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室
傍晚六点，夕阳的余晖透过修复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苏瑾的手边投下一片暖金色的光斑。她微微眯起眼，指尖的镊子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那块宋代官窑青瓷的碎片边缘锋利如刃，釉色如冰似玉，哪怕历经千年，依然能看出当年工匠倾注的心血。瓷片上的开片纹路细密如蛛网，而她的任务，就是在这千万条裂纹中，找到最完美的拼接点。
"苏老师，您还不下班？"助手小李探头进来，手里捧着两杯热茶。
苏瑾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仍凝在瓷片上。她的呼吸放得极轻，仿佛稍重一点，就会惊扰这件沉睡千年的器物。
小李早已习惯她的专注，轻手轻脚地把茶放在一旁，没再打扰。
直到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苏瑾才终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将镊子尖端轻轻抵在瓷片的裂口处。她的动作极稳，指尖几乎没有一丝颤抖，像是天生就该做这样的事。
"咔嚓。"
极轻的一声响，两片瓷完美地咬合在一起。
她长舒一口气，唇角微微扬起。这是今天修复的第七块碎片，进度比预期快了不少。她伸手去拿茶杯，却发现茶早已凉透。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苏老师，紧急求助！林城西郊施工发现明代古墓，文物遭严重破坏，恳请您尽快赶来！——林城文化局 林志远】
苏瑾的指尖顿在屏幕上。
林城。
她的家乡，也是父亲十年前"意外"去世的地方。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玻璃窗映出她的侧脸，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跟在父亲身后学修复的小女孩的影子。
半晌，她回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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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城西郊工地
推土机的轰鸣声老远就能听见，尘土飞扬中，苏瑾踩着碎石走向被黄色警戒线围起来的区域。几个工人蹲在边上抽烟，见她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
"苏老师！您可算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额头上全是汗，"我是林志远，文化局的，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苏瑾点点头，目光已经越过他，落在那个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墓穴上。夯土层被机械暴力破开，墓砖碎裂，几件残破的瓷器随意堆在角落，沾满泥土。她的胸口蓦地一紧。
"谁干的？"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个……"林志远擦了擦汗，"是祁氏集团的开发项目，他们原本是要建商业区的，没想到地下会有古墓……"
"没想到？"苏瑾打断他，"林城是历史名城，西郊这一带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划为潜在文物区，任何动工前都应该先勘探！"
"苏专家说得对，是我们疏忽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苏瑾转身，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男人身材挺拔，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在工地上显得格格不入。他唇角带着礼貌的笑，可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祁川，祁氏集团负责人。"他伸出手，"久仰苏专家大名。"
苏瑾没动。
"祁总，"她直视着他，"这不是疏忽，是犯罪。"
祁川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秒，从容收回，笑意不减："苏专家言重了。既然问题发生了，我们祁氏会全力配合文物保护工作。"
"配合？"苏瑾冷笑，"如果不是你们强行施工，这座墓根本不会受损！"
祁川微微眯起眼，还没开口，林志远就急忙打圆场："两位别激动！现在当务之急是抢救文物……"
苏瑾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墓穴。她戴上手套，小心地拾起一块瓷片。
下一秒，她的呼吸一滞。
——瓷片的断口处，有一道极细微的修复痕迹。
而这种手法，她再熟悉不过。
是父亲的。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