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17】

宋星糖再一睁眼,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说不出地舒适感,仿佛在温泉水中滋养浸泡了一夜,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

还未醒过盹意,她靠在床头,两眼发怔,直直望着空气。

房门吱扭一声,妙荷怀里抱着新衣裳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只将衣裳摞在暖阁榻上就又走了出去。

门缝半掩,院里的议论声就像将一把生米洒进锅中,哗啦一声,闯进宋星糖寂静无声的脑海。

“你说周二公子该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总不能是道喜的。咱们姑娘成亲突然,府上人都措手不及,更别提他了。得了信儿便马不停蹄赶回来,必定是心急如焚。”

“好刺激,姑爷该不会和人打起来吧!”

“咳,我昨晚起夜,瞧着姑娘房里四更还亮着!”小丫鬟意味深长道,“听说姑爷早年在军中,人也只是瞧着文质彬彬,真动起手来,周二少怕不是对手。”

“……”

“你们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背后蓦地传来声响,两个小丫鬟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是谁,忙扭身看去,见是宋星糖,纷纷松了口气,一点不惧怕她,笑嘻嘻地凑上来,七嘴八舌将早上的事道来。

原来是那赵鱼作为新婿,自认该称职、担起责任才行。于是在得知周庭柏找上门时,便独自去迎客了。

听丫鬟描述:“姑爷松了松筋骨,摩拳擦掌,斗志盎然前去迎敌。”

宋星糖爱看热闹,闻言急忙转身回屋,让婢女侍候自己洗漱更衣。

她在前头走,妙荷在后头跟着,一小丫鬟疑惑道:“姑娘,您怎么一瘸一拐的?”

宋星糖顿了顿,忆起昨夜种种,忍不住娇声抱怨:“都怪鱼鱼,弄得我太痛了。”

“……”

院子寂静一瞬。

小丫鬟们各各面红耳赤,跺跺脚,捂着脸跑了。

妙荷从内间出来,怀里抱着一卷床单,落红的元帕露出一角,她的脸色也泛着红。

宋星糖纳罕歪头,盯着妙荷仓皇的背影望了许久,她静静发呆,没琢磨明白,最终转望向为她梳头的秦知许,不设防地同样看到一张大红脸,她好奇:“天儿很热吗?你们的脸都晒红了。”

秦知许:“……姑娘身上,很疼吗?”

“嗯!可比梯子砸下来时疼多了!”宋星糖眼尾微弯,睇着她,眸中波光流转,感慨道,“不过比起痛,更难熬的是太累了,鱼鱼的体力真好啊。”

他力气真大,举着她的腿半晌都不见吃力,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在他手里,结果还是她先支撑不住。

鱼鱼说,新婚夜大家都是如此增进感情,还说此事可强健体魄,他说她耐力太差,所以才会撑了没一会就耐不住了。

他说的事宋星糖从来没听过,也没人教过她,想来大家都觉得她笨,所以才从不提及。

赵鱼是唯一愿意同她说这些的人,也是个有耐心的人,那她往后免不了要多缠缠他,央他多教教自己。

等她变得更聪明,让众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秦知许原本恼恨赵鱼不懂怜香惜玉,结果听到这话又闹了个大红脸,“姑爷真是、真是一点不温柔!”

初次就这般放浪,往后大小姐有的苦头吃!

秦知许担忧道:“那你的背……还好吗?”

本以为宋星糖一如每日那般,会回答一句“不疼”便完事。

怎料她语出惊人,掷地有声:“我们跪着,压不到。再说就算躺着,我也是不觉得疼的。”

在他手底下,自己都能感觉到疼了,没准这迟钝的毛病能被他治好呢?

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欣喜。她眼睛发亮,激动道:“还是他弄得更疼些。”

秦知许:“……”

头一夜,又是跪着弄,又是体力好的……

秦知许甩甩脑袋,跑到小厨房吩咐厨娘弄一碗大补汤来给新姑爷喝。

正在前厅会客的沈昭予并不知他的新婚妻子如何败坏他的名声。

沈昭予眼下心心念念的,都是解决掉觊觎他位子的这些人。

甭管他有多不情愿做这个赘婿,但他既然做了,这位置就是他的。除非他自己让出来,不然谁也不能惦记。

会客厅中,沈昭予高坐主位,面带微笑看着堂中站立之人。

这微笑之下,蕴藏着怎样的寒霜,唯有秦知期清楚。

秦管家早知新姑爷是什么秉性,此刻抱着肩膀,乐得看热闹。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男人真拈酸吃醋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昭予摆出正宫的架子,一阵寒暄。

“劳周二少爷亲自登门贺喜,还带来贵重的贺礼,赵某愧不敢当。早听闻周氏一族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氏虽为巨贾之家,却无半分粗鄙庸俗之气,与那京城的百年书香名门望族也不相上下!二少礼数周全,宋家自不好薄待,等会您走时,叫门房抓一把喜糖,就算是我宋家的一点回礼了。”

不好薄待,就给人一把喜糖?

秦知期抬袖掩唇,瞥一眼周庭柏铁青的脸,憋不住笑。

周庭柏上门仓促,哪有时间准备贺礼?再说他可是来砸场子的,贺礼?不上前撕打起来就不错了!

可话已然撂在这,除非彻底撕破脸,否则那礼说什么也要补上。新姑爷这话说得妙,将周庭柏的路前后都堵死了。

一句礼数周全,将周氏捧到高处,叫周庭柏不好撒泼。

又谢其贵礼,叫周庭柏忍着憋屈也得补上厚礼。

最后再羞辱一番,那“知礼守节”的周庭柏打掉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不好再对着人颐指气使。

单说赵鱼举手投足间无意展现出来的贵气,说话时游刃有余、居高临下的傲气,便令周庭柏自觉气短,难以匹敌。

都是男人,谁也不想比别人矮上一头,更不想叫人看了笑话去,对方有礼,他又如何能失礼?

周庭柏将咄咄逼人的话都咽下,咬着牙道:“骤然听闻星糖妹妹大喜,还未亲自与她道贺,不知她可方便,让我见上一面。”

星糖妹妹四个字令沈昭予眸色微冷。

他勾着唇角,笑得暧昧,“大小姐还未起,都怪我,昨晚耽误她太久。”

周庭柏一瞬间血冲瞳仁,怒气压抑不住地往外涌,拳头死死捏紧。

“二少来得早,想来还未用早膳吧?来人,将我的膳食让给周二少。”沈昭予腼腆笑道,“二少爷知道的,赵某乃是入赘,没什么身家,连喜糖都是借大小姐的名头借花献佛,聊表心意。赵某还未接手家务,不好越过大小姐,擅自支配她的财务,所以这早膳的份额,也不好未禀她就擅作主张乱加。”

没等周庭柏开口,沈昭予一瞬变脸,略带威压的目光沉沉降在秦知期的头顶,“啧,客人上门,连杯喜茶都不给上?”

前头在针对周庭柏,那这两句就是在点秦知期。

秦知期哼笑了声,心底道一声“装模作样”,怎么不拿出昨天怼他的架势来怼周庭柏?在这儿装什么大度好人。

周庭柏的脸色又难看两分,一个赘婿竟敢在他面前摆主人架子,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宋府”。

可恨那位眼高于顶,与他素日不合的秦管家竟对新婿言听计从,果真命小厮上来一盏冷茶。

周庭柏冷笑道:“原来赵公子的待客之道是叫客人吃冷茶。”

沈昭予不恼不怒,笑眯眯地:“周公子见谅,喜茶嘛,还得是昨日大婚时沏的茶最为喜庆。昨夜放到今天,可不是就凉了嘛。”

“周公子既不爱吃冷茶,来人,将这茶去炉灶上滚一圈,热了来。”

小厮又忙将茶盏端下,一时间没再添新茶。

周庭柏就这么渴着饿着,又站了半晌。

沈昭予也不招呼他坐下,靠在椅子里,慢条斯理地啜了口热茶。

他自小的教养令他本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可他非要故意用杯盖磕碰杯沿,饮下热茶时,还故意发出惬意的哈气声。

小风一吹,周庭柏不住发冷,也很想喝一口热茶,见赵鱼这小人得志又耀武扬威的模样,他再耐不住气性,火气直往头上顶,“你这无耻——”

话音才起,沈昭予忽然叫来小厮,压低声音,与那小厮嘀嘀咕咕说起话来。

“你去我原来住的那房里,将行李放到霜星院去。再去请大夫来我这里一趟。”

“还有,吩咐厨房备上些驱寒的姜汤,送到大小姐屋里。”

小厮不知该不该遵从,瞥了一眼秦管家,见管家点了下头,小厮才领命下去。

屋子里很静,周庭柏听了个一清二楚,被一再冷落,再好的修养也没了。

他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磨牙冷笑:“赵公子一朝飞黄腾达,指使起下人来半点不客气,一个赘婿也敢摆架子,你可知我周氏要捏死你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沈昭予单手撑头思忖,眉尖微蹙,没搭理他。

“星糖妹妹怎会看上你?!定是你这贱皮子引诱了她!”

周庭柏又吠了几声,皆无人应答,尴尬至极,他恼怒吼道:“真是岂有此理!”

突然的一声怒喝掷地有声,大地都抖了三抖,屋里屋外的人皆吓了一跳。

沈昭予这才如梦方醒,他诧异抬头,手拍拍心口,语气很柔弱:“呀,周公子还没走呢?”

周庭柏怒不可遏:“赵鱼!你如此羞辱于我,就不怕星糖妹妹知道吗!”

“这是何苦来的啊,周公子,你误会我了呀。”沈昭予低声下气,“哎,我心里实在记挂着大小姐,神思不属,心不在焉,没听着你说话,还望公子见谅。”

他的语气徐缓温和,倒显得周庭柏大庭广众大呼小叫,没分寸没礼数。

“听说赵公子父母双亡,家中财产也都被亲戚卷走了。如今眼巴巴地傍上了宋氏,不知是为财还是为权?赵公子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放过星糖妹妹。”周庭柏目光阴鸷,直勾勾地盯着沈昭予,“她年少又单纯,容易被美色迷惑了心智,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为她把关。”

沈昭予眯起眼睛笑了,洗耳恭听,“那周公子觉得,我过关吗?”

周庭柏嫌弃厌恶地拧眉,“当然不,你这样的小人,留在宋府做个下人都不够格。”

沈昭予垂下眸子,失落道:“看来周二少对赵某很不满意。”

秦知期眼皮一跳,心中蓦地生出不好的预感。

周庭柏见他示弱,还以为被自己威胁到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知道就好,识相的就快滚!”

“唉,真是可惜。”

男人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的步子不快,可是周庭柏却在顷刻间感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直压得人喘不上气,没忍住后退了半步。

“周公子也想入赘?”他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叹道,“可赵某善妒得很,怎么办呀?”

男人居高临下,目光轻蔑,哪有方才那温和柔弱的模样。

“赵某只想独享大小姐的宠爱,若有人想横插一脚——”

男人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拇指轻轻一推,利刃便出鞘,光亮的刀脊上映出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一上手便挽了个极为漂亮的刀花。他将匕首玩弄于掌心之中,动作干脆利落,利刃在掌中翻跃、旋转,冰冷刺目的幽蓝刀光在指间流转。

就在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之时,五指倏然收拢。

凶器温顺地归鞘、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啪嗒一声——

周庭柏呆呆看向地上的腰带。

那是他去岁冬时从一胡商手中高价买下的兽皮腰带,听说乃是牦牛皮所制,最是坚韧耐用,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割断了。

一阵堂风吹过,周庭柏狼狈地拢起飞舞的衣袍,惊惧抬头。

“那就只能做个阉人了。”沈昭予勾唇一笑,目光淡淡扫过对方的脖子,微微俯身,在耳边轻言,“如此,赵某才能容得下他。”

那一眼好似猛兽盯住了猎物致命弱点,令人脊背发凉。

屋中气氛凝滞冰冷,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忽听得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沈昭予面色微变,顿时卸去一身凌厉,直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他委屈撒娇的声音幽幽怨怨传来——

“糖儿,你要替我做主啊!周公子他、他不喜欢我,要赶我出去。”

“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高大的男子躲到少女身后,手拉着她袖子,神情怯懦,郁郁寡欢。

屋内众人:?

被男色冲昏头脑的宋星糖脑子一片空白,一把反抱住来人。

两眼一瞪,如小猫一般呲牙:“谁赶你,我赶他!”

水煮鱼:笑话,本王雄竞还未输过。

江行:我家殿下是这样的,不拘手段,能赢就行,就是这么不要脸,见谅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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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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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招反派当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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