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的邻居们非常自然出现:“哦哟,在干什么?老远就听见你们笑了?”
米丽将脸上的泥痕展示给所有人看:“我跟舒舒都成了小猫咪了。”
“哇——”邻居们配合发出惊叹声,“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他们一个个往邻居家院子里一栽,捞起泥点往脸上一抹,一个个笑嘻嘻:“那我也是小猫咪了!”
他们张牙舞爪展示着惊人成果,得意极了。
“那我也是了!”
“我已经是了!”
“嘎嘎嘎嘎——看!是谁家小猫咪!乌拉!”
骑着自行车的修理工缓缓入境,高低眉更显高低分明了,看着一群人欢脱张扬:“你们在……干嘛?”
“是理修斯啊,要来吗?”有人展示着专属成果。
修理工目不斜视:“不了,不跟你们玩。”
他骑着自行车缓缓走远。
邻居耸耸肩:“那你没缘跟舒舒一起当小猫——嗯?你怎么回来了?”
修理工倒带回来:“刚才没细看,你抹歪了。”
邻居毫不在意,语气轻快:“舒舒一边两笔,一边三笔,更没对齐了,我们只是歪了点而已啦。”
修理工把自行车往旁一推,往旁边人家泥里一捞,用更专业手法专门“抹歪”,骄傲展示着,懂不懂什么叫专业的含金量。
邻居:“……”请问你在骄傲什么?
展舒仿佛看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猫咪,没忍住:“噗——理修斯叔叔你!”
她哈哈笑着。
所有人都乐不可支。
“看你,胡子歪到眉毛上了!”
“哈哈哈哈,我故意的!”
“真有你的,服!”
坦斯爷爷转着健康球悠悠出现,像是才发现他们,好奇问:“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答:“和舒舒一起当小猫咪啦!”
坦斯爷爷一本正经:“那我也要玩。”
他还表演了一个跨栏取土,往白花花的胡子上一抹。
坦斯爷爷对隐藏踪迹的贝利婆婆发出了邀请:“哦,贝利,你要一起吗?”
头顶一大片树叶的贝利婆婆,抖落身上小树叶,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迈着矫健生风的步伐:“我的坦斯,这可是你邀请我的,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
坦斯爷爷的眼神看透了一切,“啧啧。”
贝利婆婆不躲不避,毫不在意:“你难得这样邀请我,我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她把自己抹成了大花猫,还得意洋洋抬着头,骄傲极了,仿佛是最亮的星。
她自己这样还不够,要拉着舒舒一起:“舒舒!看!”
展舒目光所及,都成了向她释放善意的游戏,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都以轻松的方式,让她感受到一次偶然的意外,可以变成一次愉悦大众的游戏,化作注入心间的暖流。
她眼里扬溢着笑,大声道:“贝利婆婆最棒了!”
贝利婆婆越发骄傲抖擞了。
坦斯爷爷不忍看,瞧瞧给贝利得瑟的,叫他说,就不该夸她,明明他也有份,他酸啦吧唧哼着:“……我不棒吗?坦斯必须棒。”
展舒说:“坦斯爷爷也很棒。”
坦斯爷爷揪了一下小辫辫:“舒舒差别对待了,贝利是最棒,坦斯就是也很棒,你瞅瞅这个差距,一品就出来了。”
展舒忍不住笑:“这个也要计较的吗?”
坦斯爷爷理直气壮:“那当然,我可不能被贝利比下去。”
“好吧,”展舒酝酿,大声夸赞,“坦斯爷爷也最棒了!”
坦斯爷爷满意了,翘着他的胡子小辫辫,哼着歌。
米丽家周围一片欢乐祥和。
*
展舒和她的邻居们一起涂抹成了愉快的小猫咪。
回到家中,她还忍不住发笑。
怎么会有人完全不扫兴,还能乐在其中加入进去?
小镇真的太神奇了。
展舒摸摸肚子,“哈,笑太多了,要笑疼了,下次不能这样了。”
她这两个月里在米丽家作客,起初只是一次冲动,大约是米丽提起塔塔斯的时候,悲伤又平和,她被吸引了,选择了上门拜访。
其实她也说不出塔塔斯小姐哪里吸引了她,只是因为这个名字,突然就有了想法。
她在米丽的书里初步了解了塔塔斯,一款温柔明月光,光辉所及,都被照拂到了。
她总觉得,站在花田里的米丽,好像有一瞬间隔离在世界之外,随时随着风散去了。
米丽听了她的来意,并不惊讶,只是很平和叙述着同塔塔斯小姐的往事。
两个月里,她听了米丽眼里的塔塔斯往事,在米丽眼里,塔塔斯哪里都好,她听着也觉得哪里都好,也许这份评价和感受都很主观。
可是,回忆塔塔斯的米丽,关于塔塔斯的回忆都格外美好。
回忆塔塔斯的米丽,像是在这个世界扎了根,她隐隐约约明白,之于米丽,塔塔斯存在的意义了。
塔塔斯本身,就是一种希望,说是美好的化身也不假。
塔塔斯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
米丽说:“记不清了,太久了。”
米丽又看向她,有一种存在于此世的平静:“舒舒,你要试试吗?”
展舒:“试试?”
“就像塔塔斯小姐从前教给我的第一课,从泥土上感受到希望和美好,”米丽说着,眼神都明媚起来了。
展舒禁不住诱惑,“好啊。”
她卷起裤腿和衣袖,同米丽站在泥土上,脚下的泥土湿润,触感很清晰,展舒不太习惯抬了抬脚。
米丽:“放轻松,舒舒。”
展舒踏出了第一步,清晰的潮湿气息与泥土独有的气息弥漫上来了,展舒又走了一步,脚底湿湿的,下面的泥土松软,像是踩在面包上。
展舒又走了一步,逐渐适应这种触感,认真分析:“很奇怪。”
米丽眼神平和:“很神奇吧。”
“确实,很别致,”展舒说。
米丽蹲下了身,将手轻轻放在泥土上,生怕惊醒了什么,轻轻抚着,抬起头看她:“舒舒你要试试吗?”
“好啊,”展舒尝试蹲了下来,学着米丽将手轻轻放下,脚底感觉更清晰,手心下面的泥土触感有点不同。
手心痒痒的,展舒抬手,一朵小花啪嗒冒出了头,她望着嫩生生的小白花,不可思议:“……是桑兰?”
新生的桑兰花窜出泥土,撞入她的手心,生命的诞生清晰可闻,她的手心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是诞生过生命的手心。
“这种感觉,好奇妙。”展舒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桑兰都这么突然冲破泥土的吗?莫名有点惊喜。”
她好像,有一点点体会到了塔塔斯小姐教米丽时候的感觉了。
确实很奇妙。
“我也是种了桑兰之后才知道,它是这样神奇的花,”米丽虚虚盖在冒出苗头的桑兰花上,“塔塔斯小姐只跟我说过,桑兰就是这样神奇的花,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奇迹与喜悦。”
“可是那时候的我,并不能很好体会到。”
“但是我想,塔塔斯小姐让我感受到的一切,我也想跟你共享。”
“也许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
展舒手心放在泥土上:“那我有幸感受到了,多年前的塔塔斯小姐和一起感受到的奇妙,这算不算古时的月照在今人身上?”
“今月也曾照古人,”米丽笑,“我们同享了一轮月光。”
“你懂诗?”展舒稀奇。
米丽:“我听过。”
那看来,塔塔斯小姐学过中文古诗,展舒又了解到了。
后面,邮递员来了,米丽和展舒站起了身。
*
她洗干净手,暖色灯光下,拿出信封。
说来神奇,这次竟然有两封信!
展舒何止是惊讶,“傅先生竟然愿意给我写两封信?”
两封信都用纯白信封装着,很薄。
她一边期待,一边拆开了其中一封。
【可以介绍你的日常。】
啊?
就一句话,没了?
展舒:“……”为什么一句话要作为一封信?
她拆开了另一封。
【可以换个开头,比如,尊敬的,变为,亲爱的。】
展舒:“……”
她在想,为什么傅先生不把它们放在同一封信里,乃至用一张信纸写呢?
完全没有必要分成两封的嘛,这是一封的量。
展舒沉默许久:“哦,原来是我飘了!”
终于发现真相,恍然大悟。
不然,她怎么会嫌弃上傅先生写得太少,还浪费信纸?
这可不妙,做人不能忘本,她明明只要傅先生愿意回信就好了,怎么还能心生嫌弃,实在太得寸进尺了。
这可不好。
展舒心想,这也不能全然怪她的,是傅先生先的,他愿意回她的信,哪怕内容简短,也证明他没有不乐意,她当然会滋生更多的希望。
这完全是傅先生纵容起来的。
如果他不认……
展舒想不到如果傅先生不认会怎么样,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可恶!”
她现在贪心得可怕!
已经在幻想下一次傅先生给她回信会写什么了。
真是的,她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太叨扰傅先生了,可是他一回信,她又有了想法。
她想要知道,他愿意回多少次,愿意同她保持多久联系。
展舒承认,她在得寸进尺,小心翼翼试探着。
她就是很想知道,傅先生会纵容到什么程度。
“我有可能每次都得到傅先生的回信吗?”
展舒不清楚,但她想试试。
都怪傅先生,她想。
她本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都开始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