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再理岑霜,岑霜待在这里显得尴尬,于是找了借口上楼要去收拾东西,便转身走了。
二楼拐角处倚着陆亭舟,抱手靠在柱子上,岑霜看见时,脚步顿了顿,想静静从他身边走过时,被他喊住:“岑霜。”
岑霜脚步一停,并没有回头,只说:“嗯?”
“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声音很淡,岑霜眨了下眼,回头看他:“哥哥想要我说什么?”
“今天的事。”
岑霜想弯弯唇角,却实在扯不出个像样的笑容于是作罢,叹声,“这个啊,哥哥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再问一遍又有什么意义?”
她看向他,目光显得冷静,“要是我说陆晚晚摔倒受伤,这事与我无关,你会信吗?”
“我说她抢我东西,倒打一耙,你信吗?”
“哥哥,你不信我,所以也来质问我是不是……”岑霜后来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咄咄逼人的感觉,然而,陆亭舟却只是温和的看着她,不反驳,也不打断她。
放在平时或者任何正常的时间段,岑霜万万不会这样对陆亭舟说话,陆亭舟在她心里,地位格外的高,这种咄咄逼人,冷嘲热讽的语气……
岑霜闭了闭眼,她从来不知,原来有一天,她还可以这样对人说话。
她心里委屈,可她从没想过要把气发在陆亭舟身上。退一万步说,陆亭舟是谁啊,陆家长房的大少爷,从出生到现在,怕是没人对他说过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岑霜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敢这样跟他说话。
想到这里,岑霜张了下嘴,泄气一般,肩膀耷拉下来,“……算了,对不起。”
她说完也没等陆亭舟开口,自顾自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身后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跟着她,房门第二次被推开。
陆亭舟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视线往里面扫了一眼,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愣了下。
房间里很干净,书桌上有翻开的书本,书桌桌脚旁靠着一个很大的银色行李箱。
她似乎早就备好了行李,又好像随时等着从这里搬出去一样。
岑霜拿过书包,把手里的小狐狸塞进书包最里面一层,接着又将桌上书本一本一本收拾好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这才抬眼看向陆亭舟。
陆亭舟这时已经走了进来,自己拖了张椅子坐下,其实楼下的话他几乎一字不漏的都听见了,陆晚晚什么性子,他不会不清楚,也去看了她的腿,并非很严重,所以他很快想到岑霜,于是过来找她,顺便听了会儿楼下的谈话。
房间里很静,因为门没有关,所以楼下吵嚷的声音依稀透露过来,断断续续的,已经听不太清楚说的什么。
两人同处一室,岑霜有些拘谨,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话才好,只在心里想陆晚晚也是陆亭舟的妹妹,怎么说也比自己重要得多,所以陆亭舟跟她过来,是不是打算找她讨要个说法呢?
乐极生悲这个词诚不期人。岑霜心里苦笑,就在不久前,陆晚晚还没摔下楼梯前,她还期待着,也许以后,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幸福的孩子,也许也会有人包容她,告诉她是非对错。
岑霜甩甩脑袋,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丢出去,正在这时,脚踝上突然窜起一丝疼痛。
她这一晚心绪不宁,脑袋里想太多东西了,竟把疼痛也给忽略了,这时想通,平静下来,那一点被忽略的痛也开始发作了,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呆呆坐在那里。
她垂着头,脸颊旁有头发垂落下来,发丝柔软蓬松,因为剪了短发,低头时白皙的后脖颈就这样裸露出来,脖颈很细很白,也很脆弱。
陆亭舟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忽然莫名地开口说:“不是质问,也没有不信你。”
“啊?”岑霜愣了愣,“什么?”
陆亭舟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更没有不信你,只是想听听你说一说今晚事情的起因过程。”
他眼睛瞳孔颜色很深,看人时显得深情,岑霜抬头撞进他视线里,又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后听见他声音再次响起,问道,“她抢你什么东西?”
岑霜用手抓了抓书包带子,小声嘟囔,“小狐狸。”
“没听清,重新说。”
“小狐狸。”岑霜这次声音大了点,重复道,“哥哥送我的小狐狸,小晚想要,我不给,争执过程中我们俩就从楼上摔下来了。”
说到这里,岑霜有点心虚,怕陆亭舟说她小气霸道,于是连忙找补,“哥哥,你别骂我,我就是很喜欢哥哥送我的东西,我不想给别人……”
“你也摔了?”岑霜话还没完,忽然被打断,她呆了一下才点头,“嗯。”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说,这样说显得像是在逃避责任,她仰起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我摔得不重,没事儿,我小时候经常摔,一点都不疼。”
“摔哪儿了,我看看严不严重。”陆亭舟起身,走到岑霜面前。
岑霜弯弯唇角,“真没事啊哥哥,不要大惊小怪。”
可陆亭舟神色却很严肃,并没有因为岑霜的笑容而有所缓和。
陆亭舟不喜欢讲多余的废话,岑霜是知道的,看这情况,岑霜觉得自己不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给他看一眼,想来是不会罢休的。
她只好卷起裤腿,把扭伤的脚踝露出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扭伤的那一块已经红了肿了,从脚踝到脚背,膨胀的像个馒头,脚指头轻微动动都困难,看起来十分严重。
岑霜自己显然也没料想到会严重成这个样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哥哥,我会瘸吗?”
陆亭舟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在她身前蹲下,修长手指伸过去,指尖将将碰到她脚上皮肤时,被她躲了一下。
“嘶……疼。”
岑霜一张秀气的脸皱了起来。
陆亭舟移开手指,回答她,“不会。”
他声音低低的,让人听着安心,岑霜放下心来,说,“那就好,我以后还要去好多地方呢,要是腿瘸了,我岂不是哪儿也去不了。”
这话说的有点没心没肺,陆亭舟却没跟着搭腔,他站起身,神色还是严肃的,垂眸盯着她肿起的脚背说,“别乱动,我去拿药。”
岑霜放下裤腿,摇摇头拒绝,“不用啊,等它自己好。”说完想了想,又补了句,“会好的。”
陆亭舟默了一瞬,眸子里似有莫名怒意一闪而过,岑霜却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气氛一时诡异起来,岑霜有心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可触及陆亭舟略显薄冷的目光时,还是选择躲避了。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目光是这种带着淡淡冷意的,所以岑霜很快得出结论,哥哥真的生气了。
可她低头思考很久,却始终搞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生气。
因为什么啊?
她听见房间里转身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后消失不见,房间里静下来,岑霜这才抬起头,睁眼盯着头顶炽白的光,光线太过强烈,刺得她眼睛里流出温热的水。
“我拿了药过来。”陆亭舟从陆晚晚那儿薅来些药,进门就看见岑霜仰头盯着头顶一盏卧室灯发呆。
那灯光线很强,裸眼看去很伤眼睛,陆亭舟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长腿迈过,再次在女孩身前蹲下。
“脚露出来,给你擦药。”他声音低低的,沉静温和。
岑霜没想到陆亭舟真去拿了药,还想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被陆亭舟一句话堵住,“如果你还不想瘸的话。”
岑霜依旧把腿往后缩了缩,“那我……我自己来就好。”
陆亭舟姿势未动,轻轻抬眼,目光不容置疑,岑霜顿了顿,只能妥协。
药剂在他手心捂热,药香弥漫在空气里,他手指温热,动作轻柔地按压在她脚踝扭伤的地方。
岑霜脊背一僵,她双手撑在床沿,本以为会很疼,甚至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陆亭舟动作实在太轻,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一样。
她低头看着,视线落在他墨黑的头发上,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了手。
手指在半空里被人劫住,陆亭舟懒懒抬眼,“做什么?”
他手上沾了药,只用手腕拦住她的手,皮肤相触那刻,岑霜觉得自己心跳陡然加快,她微微偏头,轻声开口,“以前听人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也软,我想看看哥哥头发是不是很软。”
陆亭舟盯着她眼尾带红的眼睛看了几秒才把手放下来,低声,“哦,那你试试。”
岑霜果真上手,张开的五指插入他漆黑的发色里,轻轻揉了几下才把手撤离。
她没说话,还是陆亭舟问她,“如何?”
岑霜想了下才回,“挺硬的。”
陆亭舟低低笑了一声,摇摇头没再说话,岑霜也跟着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就上完药,陆亭舟站起身,将用了一半的药剂放回桌上,又随手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简单擦了下手,岑霜见状忙指了指房间洗手间的位置,说,“那边有洗手间,哥哥你可以进去洗个手。”
陆亭舟点了点头,顺着她指的方向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大概二十多秒后,水声停止,陆亭舟擦着手从里面出来,随意开口,“你刚刚在哭?”
岑霜眨了下眼,否认,“没有啊。”
“我看见了。”
“怎么可能,我都这么大人了。”她还在辩解。
陆亭舟道,“你眼睛还红着,骗不了人。”
岑霜,“好吧,那我说是因为灯光刺眼,哥哥信吗?”
信不信陆亭舟也没说,只道,“已经帮你训过陆晚晚,所以不要委屈了,有什么事也不要压在心里,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小姑娘不能有太多的烦恼和委屈,会长不高。”
岑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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