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测

什么骆愠?

骆什么愠?

骆愠什么?

燕徊在脑海里把这两天输入的新信息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他好像只记得和继父之子在一个学校,但没人说过还是在同一个班啊。

烦了,燕徊万念俱灰地想,这以后一天到晚家里家外都要面对同一张脸,还不如当时就坚决要求留在宜城。

人一到青春期是这样的,内忧外患。

两个年纪加起来不到三十五的高中生,面面相觑却让秦若阳莫名觉出一股苦大仇深的味道。

“行不行,都出个声儿啊?”她问,眼光在骆愠身上上下巡视了一圈。

燕徊没说话,默默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发现骆愠还是那副死样子。

骆愠面无表情地抬脚进班,边走边开口:“我无所谓。”

秦若阳伸高手拍拍燕徊的肩:“那好,你就……骆愠!你又不戴铭牌扣1分!”

何令文倒在课桌上撕心裂肺:“秦姐!我呢我呢我呢……”

燕徊看见骆愠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他才从讲台上走下来。

骆愠在收拾自己课桌上的东西,看得燕徊眉头紧皱。

他咚地一声坐下来,确认大家的目光已经不再往后排看过来,用一种飞快的语速但是非常小声地说道:“在学校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咱俩就不熟你要是敢……你干什么?”

燕徊的目光在骆愠“蹭”地一声站起来的动作中变得惊恐。

骆愠开口:“咱俩换,我要坐左边。”

燕徊第一反应是先抬杠给他添堵:“凭什么。我也喜欢坐左边。”

骆愠:“我是左撇子。”

燕徊:“……哦。”

于是他拿着书包站起来又和骆愠换了位子。

坐下来,燕徊从书包里拿出笔和本子,又悄悄往旁边瞄了一眼。

骆愠低着头写字,左手握着中性笔“唰唰唰”几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双曲线的坐标图,旁边又标注了几行字。右手就懒洋洋地搭在后脖颈上,手指修长到可以盖住整片后颈。

……

“你会盯着不熟的人看这么久么?”凉凉的声音响起,燕徊愣住。

骆愠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一边写一边说。

燕徊回神收起目光,小声说:“谁想看你。”

骆愠没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班级里所有人的手机都不约而同地震了起来,大家纷纷默契地低头在课桌底下掏出手机,随即小范围爆发出阵阵哀嚎。

何令文:“啊啊——这学期排课表出来了!今天下午有魔鬼老陶!”

大家:“什么?第一天就有老陶?”

“我不要!呜呜妈妈我要回家!”

燕徊听得一头雾水,魔鬼老陶是谁?

周围都是一片丧丧的声音,燕徊初来乍到,新同学都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没人愿意解答。

“老陶是物理老师。”

骆愠低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噢。”燕徊应了一声。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物理老师大概是全人类的公敌。

前座终于转回来一个小眼镜,愁眉苦脸地对燕徊说:“老陶括号陶文熙之所以叫魔鬼老陶,是因为他酷爱考试。我们所有的自习课从来不做作业不讲题,都在考试。”

燕徊突然有了一种预感:“所以下午排课有老陶的话。”

小眼镜瞅他:“恭喜你啊。转学第一天就喜提老陶小测。”

燕徊:“……”

感觉尸体有点凉凉的。

结果骆愠在旁边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现在再办转学也来得及。”

顿了顿,又补充:“反正你爸神通广大。”

燕徊:“……”

上学第一天就想扣10分,他说认真的。

没办法,也不能在开学第一天就抱个零蛋回家。燕徊仅仅花了十秒钟就接受了现实,并且打算以最快地速度整理好情绪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从书包里掏出物理习题集,打算趁着午休的时间抱一下佛脚。

小眼镜自我介绍说叫于瀚,很爽快地就把自己的平时题集拿了出来,还很热心地问:“需要我把老陶喜欢出的重点给你画一画吗?”

燕徊低头看得很认真,甚至没看他一眼:“不用了,谢谢。”

于瀚诧异道:“那你中午不吃饭了啊?”

燕徊:“不了。”

现在作业题本就是食粮,哪还有时间吃饭。

于赫只好合起自己的笔帽:“好吧。”

何令文对他同桌未遂的燕徊很感兴趣,像只猴一样搭着他的肩膀:“新同学,俗话说‘人生大事,吃喝二字’。俗话又说‘吃好喝好,长生不老’。你看看我,明知道今天晚上就死到临头了,还是选择先吃饭。”

燕徊其实只有一点点饿。早上起床的时候低血压没什么胃口,玲姐做了四五种不同种类的早餐,结果他只咬了几口吐司就再也吃不下。一到学校来,又是冤家变同桌又是晚自习考数学,世间的惊吓环环相扣,胃就开始应激了。

何令文热情地发出邀请:“不如加入我们温馨的午饭局吧——愠哥,麻烦请一下呢?”

身边的骆愠已经起身,并干脆了当地说:“没钱。”

“……”

“哎?哎哎?”何令文无奈地追出去,人都飞出去教室半截了又探回个脑袋,冲着燕徊说,“没事儿,我今天势必要敲他一顿,我看食堂有啥方便的给你带!”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午休课间教室里正好没人,倒留给了燕徊一个清净的学习环境。

把北城高考的出题套路熟络于心短时间内还做不到,但最起码要拿个中等分数才行。

燕徊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来,几笔画出了一棵简单的树,开始用一些简化的符号在树干和树枝上标记出知识点。

整整一个中午都没抬起头,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到他白皙的鼻尖,眸光从半垂的眼睛里倾泻而下,在眼睫之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嗒。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被眼前空投下的一个小小的塑料包装袋所打断。

燕徊抬起头,发现骆愠已经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瓶冰的矿泉水。

包装袋是何令文给的。

燕徊压根也没指望骆愠会给自己带吃的,毕竟这是在学校里,他们并不熟。

“谢谢。”燕徊暂时放下笔,决定休息一下,拿起了那个小包装袋。

一小包水果胡萝卜。

燕徊:“……”

沉默五秒后,燕徊默默把它放在了水杯旁边,继续看题。

何令文都惊呆了:“不是吧大哥,为了个考试你真啥也不吃,要修仙屁股啊?”

燕徊被呛得咳了一下,骆愠纠正道:“辟谷。”

何令文:“对啊屁股嘛。”

“……”

燕徊给自己纸上的树标记最后一个知识点,写到笔没水,然后大功告成伸了个懒腰。

他个子高,手长脚长,一不小心胳膊伸到了坐在旁边的骆愠面前。

骆愠仿佛长了复眼一样,迅速地抬起下巴躲过了燕徊的“袭击”,脸上迅速地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燕徊本能地想说声抱歉,一看发现骆愠右手五指间黑色的中性笔转得飞快,转几圈又停下来在笔记本上标记两下。

……你他妈不是说左撇子么?

仿佛准确地读取了燕徊的心声,骆愠头都不抬一下,轻飘飘地说:“左右手都能用,有问题么。”

燕徊无语,那非要跟我换这个位子干嘛。

算了,不跟神经病计较。

燕徊把手伸进桌肚,从书包里摸出个塑料包装。

他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在位子上开始啃面包。

他吃东西的时候眼神会习惯性地放空,好像在发呆,嘴巴还是会一动一动,但又嚼得很慢很慢。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又喝了一口水,燕徊摸摸肚子,打算趴在座位上眯到魔鬼老陶到来。

何令文见他吃饱了就睡,以为燕徊已经和他一样放弃挣扎了,顿时喜上眉梢:“好好好,终于有人和我一样自暴自弃了。”

燕徊没吭声,闭着眼睛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真的混混沌沌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燕徊整个人还是懵的,只听到有人站在讲台上说:“拿到卷子就往后传。早就说过原题都在暑假的套卷里,自己不认真现在哭有什么用?”

讲台下,哭丧般的哼唧声伴着稀里哗啦的翻卷子声。

远处的声音是个青年,嗓音比较温润,但讲起话来真是杀人无形。

这好像就是老陶,魔鬼数学老师陶文熙。

拿到卷子,燕徊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他妈是一张,数、学、卷、子。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坐在旁边的始作俑者已经被燕徊千刀万剐了。

看了一中午的小滑块,最后考的是数学。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养精蓄锐、全副武装地冲到敌方阵营,正准备拿出石中剑大杀特杀的时候,结果发现自己早上出门太急拿错了,在十万敌军面前掏出了巴啦啦小魔仙变身棒。

燕徊半死不活地想这场考试该怎么办。

方法一,交白卷算了,可是很丢脸。

方法二,在试卷上随便蒙上C和1,可是也很丢脸。

方法三……

燕徊愁眉苦脸地发着呆,有人突然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吓一跳。

骆愠:“给我张卷子,我不像你,用意念就能瞪出答案来。”

燕徊:“……”

方法三,把卷子塞到骆愠的嘴里然后对老师说卷子被狗吃了。

燕徊皱着眉拧开自己的笔,在试卷左上角先写了个名字。

有同学突然开口:“咦,老陶,你这一张卷子上就一道大题啊?”

老陶坐在讲台上淡定地翘着二郎腿,开口道:“对啊,我向来很讨厌题海战术,所以我决定每次就给你们出一道解答题,经过我精心的改编,难度会有,大家慢慢想。一题30分四个小问,一个小时我收卷。”

何令文疯了:“哦草,我读题都费劲。”

周佳迪小声说:“这一题更比六题强。”

老陶说:“浓缩才是精华嘛。”

于是一班人开始唉声叹气地解题。

燕徊听着左手边就传来骆愠飞快的写字声,用拳头支着下巴把题目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逐渐有了思路,于是低下头在纸上唰唰写字。

过了很久,陶文熙说:“还有十五分钟。”

“啊……”全班传来一片慌张的翻卷子声。

说实话,老陶出的题难度满星,计算量也很大,但出得很有巧劲。更多的好像在测试这个学生的一种天赋,或者说是直觉,是否能根据已知条件,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一到两个不显而易见但是绝对正确的结论,以及跳脱出这一亩三分地后在宏观上仍然能掌控一道题从题目到结论的思考方向。

这种掌控力往往都是与生俱来的,想后天速成却很难。大多数人往往不是在一个地方钻了牛角尖死磕,就是走马观花每道题都没有具体的思路。

一个小时转眼就到,老陶铁面无私,不留一点情面:“停笔,收卷,第一排的同学站起来往后收。”

燕徊听到骆愠很早就合上了笔,在他之后五分钟不到,燕徊也落笔写下最后结论。

骆愠瞥了一眼,交了自己的卷子就收书包走人,没有等一下的意思。燕徊在后面慢吞吞地收书,听声音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座位上起身,散着步走到地铁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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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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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里开始是小狗
连载中硏茶乐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