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黎忮语的话,唐弋雪便每日都赶在天黑之前从孤儿院中回家。
可不论她再怎样赶,过了秋天后,白日的时间一日日的缩短却不可更改。
平隆城内这两日也发生了件大事,袁家的布庄着了火,工人瞧着发工资无望,直接告到了警察厅,整日整日的守在警察厅和袁家的门口讨要一个说法。
警察厅听了工人们的诉求,似乎是得了上令也仅仅是草草立案,并未抓捕袁家人,导致了这几日的街道上总能瞧见三三两两的工人们铺着一床棉絮被子躺在街头。
警察厅为了维持城内的秩序白日晚上更是派人巡街,而袁家众人除了在军部任职的袁瀚都被困在了家中。
令唐弋雪奇怪的是,袁家经商也有多年,一个布庄起火不至于发不起工资,可偏偏这是事实,还是从两月之前便发不起了工资,不然也不会因着一个布庄失火就引的工人暴动,警察厅还从中遮掩。
工人为了泄愤泄愤有的抢、有的砸了袁家铺子,巡街的警卫只得将他们扣留,引着这一桩工人暴动愈演愈烈了起来。
今日是因着孤儿院有个孩子因着天冷着了凉,发起了高热,孤儿院的人手不够唐弋雪便跟着多帮了一会忙,没想到出了孤儿院门天已经黑了。
唐弋雪想拦一张黄包车回去,可这几日城内暴动,黄包车早早的就拦不到了,站在门前犹豫了会,唐弋雪还是决定先走回去。
脑海中则是想着今日宋明月和她说的话,袁家此次布庄失火似乎是林照派人动的手脚,而林照又与顾识欢是合作关系,因着暴乱,顾识欢已经几日不曾见过她了,这中间顾识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早前问顾识欢 ,又说袁家不是害赵顾两家的元凶,那她又为何会扮做袁锦舒,与袁太太合作的究竟是什么?顾识欢卧底在平隆又是为了什么?
“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唐弋雪被惊的一慌,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腿侧的枪,因着城中工人暴乱,这几日她都将顾识欢给的枪绑在腰上,用上衣摆遮掩,还好天气冷了看不出来什么。
听着远处的人群声,大概是警卫被围了起来鸣枪示威。
还未来得及松得一口气。
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试探走快了两步,身后的人脚步也跟着加快了些。
唐弋雪迅速从腰上抽出枪,下一秒扣动扳机对准了身后的人。
“坤叔,怎么是你?”
坤叔也没想到她身上有枪,连忙举起手来。
看清人,唐弋雪才将枪收了回去。
“唐小姐”坤叔放下手喊了声,“大小姐说是她进了袁家不能每日接送你从孤儿院出来,吩咐我派人每日保护你,看着你安全到家。”
“今日跟着你的人,说是到了点一直没见你出来,他又进不去,回来禀告我,我琢磨着近几日城中暴乱,担心你出来什么事,连忙从店里跑出来寻你。”坤叔低着身子慢慢解释道“唐小姐,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唐弋雪点了点头,瞧见来人心中卸下一口气,又转而问道“她在袁家还好吗?”
“唐小姐放心,袁家如今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小姐身为外人,自当是光顾不上她。”
唐弋雪听闻点了点头“袁家此次的暴动和你们有关吗?”
坤叔笑了笑,“大小姐嘱托我说,等结束之后会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唐小姐,请唐小姐不要担心,保护好自己就好。”除此之外便是一句也不肯多说了。
即便他不说,唐弋雪也打算这几日不去孤儿院了,后日便是休息,她也要回沈家避一避,顺便打听一下究竟怎么回事,也不知舅母他们在外义诊施粥回来了没。
余光一瞥间,却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停车!!!停车!!!”
她怎么给忘了自己这么晚没回去,宋明月和木梨他们肯定等的着急了。
“宋明月!!!”
“宋明月!!!!”
打开车窗见人没回头,又连忙道“师傅,追上刚刚那辆黄包车。”
“诶好!”
身子半探出窗外,唐弋雪连忙招了招手“宋明月,木梨我在这!!我在这!!”
“是大小姐!!”木梨先瞧见唐弋雪连忙扯了扯宋明月的衣袖,一路的担心慌张都在此刻安稳下来。
“师傅,停下!”宋明月急急喊道。
“上车!”唐弋雪招了招手。
宋明月结了钱,连忙拉上木梨走上车。
“你去哪了?我和木梨见你一直没回来,急的要命,生怕你被人掳走了。”
“今日孤儿院人手不够有个孩子生病,我就没注意时间多留了一会,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明月连道“我和木梨出来找你,怕找不到你,走的时候还特意嘱托木桃,若是没见到我们回来,赶紧去沈家找人。”
“没事了。”唐弋雪道“后日休息,我和阿嬷说一声,明日你和我一同去沈家住两日吧?沈家总是安全着些。”因着这几日暴乱,宋明月便一直和她住在一块。
“好。”宋明月没多犹豫便同意了,好在她带的就带了两个熟知的佣人过来,其余的都是在平隆当地找的短工,倒也有地方可去。
“唐小姐若是不放心去我那儿也可以。”坤叔想着顾识欢临走时叮嘱他照顾好唐弋雪便多说了句。
宋明月上车时便瞧见了副驾驶上坐了个人,但瞧着唐弋雪很是信任的模样,忍住了,这时听见他出声,不免问道“这位是?”
“坤叔”唐弋雪没说他的身份,“不用了,我回沈家顺便看看我阿公他们。”
阿公对外宣称身体有疾已多日,大堂舅外出借口以外出施粥义诊变卖产业,她按理也该回去。
“好,有事的话还去老地方找我。”
“多谢坤叔。”
三人连续下了车。
“大小姐你们回来了!”木桃正欲准备去沈家找人帮忙,这会瞧见他们平安回来不免激动。
宋明月瞧着站在一旁的自己的佣人铃铛,也示意她放宽心“没事,你们回去睡吧。”
“木桃木梨你们也跟着去睡吧。”
屏退了众人,唐弋雪才瞧向了宋明月,有件事她一直没问,宋明月是否知道林照的身份。
“宋明月。”
“怎么了。”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喘了一口气,便径直喝了桌上的一杯凉茶。
天寒了的茶入腹倒是让人神志清醒。
“你”唐弋雪抬眼辗转间多了几分犹豫“知道林照的身份吗?”
“上一次我被掳走后便没告诉过你,他的身份,一来是怕你多担心,二来便是觉得事情已经结束不必多说”
宋明月身形一滞,将杯子落回桌上“原先是不知道的。”
宋明月没想过瞒她,只是觉得上次唐弋雪被掳走一事本就是她犯错招来了人,便觉得没必要告诉她。
“上次碰见他第一反应也是要跑的。”
“结果没跑掉,又因着村子中人的劝说,便留下来给他们当了先生。”三言两语省去了中间的事说明了情况。
“但是!”宋明月又立即道“我与他约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是想做二毛他们的老师教授他们学业而已。”
“我也只是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后面也是听村子里的妇人说起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故意瞒着你。”
唐弋雪连扯着她坐下,“我还不了解你吗?最是热心不过,没说怪你。”
“只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林照与袁家布庄失火有关?”
“这个啊!是他那个随从范六说漏嘴了,”宋明月道,“我才知道,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唐弋雪本想着从她这里听到什么,可没想到宋明月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作罢。
星期五傍晚结课之后,唐弋雪拉着宋明月直接去了沈家。
“表姐”沈致煦刚下学便碰上了登门的唐弋雪连唤一声,“阿公刚刚还和说,让我下学了,去你家中等你,接你回沈家,这位是?”
“她是宋明月,我带她回沈家住几天”唐弋雪道,“阿公阿嬷他们呢?”
“在房间里。”
“表弟,你先带她们去我房中,我找阿公他们有事。”
“诶好!”
“宋姐姐,”沈淮平微微一笑露出一颗虎牙“请随我来。”
严如华和沈松柏住在住宅。
因着装病,又怕院中的佣人透露了风声出去,二人便一直被拘束在主宅。
唐弋雪去院中时,正瞧着他阿公把今天的药倒在花盆坛子里。
“阿公。”唐弋雪唤了一声,却瞧着短短一月,沈松柏的发从原先的隐隐能瞧见几分的黑发到如今满头白发。
“弋雪啊。”沈松柏朝着他招了招手。
怕他忧心只好又扬起一个笑“阿公,在家中可拘的闷了?”
“我能闷什么?你阿嬷还在陪着我呢!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乱,可要小心些。”
“阿公放心,我定能照顾好自己的”正说着。
“老太爷。”德叔的步履匆匆而来。
“怎么了!”沈松柏不禁坐直了身子。
“派人盯着的蒋家,今日暗中派人去了城外”德叔一顿“探子来报,说是去了东路山的骆家寨。”
此话一出,竟是连严如华手中的药碗都落了地。
“这是官逼民反啊!”严如华捶膝道。
沈松柏亦是震惊的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响才道了句“去给礼儿他们夫妇去信,让他们这几日勿回平隆,以免碰上出了意外。”
唐弋雪站在一旁听着蒋家与骆家去信瞬间便明白,这是何意。
骆家寨是城外另外一路土匪,城中工人暴动久久不退,袁家尚且不能给出说法,蒋家身为一城警察局局长不能驱逐不能害民,解决此困,只能另辟蹊径。
若是土匪进城屠民,一切便是迎刃而解。
可蒋家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