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程免是被闹钟吵醒的，她看了眼时间九点多钟了。
她急忙起来洗漱。
她不知道宋宸晞会不会催她，她打开手机，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也没理。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她也懒得吃早饭了。
程免打开衣柜，挑了件最好看的衣服。
是件高腰的黑色T恤，然后一条米白色的阔腿裤。
她又拿了件纯色外套搭在外边。
她换好鞋准备出门。
门刚一打开。
迎接她的就是闷头一棒。
不知道是她开的门，还是门外的人用钥匙开的门。
程免站在门口，脑子一片空白。
“把她带家里来干嘛。”
她的语气冷冷的。
“这家是我做主。”程鹏身边站着个女人。
是陈静娴。
程鹏可能着急着想进去，他一把推开程免，带着陈静娴进家里。
“明天晚上，出来陪你姨吃顿饭。”
程免站在一旁，忍着泪对自己强颜欢笑。
她听见里面的对话。
——好好和小孩说呗。
——她活该。
紧接着就是一声关门声。
程免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她双眼紧闭。
一切又要重蹈覆辙了。
看看吧，他能把这个家闹成什么样。
她不慌不忙地往公交站那边走。
控制情绪，也就深呼吸几口。
等到她走到街口时，她看到了宋宸晞。
少年站在街牌下，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下面套着一条黑色的工装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机。
她打开和张柔的聊天记录。
免：【妈，今天我来不了了。】
张柔应该还没开始忙，回消息也及时。
妈：【好。】
她走到他的面前。
他才抬起头。
“如果你等不到我呢。”你又会怎么办。
宋宸晞这时才发现她的眼睛红着。
“那就一直等啊。”宋宸晞主动牵她，往这张牌那边走。
“你这不是来了吗。”他步子特意迈得很慢。
程免慢慢悠悠地和他走。
“等多久了。”
“没多久。刚来。”
事实上，宋宸晞特意来的早些来等她。
他怕吵醒她。
走到站台处，B53路公交恰好驶过。
他们走得不慌不慢。好像没有要搭乘的打算。
“不去图书馆了吧。”
程免本以为宋宸晞多多少少不会来的。
“嗯？”他记得昨天好像小姑娘挺想去的。
“不去了。”程免重复道。
她又怕这样太突然，所以又随便找了个理由。
“今天人应该挺多的。”
宋宸晞点点头，“那我们去以前去的那地方。”
程免知道他说的在哪。
杏三街。
清居反方向的巷子里——一个小型游乐场。
因为国庆假期，这里人也不少。
巷口的对面依旧摆着那家小摊，摊前立着一张木牌——情侣半价。
和年初那张一模一样。
他又想起女孩在他耳边求他扮她男朋友。
他突然拉住程免使坏。
“还需要我装你男朋友吗？”
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喃，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耳朵。
程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而且他似乎还在笑。
“不用。”她回答得很平静。
“嗯？”他故意把话放在她这边。
她没理，迈脚往射击摊位走。
他本来都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可是他又听到小姑娘软糯糯地声音传来。
“你已经是了。”
走到摊前，老板相比于之前，又多了一个要求。
“你们一对儿啊？”
宋宸晞看了眼程免，“嗯”了一声。
“要半价必须拍个照的哦。”
宋宸晞环视摊子里面，全是挂满的情侣照。
“可以的。”
当他还在想小姑娘愿不愿意和他拍时，程免就已经开口答应了。
宋宸晞低头和她对视，莫名两人都笑着。
“欧克啦。”
“嗯？”
两人都挺疑惑。
“抓拍好啦。”老板把刚照的照片给他们看，“这可是我见过最养眼的一对了。”
“瞧这眼神多腻歪。”
老板好像挺喜欢这张照片的，她将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宋宸晞的技术像是比程免要好很多，他像是每次都精打细算的样子，发发中。
临走前，老板还多送了一个。
游乐场的中央有座许愿池。
许愿池中间有高耸的高台，传闻说扔得越高，越有希望成真。
宋宸晞跑到小卖部里换了些硬币。
这次程免一扔就中。
她双手合十许愿。
等到她缓缓睁眼，宋宸晞问她，“上次许的愿。如愿了吗？”
程免一愣。
她回答地很坦然。
“没有呢。”她笑着说，“可能是许愿池里的硬币年年换吧。”
她记得上次也扔得最高层。
“许的什么？”
他想着能不能帮她实现。
“你要当许愿池吗？”
她的眼睛很好看，就像装得下整个星辰。
“也行啊。”
反正也装的是你一个人的愿望。
“我的愿望类似于和睦。”
家庭和睦。
她记得穆雅斓说她这愿望挺俗的。
俗吗？还好吧。
宋宸晞给的评价完全不一样。
他像是在夸她，“挺好的”
程免应付点头。
“你呢？”她反问他。
宋宸晞想了想，“关于未来。”
也是关于你。
之前许的愿望好像是——以她对象的身份陪她再来一次。
好像如愿了呢。
“哦。挺远大的。”
她递给他几个硬币，“再许一个吧。”
宋宸晞随手一扔就扔进，“一个不够，得多许几个。”
程免笑着打趣他，“这么贪心。也不会全部实现的啊。”
他又扔了好几个，有些落在池底，大多落在高坛上，“那得看你咯。”
“什么？”她内心有一种想法，但不确定。
“没什么。”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一一许愿。
“一定会实现的。”他许完愿缓缓开口。
“为什么？”
宋宸晞看了眼高坛，像是在祈求上天。
“因为全都许的那个愿望。”
许的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走吧。”他主动牵着程免离开。
程免像是很不情愿，她站在原地没动。
“宋宸晞。”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肯定内心的想法。
“为你自己许一个吧。”她缓缓张开另一只手掌，还剩下最后一个硬币。
宋宸晞先是一怔，缓过神。
“行。”他接过硬币，像是很有把握。
宋宸晞将硬币放在大拇指上，随手一弹。硬币在空中翻转了好几下，落在高坛里，泛起些许水花。
他注视着高坛，很严肃又很宁静。
没有带有一丝原来的不羁和痞感。
就在正准备离开时，一个五六岁大点的孩子拉着程免的一角。
“姐姐，可以帮我扔一下吗？”
程免看这小孩孤苦伶仃。
她蹲下来温柔地询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低着头攥紧了手中的硬币。
“爸妈吵架了，他们都不理我。”
宋宸晞什么也没说，他站在一旁。就像神俯视天下的苍生。
小男孩话音刚落，又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他激动的抬起头，两只眼睛若有星光地注视着程免。
“姐姐，你可以帮我扔一下吗？”
这是小男孩第二次请求。
他伸手将硬币凑到程免面前。
程免是担不起这种大任的，她一个家庭不和睦的人，又怎么能帮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许愿。
她许的愿望就真的只是愿望吗。
“小朋友，硬币当然要自己投的才准哦。”
她委婉拒绝了。
“可是我扔了好几次了，这是最后一个硬币了。”
程免没辙，她最后还是接过硬币答应了小男孩。
但她也吃不准，她狡黠地看向宋宸晞。
“这个哥哥投得准，让哥哥来吧。”她转过头询问小男孩的意思。
可能是阳光有些许刺眼，宋宸晞微眯着眼。他可能是为了避开光线，慵懒地转过头，视线便很自然地放在程免身上。
她这么一声“哥哥”怎么那么好听。
小男孩不敢看他，莫名地觉得他不好说话。他只是点点头。
宋宸晞拿过程免手中的硬币，往上一抛，正中水潭中央。
她听到少年薄荷似的声音传来。
“许吧。”
小男孩闭着眼，双手掌心相合放在眉眼之间，小嘴张张闭闭似乎在说些什么。
向来不开口的宋宸晞鼻腔“哼”了一声，程免发现他肩膀微颠了一下。
她转过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小孩都这样许愿吗？”他抱着手，下巴往小男孩方向微点。
程免这次觉着小男孩许愿的姿势像是在拜佛。
这时小男孩刚许完愿，他有些怕宋宸晞，但也给他道了别。
等到小男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里。
程免最后看了一眼许愿池才离开。
整天，他们都在游乐场里玩，程免手中也拿了不少奖品。
走到出口处，娃娃机摆成一排，几乎所有人在临走前，都要玩上几把。
程免走到中间的一架机器，里面装着小恐龙公仔。
她挺喜欢的，上次也抓到过一次，但送给宋宸晞了。
“喜欢这个？”他站在她身后，然后掷币。
程免点头。
他又嗤笑道，“你送了我一个。”
程免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他什么。
他继续问，“嗯？记不记得。”
程免点头轻“嗯”了一声。
宋宸晞笑了，连他的话里也听得出他的笑意。
“和我一起，是如愿以偿。”
“还是被我感动到了？”
一句话，他非得分成两句话来说。而且还略带刻意的停顿。
他的手覆在程免手上，在操纵杆上左右拉动。
程免失了神，耳边全是他的气息。
很轻，却让她失措。
宋宸晞按下按钮。
——啪。
夹子左右晃荡抓起娃娃，成功掉进框里。
清风驶过，女孩的发梢拂过他的脸庞，有些痒。
但风也带来了她的答案。
是如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