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回到洵王府时,已是夜深了。
月明星稀,只觉着寒风袭人,冬日越发冷了。
纳兰泱整个人早已累得瘫软,躺在都珩怀里睡得正香,都珩也已习惯…毕竟每次坐马车,纳兰泱就没有不睡的时候。
但是都此次抱起纳兰泱,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纳兰泱手臂的烧伤。
刚跨进王府门槛,都珩就扭头对身后的纳兰玥轻声交代道:“阿玥,你去找李伯,让他寻医官来看看景翊他手上的伤,我先将他送回屋里。”
纳兰玥应道:“洵亦哥哥莫担心,我这便去寻李伯。”
刚说着,李伯披了件单薄的外衫迈着步子从内院迎了过来,“世子,公主你们终于回来了,这夜已深,可快些去休息吧。”
刚招呼完,李伯才睹见都珩怀里睡着的纳兰泱垂下来的那只胳膊,他急忙询问道:“这…小王爷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伯劳烦你去将医官请来,景翊他这条手臂受了火烧,我先将他送回屋内。”都珩停下脚步,又交代道:“对了李伯,还请你再吩咐下人送些热水来,我替景翊擦擦身子,若是上了药便好几日不能沐浴,恐他难受。”
李伯扣了扣外衫,脸上难掩焦急:“是是是,我现下就去请。”
都珩一路迈着大步将纳兰泱抱回了房里,他见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纳兰泱,终是歇了口气。
而纳兰泱似是也忘了自己胳膊上那触目惊心的烧伤,睡得酣畅。
都珩刚歇下来不久,洵王府的御用医官便挺着把老骨头背着药箱来了。
若不是夜已深,身为礼部侍郎的李润兮近日都在忙万国朝贡之事,都珩定得去将李润兮给请来,替纳兰泱好好看看这烧伤。
毕竟李润兮的医术他信得过。
“下官见过大人…”医官气喘吁吁将斜挎的药箱取下放在桌上,这才问及纳兰泱的病情:“还请大人告知下官,王爷他现下如何?伤在何处?”
都珩淡漠回道:“现下已经睡过去了,手臂上有烫伤,我一个行外人,也不知晓这烧伤是否严重,还得劳烦医官好好看看。”
医官将双手泡在烈酒里消毒后,走到床边埋头抬起纳兰泱那只垂在床边的胳膊,然后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琉璃镜细细观察。
医官看了许久才开口道:“王爷这伤只是轻微的烧伤倒也无碍,不过后续治疗倒是会吃些苦头。这烧伤要先用烈酒消毒,再敷上草药研磨的药粉消肿,最后再用上舒痕胶即可。不过这冬日里,伤口好得慢,前前后后得拖上一个来月。”
都珩听了医官的话后,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那倒是无妨,只要王爷这伤口不留疤便可,现下便可开始替王爷治伤了。”
医官转身去翻找自己的药箱,嘴里喃喃道:“大人不必担心,王爷这胳膊好好养着定不会留疤。”
都珩心想着如此爱美的纳兰泱,若真是手上留了这么大一块疤,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如今知道这伤口不会留疤,都珩反倒是比纳兰泱先舒了口气。
只见医官从桌上拿过备好的烈酒倒了一小口进一个银盆里涮洗倒出后,才将剩余的烈酒尽数倒进了盆里,再取出干净的纱布泡在盆里消毒,准备替纳兰泱擦拭伤口。
不一会儿,医官取出纱布走到榻边,一点一点的替纳兰泱擦拭着伤口。
这伤口说起来不严重,但看上去仍旧觉着触目惊心,通红的伤口带着血,还混着燃烧过的灰烬和草木灰。
而此番擦拭的目的,就是为了清除掉这些黏在伤口上的草木灰,保持伤口不被感染。
睡着的纳兰泱痛觉倒是没这么灵敏,梦里倒是只觉着自己胳膊上传来了细碎的疼痛,像是被蚂蚁密密麻麻的啃噬。
医官擦拭完伤口后,又从自己药箱里拿出了好几个白玉瓷瓶放在桌上,取了其中一瓶,对着纳兰泱的伤口倒出了黄绿色的药粉,然后又取了干净的纱布替纳兰泱包扎好了伤口。
医官将药箱整理完后,正欲要走,离去前对着都珩刻意交代道:“大人,药粉下官尽数放在此处,每日换两次药,王爷这伤切记不可碰水。若是在伤口愈合时,瘙痒难耐的话,切记千万不可去挠痒,只需轻拍伤口处缓解即可,若是无旁的事,下官这便先走了。”
“多谢医官,我一定谨记于心,还请医官路上小心。”都珩埋头,随后又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将医官送至王府门口,备马车将医官送回府上。”
医官行完礼,出了房门后,便跟着丫鬟离开了。
都珩实则从方山回王府时,便早已困得睁不开眼,此时纳兰泱的伤口倒是处理完了,自己终于忙完可以睡了。
他刚想着睡觉,又睹见了自己灰扑扑的衣裳,便又想着先去浴池沐浴再换身衣裳再就寝,如此折腾,都珩竟不觉得乏了。
都珩刚推开房门,便看见一身骑装披着月色前来辞行的胡修。
都珩揉了揉眼角的泪,打了个哈欠问道:“阿旭,这么晚了你还不就寝吗?是有什么事吗?”
胡修走到都珩跟前,拱手道:“洵亦兄,我此番是来向你同景翊兄辞行的,我现下便带着我的商队启程回漠北了,既然此次拐卖案已经解决了,那我便要加快脚程了,若是再晚些,便赶不上穹奴连大会了。”
“这么急吗?”都珩转头看向房内,轻皱眉头。“可是景翊他此时已睡下了,要不还是等到明日再走吧,若是你今夜一定要走的话,那我去将他喊醒…你再和他说说话,亲口向他辞行吧…”
胡修忙出言打断道:“不必了洵亦兄,同你说也是一样的。”
都珩这才想起来对胡修心心念念的纳兰玥,于是问道:“阿玥呢?她可知道你要走了?”
胡修浅笑着摇了摇头,“阿玥她回府便累得睡着了。我正是怕明日再辞行时,会舍不得阿玥舍不得你们,于是便想着夜里先走,不惊扰大家,所以才会现在来辞行嘛。”
都珩抬手轻拍了拍胡修的肩膀,“阿旭,待到你们漠北的事忙完后,一定要再寻机会来大朔。别忘了,我们可都是你的朋友,随时随地都欢迎你来,洵王府也永远是你的家。尤其是阿玥…若是你离开了,她定会难过。”
胡修眼角有些湿润,但他仍是笑道:“洵亦兄,我定是会再寻机会来中原见你们,即使相隔千里我们大家仍旧紧紧牵挂着彼此,我在漠北也会向天狼神祈祷保佑着你们。”
似是不愿分离显得过于沉重,都珩也笑着祝愿道:“愿君此行,一路平安。”
胡修将手横在胸前放在肩上,行了漠北的礼节,眼里皆是不舍,但他仍说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