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身边的女孩像个小动物似得拱来拱去,沈昭予垂眸看她,目光柔软。
“况且,我家糖儿也不是傻子。”
他再次抬眸时,气势更强。
“赵某的身份来历,诸位之后随意探查,在此不多赘述,我们先谈谈老夫人口中这第二桩罪。”
“说到私定终身,只怕是要委屈了我们。我与大小姐正式拜过天地,又有诸多宾客见证,且是在自家行的礼,怎么看都与‘私定’不相干。”
白氏口快,反驳道:“可你们欺瞒着母亲,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沈昭予诧异地一扬眉,“拜了天地,也拜过岳父岳母,你的‘母亲’又是哪一位啊?说起来,你们一家是什么人?糖儿,能告诉我吗?”
“这是我二叔一家,”宋星糖目光躲闪,似乎觉得当面说这些有些不敬,悄悄压低声音,“祖母是祖父的续弦,并非我的亲祖母,二叔是她带来的孩子,也并非是亲二叔,他们一家都与我没有血缘……”
“原来如此,只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啊。”沈昭予冷笑了声,“我与糖儿当真是同病相怜,一样的被人吃绝户。”
钱氏听不得别人这样说她,激动地住了拄拐杖,“我白疼了糖姐儿十几载,她竟是这样的白眼狼!”
“疼?是指趁她生母病亡,将她身边人遣散,削弱她的话语权,又剥夺她继承财产的权利,将她卖给一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
钱氏冷冷道:“那张氏有大才!科考必能高中,糖姐儿跟着他只有享福的份儿,你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懂什么!”
沈昭予嗤笑了声,“你喜欢那个张书生,是吗?来人。”
他的手肘搭在宋星糖背后的椅子上,掌心轻覆她的肩膀,手指一下一下敲在肩头。
宋星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根修长匀称的手指停下,她才恍然抬头,身侧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人。
一人哀嚎着:“我不娶了,不娶了!!”
宋星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有些熟悉的男子瘫倒在一边,抱着头哭喊,似乎很害怕。他身上染上了不少脏污,有黄泥,还有脚印,她只看了一眼便错开眼睛。
“你们是何人?”
宋遥纳罕道。
地上那鼻青脸肿的男子抬头,宋遥认了出来,惊愕叫道:“张世侄!”
“宋老爷,我路过此地,见一群人围殴此人,一时兴起将人救了,结果他哭哭闹闹的赖上我,非嚷着让我带他来宋府。我大发善心将人带来,结果小厮非说我们是骗子,幸好在门口碰上了这位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待人亲和的公子,不然还进不来呢。”
宋星糖仰头,只见说话的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瞧着面容俊秀,和她一样是张圆脸,身姿挺拔,气质干净,比躺在地上的那人不知好看多少。
他怀里抱着剑,说着话,目光懒洋洋地也朝她瞥来,只停在她脸上一瞬,便自然地落到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上。
江行:“……”
他目光微凝,脖子冷飕飕的,匆忙将头转了回去。
“喂,你说话啊。”
江行用手中的剑鞘戳了一下张书生的腿。
张书生面上犹有泪痕,目光幽怨又怨恨,愤愤道:“宋氏大小姐金尊玉贵,不是我能高攀得上的,还望老夫人将我家的定礼退回,这桩亲事就当没有过吧!”
钱氏与白氏这才一齐慌了神,连忙追问,百般挽留。
张书生一骨碌爬起来,冷笑,“老夫人得陇望蜀,以为我不知?若真定了我张家,那这人又是哪来的?我想来讨个说法,结果才到府外,就被人套了麻袋,那些人对我拳打脚踢,还对我百般辱骂,让我休要惦记大小姐,否则就要断了我张家的后。”
“我张氏势微力薄,不敢攀附宋氏的大小姐,宋氏也担不起令我张家绝后的过,我们就此作罢!”
张书生一番控诉,钱氏听得两眼发黑,百口莫辩,只得任由那张书生愤愤离去。
而救了张书生来的年轻人也要拱手告辞,却被忽然赶来的秦管家给拦住,要带下去好生招待。
年轻人推脱不过,因是个仗义洒脱的性子,便欣然接纳了秦知期的美意,随着他退了出去。
沈昭予半晌没吭声,安静地看了一场闹剧,待无关人等皆退场,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如今那张书生主动放弃,还说宁愿两家从未定过亲,可见是厌极了,这样看来,第三桩罪应也算不得了?”
二房人面色五彩纷呈,老夫人更是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我家糖儿未曾辱没宋氏门楣,倒是你们——”
沈昭予抬脚勾起地上一把刀,在手里掂了掂,两指交叠,轻轻弹了一下刀刃,笑道:“在下一介武夫,只懂舞枪弄棒,才疏学浅,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诸位。”
“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①
他的右手落回到宋星糖的背后,左手执刀,漫不经心比划了两下,笑道:“不知此话当何解?”
宋遥怒骂:“你放肆!敢这样同长辈说话?!”
“那这一句呢——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又作何解?”②
宋洛繁听得脑袋都大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昭予可怜地看着一群傻子,“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家’这一字当在‘国’之下。”
“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③
“‘礼’乃立国之本。遇丧,为君者当寝苫枕块,为官者当丁忧去职。匿丧不报,是为大罪。君王尚不可置礼法于不顾,你又是何人,敢藐视礼法,逼迫热孝的孙女嫁人?你不知道,这是杀头的罪过吗?”
前头一番又一番大道理宋洛繁听得半懂不懂,可最后这一句在场的没人不明白。
宋洛繁这下也慌了神,“祖母!”
再看钱氏,到底是个深宅妇人,肚子里文墨不多,往日只仗着年岁大,宋星糖的父母素来又有孝心,这才得以作威作福。仗着宋星糖没了爹娘,以为这宋府上下都是自己说了算了,所以便随心所欲,作践宋星糖。
眼下碰上了硬钉子,钱氏一时间再硬气不起来。
“休、休要信口雌黄,当我吓大——”
“是啊,我就是在吓唬你,你有本事,就别信啊。”
沈昭予素来眼高于顶,并没有不欺老人的美德。
他拎着刀,慢慢朝钱氏走了两步,吓得众人皆抱头鼠窜往后躲。
钱氏大惊失色,“来人!来人!拦下他!”
沈昭予面无表情,没再动了,“大小姐本是最忠孝之人,她不愿违逆礼法,却又无力对抗‘孝’这一字,可怜无人为她做主,孤苦无依,才叫你们这么猖狂。”
哐啷——
刀被他掷到地上。
咔嚓一声,刀刃不知怎么断成了两截。
他目光冰冷,“你若想告,那就去。只是那三桩罪在下皆一一驳回,击鼓鸣冤时再想个说辞吧。”
说罢,拉起椅子上的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昭予刚发完火,气息正乱着,沉着一张脸,一路上都没说话。
宋星糖则是迟迟都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了房间里,而沈昭予不知所踪。
问了秦知许才知,他被大管家给叫走去议事了。
晚膳是宋星糖自己用的,饭才吃一半,她灵机一动,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饭也不吃了,急急忙忙就跑到书房去。
沈昭予推门回房时,便看到一个脸上沾着墨迹的小花猫,正对着面前的纸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他愣了下,而后低头笑出声来,攒了一天的火气莫名其妙散了大半。
宋星糖看到他来,眼睛一亮,过来拉他,“原来你会的这样多,那些呜呜啦啦的话听起来一点都不难听,可他们还是好生气。你真厉害啊!”
这是想了半日才想明白?
沈昭予好笑地指指脸,“所以,你这是……”
“我要好好研究你是如何吵架的,我把你的话都记下了!”
说是“都”记下来,可整张纸上,只有一句。
沈昭予喃喃:“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撑着额笑了。
“我、我就记住了这一句,说得好哇!”宋星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赧然道,“我笨嘛,你别笑话我。”
她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可惜她听过以后基本上都忘干净了。把当时在场的几个丫鬟都叫过来询问,可她们也没读过什么书,记不住那几句引经据典的话,帮不上宋星糖的忙。
“天色不早,明日我再复述给你听,好不好?今日先歇息。”
宋星糖看了看手中的笔,“你明日还能记得?”
“自然。”
真厉害,她的记性就很不好。
“那好吧!”
宋星糖没有任何犹豫地扔了笔,转身朝寝房飞奔。
沈昭予瞥了眼凌乱的桌面,叹了声。
他将笔架上的笔全都取下,按照长短从左到右一一挂回。又将被她翻得一塌糊涂的纸张们也按照尺寸从小到大依次叠放整齐。
将砚台摆放在桌面顶部的正中间,一侧的书籍话本也按照翻阅的痕迹从旧到新摞成一堆。
等他勤劳又贤惠地将书房收拾整洁后,拿着一条湿帕子回到卧房,要给她擦擦花猫脸时,她已经只剩了件寝衣在身上。
沈昭予顿在原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冲他灿烂笑着,“来嘛,今日继续学第二篇。”
说着晃了晃手里那本秘戏图。
沈昭予:“……”
啪嗒。
帕子掉到地上。
沈昭予弯腰拾起,扭头就跑。
鱼:[爆哭]你不要过来啊——
注①《论语·宪问》②《荀子·子道》③《左传·隐公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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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落水,白瑚做了个悠长的梦。她梦到自己曾是白狐成精,奄奄一息时,被砍柴的樵夫所救。
樵夫人虽糙痞,但细心温柔,把她养得皮顺毛亮,光彩照人,每一根毛毛都透着股精致。
再醒来,白瑚将梦中事当真。
她按着梦中恩人前世的名字,寻到恩人的转世。想尽办法,以身相许,成了姻缘。
红鸾帐暖,红烛灯下,盖头被男人捏在指尖。
白瑚羞涩抬眸,一句“夫君”卡在嘴里。
……咦?
恩人怎的托生成这般魁梧模样?
胸肌健硕,膀背厚实,高大又强壮,靠过来时,落下一大片阴影,将娇小的她全然笼罩。
男人风尘仆仆,眉眼却亮得惊人。沉默半晌,他将手伸过来,一只大掌便能箍住她一双腕子。
她被迫仰头,脸颊贴上冰冷银盔时,茫然地颤了颤。
**
宁王殿下镇守边陲,战功赫赫,又是皇帝最小的弟弟,本应不愁婚娶。
可他实在生得过于高大威猛,一看就有用不完的牛劲,虽有张还不错的脸,但那双能让小儿止啼的凶狠目光,实在叫京中的贵女望而却步。
皇帝为了亲事愁白头,老丞相却在此时说他家的小孙女看上了宁王。
皇帝大喜,为二人赐婚。
新婚夜后,谢擎川垂眸,看着小臂上的数道血痕,淡声说道:“本王并不热衷于此,你若不喜,那便算了。”
再后来,他被嫉妒冲昏头脑,不顾场合,将人按在窗边,衔着她的耳垂,眸光晦暗望向楼外街中,缓声低语:
“眼睛都快黏在那书生身上了,怎么,他比我高?胸肌有我大?还是脸比我好看?”
白瑚眼含泪花,不住地发抖。
她只是想问问那书生,认不认识其他报恩的狐狸,毕竟那书生长了一副招狐狸精的模样。
谁知……
呜呜,大熊又要吃小狐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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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