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的工作我自然是辞掉了，我压根不会画画。萧远每天早晚都会各种嘘寒问暖。如果放着不理，等不了多久，他就会打电话过来。电话里的他听起来也很尴尬。
但他没有办法，没办法克制他的担心。我索性关机，心想让他担心到死。谁想他就会直接跑到我家门口，疯狂按门铃，拍门。直等到物业打来投诉电话。
“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只是你电话不接，也没回个消息，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我碰的关上门。
楚医生感觉是个冷漠很多的医生。即便是没有陷入恋爱之前的萧医生，治疗时也是个体贴有温度的医生。楚医生明显更疏离。催眠治疗之后，他经常会猝不及防问我一些犀利的问题，让我顿时情绪激动。他却冷冰冰地敲了敲手表，示意时间已经到了。偶尔他心情不错，时间也充裕，会在治疗后，请我喝一壶茶，多聊十几分钟。
“苏小姐，你最近有什么幻听的现象吗？”
“幻听？”我最近经常会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段，都是和萧远有关的。蓝天白云下的雪场，好像我们在一起滑雪，一起走在合欢树下，在落英缤纷里大笑。
“有吗？”
“没有幻听。”
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有什么其他不对吗？”
“……有的时候，会梦到一些事情。”我皱着眉头，斟酌字句，“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发生过，很凌乱，但画面很真实，每天都会梦到……”
他笑了笑：“有萧医生吗？”
我瞪了他一眼。
他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算什么问题。”他低头继续喝茶。
我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如果有什么不对，还请您如实告诉我。”
“很多事情，是好还是坏，要看分析问题的角度。”他扬起手里的紫砂壶，一股醇厚的普洱茶汤浇在那只紫砂狐狸茶宠上，“你不断梦到的景象，可能是你的第二人格曾经的经历。”
“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除了梦，清醒的时候，会有新的记忆涌入吗？”
每次见到萧远，就会。一些陌生的画面，像浪潮一样涌入我的大脑。却不像浪花那样转瞬即逝，那些记忆片段就停驻在我的脑海深处，历历在目。
看到我的表情，楚医生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你的第二人格，在吞噬你。”
我心脏猛然一紧。手里茶杯倒在桌上，滚烫的茶汤浇在手背上。
楚医生皱了皱眉头，立刻起身拉着我，走到办公室角落的洗手池那里，打开冷水不停地冲着我刚被烫到的皮肤。
“你的意思……我会慢慢，死掉？”
他终于收起了那总夹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的神情，目光依旧盯着我在水龙头下不停冲着凉水的手。
“你的两个人格，在融合。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死掉。”
“你说，她在吞噬我。”
“她吞噬你，或者你吞噬她，最终你们都会融为一体。她本来就是你人格的一部分。”
“她和我完全不同！”
“是吗？”楚医生侧过脸，深褐色的眸子打量着我的脸，“你觉得，她和你，相差很大？”
“当然，你不是见过她吗？”
“她一直觉得，她被创造出来，是保护你的。她觉得，从小到大，她都是勇敢的那个，保护你，照顾你。不论你把日子过的多么昏暗，她都会来拯救你，把黑暗的帘幕撕开，重新让阳光透进来。”
“……是，是这样……”
“是这样吗？”楚医生继续看着我。他眼神中的探寻，让我不由得感到疑惑。
“小小聪明，善良，阳光，乐观，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地长大。以至于，即便现在遇到任何困难和伤害，她都有坚强的内核去面对。即便在最热恋的时候，萧医生忽然退缩，她也似乎没有颓丧。”
“萧医生？退缩了吗？”
“可是，苏牧小这个人，明明是受过很多情感伤害而长大的。离异的父母，糟糕的恋情，困顿的学业和事业。那么，为什么她会在毫无伤害的环境里长大？是谁承受了那些伤害，保护了那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人格？”
我怔了一下。
楚医生关上水龙头，拿起一次性毛巾给我擦干手，就把两只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所以，到底谁在保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