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一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赐福还有这般能力。
那条白色的鱼，启一颂很清楚是自己的赐福能力·『化气为鱼』，只是根据早些年赐福测定的结果，这是个辛级赐福，自己和自己的鱼能共享一定程度的感知，因此可以利用其气化的特性，去测量一些复杂狭隘的空间数据，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成为工程师。
【怎么，还没见过自己的赐福能力】
那股声音再度传来，只是这回带着一丝戏谑。
震惊之余的启一颂还是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而且他也没时间思考了，被反杀暴徒的同伙注意到了自己同伴的离去，也同时将视线转向了启一颂这个凶手。
“操了。”启一颂爆粗一声，赶紧再度起身飞奔。
后勤通道是单一直线通道，因此只要你跑，就会演变成一场单向追逐。
跟每天外出作业的工人比拼耐力，启一颂还远没有那个能耐，眼看着那西门口就在眼前，可还是被暴徒们一把抓住。
出于愤怒，暴徒们不再是以“教训”为目的的毒打，而是将铁棍像利刃一般竖直，让启一颂也尝尝穿透心胸的痛苦。
但还没等那铁棍落下，启一颂看到那压在自己身上的暴徒胸口多了几个细小的血洞，伴随着数阵枪鸣。
得知后勤通道暴动的安保终于派遣了增援过来。
启一颂擦拭着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他感觉自己的腿脚似乎在刚刚的追逐中崴到了，因此起身变得艰难，看到有安保过来检查暴徒的尸首，便想伸手向他们求助。但那安保根本没拿正眼看一眼启一颂，只是拿着枪托对着那暴徒的脑袋来上一下，确认没反应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那一身装备，应该是管理部直属的安保部队吧，那这也正常。
【看来来了一群官爷】
启一颂还是起不了身，只得用手托着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喘着粗气。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启一颂心中有太多的困惑，但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好了，小子，我知道，一下子怪事太多了，接受不过来很正常，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只要你肯听】
启一颂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问道：“你……你到底在哪说话？”
【我在你刚刚捡到的项坠里，通过骨传感直达你的听觉神经】
“项坠……”启一颂下意识地掏出项坠，那色泽看上去依旧那么不可思议。
“你究竟是谁？”启一颂问道。
【哼哼，我谁也不是，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也没有身体】
“什……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人工智能】
启一颂的瞳孔瞬间放大，接二连三地受惊已经让他感受到自己有些神经劳损，有点眼前一黑马上就昏过去的既视感。
人工智能……这个词，自己只在历史课本书中看到过，也只能再历史课本书中看见。
【我知道这在如今的世界是大忌讳，但我就是人工智能，这没必要撒谎】
从打小记事起受到的所有教育，人工智能一直是被钉在人类历史的禁忌之柱上，每个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每个人都会谈及色变，以至于没有人会在现实中提到它，哪怕是真要谈涉及它的话题，都会用一个暧昧或者模糊的别称来形容，类似智灵，智魂，工灵这样的称谓，但无论怎么变，总之不能把“人”这个字眼带上，它天然要和“智能”分开。
毕竟曾一度毁灭过人类世界的元凶，是人为制造的产物，实在太骇人听闻。
而如今，启一颂居然正在和这样的元凶对话。
启一颂想起了小时候，老师给自己讲过的一些案例，那些偷偷研究人工智能的科研学者，和那些涉猎人工智能方面的人，受到了怎样的刑罚，得到了怎样的下场，那几乎成了自己小时候的童年阴影。而当下的教育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不再将这些案例放入课本了，甚至连人工智能都不再介绍了，以至于现在许多正念书的学生甚至根本不知道人工智能这个概念。
“人工智能……人……”不敢反复重复，启一颂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这么害怕？】
“你赶紧离开我的大脑！”启一颂立刻做出排斥，这种厌恶情绪甚至让自己忘却了崴脚的痛楚，立马就起身站了起来。
【哎你别急嘛，我说了只要你肯听，我把你想知道都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启一颂大喊，这声喊叫也吸引来了还在那些清点人头的安保们的注意。
启一颂下意识地立马闭嘴，并赶紧鞠躬道歉。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和一个人工智能交流的话，估计自己后半生只能监牢里度过了吧，甚至可能自己都熬不过那些公安的酷刑。
是的，对于启一颂，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人工智能要比暴动更加可怕。
【没事的别怕，我说过了，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
一阵急促的步伐来袭，领头的人就是启一颂的主管，刚到就四处张望，看到原本清理干净的路面上又多了几具尸首，脸色顿时变得慌张，直接找向正在清点人数的安保队长，喘着粗气连带着手脚比划，似乎说着什么着急的事。
启一颂这才感受到了脚踝处那刺骨的疼痛，顺势靠到一面还算干净的墙上，稍作歇息。
“哎，那边几个，还活着的，走了。”沟通完毕的保安队长一嗓子喊完，转身就跟着主管径直离去，也不管后边那些个文弱病残跟不跟得上。
其他人不清楚，启一颂的脚踝疼得厉害，估摸着是没法再走动了，但前面的人根本没有要等他的意思，一个个都迈步向前。
“能不能……”启一颂欲哭无泪，后半句也喊不出来，那痛感真是要命了。
【利用你的赐福，将气鱼环绕在脚踝处，应该能缓解不少】
人工智能再度说话，启一颂因为被疼得无法出声，只能按照它说得来，没想到真出了奇效，被气鱼环绕的脚踝一时间居然就像没事似的，虽说还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自由奔跑，但直立行走没什么问题。
启一颂一直以为自己的赐福只是个探知类赐福，自己生来就该干数据类的活，今天这一手，又能干仗又能治病，怎么想也太全能了吧。不过震惊之余，更多的还是困惑，这个人工智能，对自己的赐福能力居然如此了然，仅凭借着和自己的手掌接触，就能做到这样吗？一时间，自己居然有种“不愧是能毁灭人类社会的产物”的钦佩感。
【不用佩服我，也不是所有人工智能都能这样，主要我是最牛的那个】
这话一出，启一颂刚刚的那敬佩感荡然无存，这样自卖自夸的方式，怎么说也有点降档次。
“你能读我的心吗？”启一颂发问，毕竟刚刚自己什么都没说，它居然就自行理解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自然，从你接触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连接了你的中枢神经】
当下因为自己起步慢，和前行的部队还有一丝距离，因此这样的“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引起注意，趁此机会，稍稍冷静下来的启一颂想好好跟这个人工智能沟通沟通。
“人工……像智灵这样的事物应该全被消灭了才对，怎么还会有？”
【你能把你家里的螨虫全部驱除干净吗？】
“用真空清洁的应该可以。”启一颂知道，高级公寓或者别墅都安装有真空清洁器，用近乎大气真空般的窒息来清理房间，大多数微生物都无法存活。
【那你能在你还在家里的时候用真空清洁吗？】
“那……不行。”真空清洁的话，屋内所有人必须离开，否则清洁器估计连你一块清除了，启一颂经常看到，有孩童误入真空清洁中的房间，结果酿成惨剧的新闻。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人类还存在，所以人工智能没法被皆数消灭吗？
“那大危机之后，还余下了多少人工智能？”启一颂问道。
【不知道，可能只有我了吧】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后勤通道的尽头，似乎是因为靠近前厅的缘故，这里的隔离层几乎完好无损，连点血迹都没沾上。那漫天星海的光芒透过隔层照射进来，代替了已经无法运作的电力灯光。
不知为何，启一颂来到这，居然有种从地狱返回人间的错觉。
“所有人在此稍作休整，听到指令后进入前厅登记信息。”安保队长用军队中发布指令一般的口吻。
启一颂解除了赐福能力，顿时痛感袭来，一时吃痛便再度倚靠墙壁。
望着漫天星海，尽管是天天抬头就能见到的太空，但是不管看到多少次，都总会感觉自己的渺小。
或许，这人工智能就是因为在这漫无边际的荒芜星区，才逃过大危机时候的清洗的吧。
【那可不一定，我在地球说不定也能活下来，只是这里星区的建设恰好需要我】
又是突然的发话，说实话，启一颂并不喜欢总是被人一瞬看透自己的思维，应该说谁都不喜欢，更何况这个人工智能还有点碎嘴子，话语中总是带着戏谑。
“需要你？”
【你也知道你们这里是个复兴星区吧，你以为早先年是谁完成这里的拓荒工作的】
这样想来，复兴工作本来就是找回那些因大危机而失落的星区，难不成大危机之前地外星球的各项建设工作都是人工智能来做吗？
望着那黑暗中的点点繁星，启一颂曾经在历史课本中学到过，大危机前人们将星区建设扩散到了近乎整个银河系，几十年前，这里周边一带的星域都有人类驻扎。
而如今却只剩荒芜。
人在感知到自身的渺小时，总是会出奇的冷静。启一颂突然认识到从叛乱发生到现在，只不过才几个小时，但对他而言，对所有星区还活着的人而言，如同恍如隔世一般。这几个小时内难以置信，无法接受的事物如潮水般涌到自己跟前，一时竞对自己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感到一丝庆幸。
启一颂从口袋中掏出项坠，将其对准那无垠星光，吊坠上那剔透的色泽在群星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悠远而神秘的光辉。这到底是什么物质，白金？琥珀？但看起来不像，虽然坚硬，但质感比起这二者更加柔和，像是冰晶，应该说固化但却不失活力的水花。
“这项坠，也是大危机前的产物吗？”启一颂问道。
【不错】
“欸……”启一颂反复打量，略有所思。
【不，你不想，如果你打算上交这项坠，你自己也讨不了好】
人工智能再度读出了启一颂的想法。
【且不说我这个人工智能还在里边，你想靠上缴一个危机前的产物来换取功勋？你也不想想你上头是怎样一个吃人的主，这场叛乱没让你们来背锅你就该偷着乐了，还想着立功？】
“……”
【更别提要是他们知道这其中还有人工智能，接触过人工智能的你，难道不会被他们视为异端？你应该清楚人工智能在你们社会是怎样一个禁忌吧】
“……”
【再说我刚刚已经借用了你的赐福了，这要是被公安的人知道……】
“！”这一句可把启一颂吓得不轻，确实，刚刚震开暴徒的那一击，那个抬手动作绝不是自己的想法，莫不是那一瞬间自己被人工智能操控了。
“所有人，排队按顺序进入前厅！”
保安队长的喊话，让错愕中的启一颂讶然一惊，以至于那项坠从他手中滑落，滚落进星光所照不到的角落之中。启一颂下意识地赶紧去寻找，但脚部的疼痛让他的动作变得相当迟缓，根本没法轻易俯下身细细摸索。
人群陆陆续续进到前厅，一个安保看到启一颂还在原地磨蹭，直接吼道：“喂！干嘛呐，没听到喊话吗？该登记了！”
听到安保催促，启一颂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寻找了。不过丢了也好，自己可不能和人工智能扯上太多关系，今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自己不想再把这些烦心事带到明天。
但刚刚那个人工智能说的话，不免还是有所担心，如果自己被它上身的事情让公安知道的话，估计接下来的人生也就完了，但当下能做的，也就只能祈祷它不要再被谁捡到了。
“希望不要被人捡到。”启一颂轻声默念。
可以公开的情报：
大危机：又称智械危机，七十多年前人类与人工智能发生的战争，因为人工智能和人类之间严重的效率不对等，致使前者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自发地发起了清除后者的命令。这场危机虽然以人类的胜利告终，但人类社会退化数个世纪，地外星域全数陷落，先端科技几近瘫痪，地内资源严重匮乏。终于在度过了数十年科技返祖的寒冬时代后，人类社会才重新走上正轨。
而当下大危机的概念，是智械战争和数十年寒冬时代的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