆喝着穿行其间……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宣和的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不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脊背发凉。每一个路人的表情都生动自然,衣着细节也符合清末民初的考据——粗布短褂、盘扣斜襟、女子发髻上的木簪银钗,完美得像准备好的戏台子。

云逸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不动声色飞速地扫描着周围环境,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将所见所闻与他储存的历史知识进行比对。他注意到一个卖陶罐的摊位旁,几个半大孩子正追逐打闹,其中一个孩子脚下踩着一块松动翘起的青石板,石板边缘露出下方一小截暗灰色的、异常光滑的管状物——绝非天然石材或泥土的质地。

“走吧,家明哥哥,宣布哥哥!”小卉一手拉着茱莉,另一只手自来熟地去牵宣和。宣和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甩开,但看到小卉纯真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住了,僵硬地任由她拉着。

三人被小卉牵引着,穿过喧闹的集市,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巷子两侧是青砖垒砌的高墙,墙头爬满了郁郁葱葱的藤蔓。巷子尽头,一座门楣相对高些的宅院出现在眼前。门是普通的黑漆木门,门环是常见的黄铜兽首,但门楣上方悬挂的东西,却让茱莉的脚步猛地一顿!

那是一块褪色严重的桃符。朱砂绘制的神荼、郁垒二神像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狰狞的轮廓。这本是驱邪避凶的象征,在清末民初的北方村落十分常见。然而,吸引茱莉目光的,并非桃符本身,而是支撑桃符的那根横梁与两侧立柱的连接处!

“等等!”茱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她松开小卉的手,快步走到门前,不顾门板上厚厚的灰尘污垢,踮起脚尖,把手伸向横枋与立柱的交接点,触感冰凉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光滑和规整。

“看这里!”茱莉试图按住自己的激动,但是被荒谬冲击的寒意让她的声音有些变调。她指着那连接处几枚不起眼的金属部件:“这些东西是铆钉!标准的工业冲压铆钉!表面光滑,形状完全一致,连接方式也是典型的现代金属构件榫卯加铆接加固!这绝不是清末民初的手工木匠能做出来的东西!”

她猛地转过身,碧绿的眸子在巷子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学术权威性:“中国传统的木结构建筑,尤其是这种乡村民居,梁枋与立柱的连接,主要依靠复杂的榫卯结构,比如燕尾榫、馒头榫、箍头榫!讲究的是‘木不离木’,通过精密的凹凸咬合实现稳固,最多辅以木楔或铁钉加固。而这种标准化、高效率的冲压铆钉技术,是工业革命后的产物!特别是这种光滑、规整、用于金属构件连接的铆钉,其大规模应用至少要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后,在民国早期的偏远乡村民居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她指着那门楣:“这种形制的门楣装饰,雕刻风格,还有这青砖的砌筑方式,都明确指向这个时代是在光绪末年到民国初年,但这个支撑它的工艺,却跳到了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这就像…就像在一件明朝的青花瓷瓶上,看到了激光防伪标签一样荒诞!”

第一处违背认知的地方——建筑时序混乱!

茱莉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揭穿谎言的尖锐。她胸脯微微起伏,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但碧绿的眼底深处,那最初发现悖论时的兴奋正被恐惧取代。她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学术上错位,而是来自这个魔方的力量,将时空扭曲和交错在一起。

宣和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茱莉所指的铆钉位置。他不懂建筑史,但他懂杀人技,也懂武器制造。铆钉的规整和冰冷质感,与周围粗糙古旧的木料格格不入,确实透着工业化的、非自然的精确。他向前踏了一步,踩在门槛旁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上,身体微微侧倾,将云逸明和茱莉挡在了身后更安全的位置,目光定定地看向巷口和寂静的宅院内。

云逸明上前一步,凑近门枋的连接处。冰冷的金属铆钉在空气中泛着幽光,鼻尖可以闻到空气中木料腐朽的味道。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光滑的钉帽,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与粗糙朽木的质感截然不同。

“强行缝合的时间线…”云逸明低声自语,试图解剖这诡异的现实,“一个试图伪装成清末民初的壳子,却在关键的‘骨架’上露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马脚。就像…”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犯罪现场那些被拙劣掩盖的痕迹,“…凶手试图伪造现场,却留下了无法自圆其说的致命证据。” 他的声音看似冷静,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他的忧虑似乎成真了——所谓的副本、所谓的游戏规则,都是建立在混乱与谎言之上。找出违背认知的地方是任务,但每一次揭露,都可能像撕开结痂的伤口,释放出未知的危险。茱莉眼中那迅速蔓延的恐惧,他感同身受。

这不是解谜游戏,而是于刀锋上行走。

“姨母?家明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小卉仰着小脸,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似乎完全听不懂这些关于“铆钉”、“榫卯”的术语,她拉了拉茱莉的衣角,“快进去呀,阿爹阿娘等急了!”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穿着靛蓝色粗布短褂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眼神有些浑浊和呆滞。“是…是姨妹子回来了!快,快请进!卉丫头,还不快请你姨母和两位哥哥进来!”他搓着手,语气热情,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小卉欢快地应了一声,拉着茱莉就往里走。宣和与云逸明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紧随其后。

宅院内部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格局,但显得异常冷清。院子中央有一口石砌的水井,旁边放着木桶。正房三间,东西各有厢房。宣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发觉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硝烟味更明显了些。

“当家的,快,快给客人倒茶!”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裙、盘着发髻的妇人从正房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和小卉的阿爹一样,带着一种空洞的热情。“一路辛苦了!这两位是……这么多年没见,你家娃都这么大了呀!”她看向宣和和云逸明。

“是,他们两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来,非要跟着。也是有他们在,路上才平安。”茱莉迅速进入角色,脸上也挂起了温婉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大量着妇人的穿着,尤其是她的脚——那是一双穿着普通布鞋的脚,尺寸正常,绝非缠足后的“三寸金莲”。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个明显的时代特征没有错位。

“这是娃孝顺,你也有福啊!”小卉爹娘连连点头,将他们引入正房。堂屋陈设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靠墙一张条案,上面供着一个简单的祖先牌位,牌位前放着香炉,里面插着几根燃尽的香脚。条案一角,放着一本摊开的、纸张泛黄发脆的线装册子。

云逸明的目光立刻被那本册子吸引。他状似随意地走到条案旁,目光扫过封面——《钟氏族谱》。

“姐夫,这是…?”茱莉也注意到了族谱,顺着云逸明的目光,自然地开口询问。

“哦,这个啊,”小卉爹憨厚地笑了笑,拿起族谱,“前些日子祠堂翻修屋顶,不小心把这老物件弄湿了,族长让我拿回来晾晾,免得霉坏了祖宗的东西。”他随手翻动着纸页,纸张发出脆弱的呻吟。

云逸明和茱莉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翻开的页面上。那是记载着钟氏家族近代人丁的页面。墨迹清晰,笔迹古朴。然而,当小卉爹粗糙的手指划过最后一行模糊的墨迹时,云逸明的心脏猛地一跳!

在那早已干涸发黑的墨迹旁,赫然有几行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蓝色字迹!字迹圆润流畅,用的是现代最常见的圆珠笔!上面写着:“公元一九五二年春,钟氏十七世孙 钟大柱续谱”。

“这个痕迹?!圆珠笔!”茱莉失声低呼,手紧紧捏着椅把,声音带着颤抖,“不可能!圆珠笔是匈牙利记者比罗在1938年发明,真正大规模商业量产并普及,是在1958年英国拜罗公司推出后!光绪三十四年是1908年,这本族谱记载的灭门惨案发生在1908年,怎么会有1952年的圆珠笔续谱记录?”她的声音带着学术严谨被彻底颠覆的震惊和一丝更深的寒意。

一个完全错乱的时间线,明目张胆的错漏,这个副本真的如此简单吗?

第二处悖论——书写工具穿越!

整了八百年的细纲,痛苦出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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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的事别问我,我不懂
连载中客京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