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是睡在沙发上的,身上盖着我昨天披在萧远身上的灰格子羊毛毯子。昨天坐在地毯上看萧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我起来满屋子找了一圈,没有其他人的痕迹。茶几上那只给他盛蜂蜜水的杯子,他也洗干净放回厨房收纳柜里了。
还挺贴心的,给我盖了毛毯。
我打开手机,看到胖哥戏谑的留言:“幸福的清晨吧?”
翻看了所有未读信息,有点失落。我以为萧医生总该有个感谢短信。比如“多谢昨晚的照顾”之类。
我前阵子刚找到了一个插画师的工作。小小之前“病重”,也有一阵子没工作了。这周终于开始上班。公司环境很不错,办公室装修风格年轻,同事们大多数很友善,加班也不算严重。不过对于憋了一年多的我,真是恨不得每天住在公司里。部门领导很快发现我是可造之材,例会大力表扬。害得我不得不经常买咖啡蛋糕请大家吃,省得被群众们排挤。
“小小,你没男朋友吗?每天下班那么晚。”
“没。”
“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又好,怎么会没男朋友呢?”
“之前谈了个,渣男,分了。”
“哎呦,受伤啦?不敢再付出真心了是吗?渣男做了什么事伤害了我们小小,给姐姐说,姐姐帮你骂他。”
“不用不用,他已经被我整得很惨了,不用骂了。”
“真的呀?来给姐姐细说说……”
然后我就被办公室最八卦的行政大姐拉到茶水间盘问了半小时。直到领导喊我才脱身。我这个人就是太没有边界感。这点真应该向小小学习。
最近有个项目催的很急。连治疗我都已经2周没去了。萧远中间也没有来询问过。我们两个很有默契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空白。
好容易忙完这个项目需要的全部工作。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保洁阿姨把灯都关了。黑漆漆的办公室里,我凑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亮光,啃着外卖三明治,查看最终版本的图稿。
小小其实很聪明,但她总是负担太重,以至于寸步难行。我从不考虑那么多。对我来说,时间过于宝贵,有今天没明天。想做的事情就要赶紧做,想去的地方就要赶紧去,想喝的酒就要马上喝。
关上电脑,我伸了个懒腰,抓起桌上的包从外走去。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电梯口也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周末晚上看了部恐怖片的原因,这会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公司离家不远不近。连续加班,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索性走走。我慢悠悠的走在大马路上。沿路除了连成串的高大路灯,还有同样高大的合欢树。小小以前住的地方,院子里有棵高大茂盛的合欢树。夏天的时候,合欢花盛开,像一朵朵玫粉色的蝴蝶落满了郁郁葱葱的树冠。傍晚凉风习习,树下落英缤纷。爸妈离婚之前,她的日子还是很幸福的吧。
走到十字街,想起上次的事我有点后怕。穿过十字街的小巷子,是离回家最近的路。否则就要绕一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抄近路。穿高跟鞋走得久了,脚趾很痛。
巷子里非常安静,衬得远处的汽车穿过的声音非常清晰。风声也清晰,还有穿过树叶时的莎莎声。我想起那天在巷子口遇到萧远时的情形。
以前小小,也会经常遇到他嘛?江陵是个很小的城市,虽然美,却不大。城区的规划更是紧凑。如果不是小小每天宅在家里,或许也会在医院外,经常遇到萧医生。
我想起那天萧远在酒吧里落寞喝酒的样子。他也会有不开心吗?一个心理医生,也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吗?
快穿过巷子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像是被揉得皱巴巴的抹布。这人应该是从后面的支巷里冒出来的。在我身后不远处跟着。我不敢回头,只能继续走,只是忙从包里掏出手机。
可是打给谁呢?110吗?
我翻出萧远的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小小?”
“萧医生,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萧远声音莫名紧张了起来,“你在哪里?”
“我在十字街那个巷子……就是上次我们撞到的那次。”
“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萧远似乎心有灵犀,“你不要挂电话。我马上过去。”
“你别紧张。我只是有点害怕。”我压低声音,“身后有个人,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不要回头,我马上过去。”
走到巷口的时候,我快跑几步冲到了大马路边,身后那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这才敢回头,看到是个略有点佝偻的背的男人的身影,高高瘦瘦的样子。虚惊一场。
我靠在电线杆上等萧远。兴许就是几分钟的样子,一辆二手路虎风驰电掣地停在我面前。
萧远打开车门冲到我面前:“没事吧?”
“没事没事。应该就是路人,就是我有点害怕。”
“你为什么又要这么晚走夜路?上次的没长记性吗?”
“今天加班太晚了……想走个近路……”
萧远好像很着急,也很生气。眼神里透着火气。我都有点怕了。
“对不起啊,这么晚打扰你。只是实在,我也不知道该找谁。我……还有小小,都没有别的朋友。”
其实最近也交了不少朋友,就是还没铁到可以凌晨打电话把人从床上喊下来的程度。
萧远胸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是不是气得。我们两个就那么静静站了一会儿。
“要么,你先送我回去?”我跺跺脚,“这个高跟鞋我走了一路,脚好疼。”
我脸上真诚的痛苦提醒了萧远,他拉着我的胳膊,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已经困得不行了。连续加班一周,今天终于结案,刚才又虚惊一场,这会儿人有点虚脱。我有气无力地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萧远,冲他摆摆手:“大恩不言谢,晚安,萧医生。”
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没来得及打量萧远当时的表情。
可就在我准备关门的时候,他颀长的身影闪了进来,扶起我的脸蛋重重地吻了下来。银灰色的大门被他从身后随手带上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