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凛冬仍未褪去,寒风在黑夜里呼啸,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衣着却都不算厚重,灯光昏暗,光着脚穿着轻薄居家服的男人未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不看脚下,男人衣着还算正常,只是有些皱,走路晃晃悠悠,不是喝醉了酒的那种晃,像是被看不见的线提着。如果这时有人凑近些,就能发现那人眼神空荡荡的,眼皮一动不动,面色明显的青紫。
车辆在公路上飞驰而过,男人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直直走向一侧的护栏,僵硬的手指搭在栏杆上。远处,一辆货车的车灯逐渐靠近,忽然,他伸直胳膊,将自己撑起来,双脚离地,随即身体向前倾倒,整个人像根棍子一样,直挺挺地翻过去。
相对低沉的鸣笛声聚集了路人的视线,只见一个男人从天桥上坠下,车道上,一辆货车正高速行驶着,那具身体在货车抵达的前一瞬落地,司机大概是慌忙中错把油门当刹车踩,车速不减反增,径直从人体上碾过去,又开出去好一段才停下。
内脏脱离血肉模糊的尸体,洒了一地,不知是谁的尖叫唤醒呆愣在路边的行人,拿回身体控制权的人们大多偏过头去加快脚步,车辆则与之相反,都停在远处的路边。
撞了人的司机从驾驶室里爬出来,腿打着颤,四肢着地往回走——或者说爬。有个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伸着脖子看了那尸体一眼,好心报了警,指着路中央的尸体朝着远处的司机喊:“他好像没戴手环!”
这人嗓门和胆子一样,这一声喊得足够响亮,不止那魂儿吓飞了的司机,远近或好奇或害怕的行人也好,车上坐着正想怎么绕路的人也好,听了这一句齐刷刷做出了同样的反应——确认自己的手环还好好地待在腕上。
那司机爬回来也不敢靠近,拽着好心大哥的袖子一边道谢一边等警察,冷汗冒了一脑袋,谢也道得语无伦次。好心大哥再胆儿大也就是个普通人,烂在地上的一摊尸体他敢站在远处伸着脖子看一眼,让他凑近了看估计也是要吐的,其实他也说不好地上摊着的那个是没真戴手环,还是被血糊了一片从远看不出来。
直到警察封锁了现场,一个穿着灰褐色长风衣的女人姗姗来迟,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一点。
虽说本来也是那人自己突然跳下来,但以天桥的高度来说,落地时可能还活着,不考虑什么责任不责任的,也毕竟是杀了人。不过“伯奇”既然出现了,那这人的死就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女人垫着脚迈过一地的血肉块,走到尸体旁,左看右看,找了快还算干净的皮肤将手覆上去。三秒过后,她甩着手起身,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片边擦手边垫着脚又迈出去,到一个警察身旁说了什么,对方点点头,她转身走向路旁的垃圾桶,将用过的湿巾扔掉,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看着她欲言又止,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恐。
这男人是那撞了人的货车司机。她知道对方想问什么,虽然确切的答案还要等法医给的结果,但她既然被喊来,估计也不会有别的可能了。她朝对方一笑算作安慰和回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