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童博收到医院通知，让他下午就去临床中心报道。他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都带上了，等到了医院发现都会给发病号服。当天只是安排他们住院，然后开了个会，讲了之后几天的安排，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跟他同病房的人里，有一个是第二回来试药了。他主动给大伙分享了自己的经验，并宽慰众人说风险很小，不用担忧，还说这是一件有利社会，造福病患的善事。
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男孩赞同道：“我就是觉得这件事特别有意义，才报名的。一开始，我以为做志愿者是没有报酬的……这我也愿意，毕竟是一次很特别的人生体验。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补偿金……其实给不给的，真无所谓。”
他的这一席话，让童博听得有些汗颜。其他人也都没吭声，一会儿便各自散开，刷手机、打电话、收拾东西，各忙各的。
童博打开手机，看到置顶的那条消息还是自己凌晨发出的。邹仕奇始终没有回复，应该是已经看到了。算了！既然说了两清，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他们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早上六点多，护士来通知，让大家一会儿到采血室集合。到了那儿，他们挨个地被扎了留置针。一开始，童博还以为要输液，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后续抽血用的。留置针的苦头，他在上回住院时就吃过。这东西比平常的针头要粗，时间长了特别难受。对此他本能地抗拒，但收了人家的钱又不能不配合。
终于开始正式试药。所有人服完药后，都要张大嘴按个地被检查——护士拿手电筒照着，看他们是不是把药吞了下去。这一天里，童博被采了十几次血，差不多隔一个钟头就要采一次，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非得要扎留置针了。所幸，之后几天的采血就没那么频繁了。
一直到试验结束，童博都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有个别出现了呕吐的症状，但很快便没事了。
总得来说，这钱赚得挺轻松。但童博算了下，这几千块也仅够还两期信用卡账单，之后要怎么办呢？于是，他又跑去找赵红，希望对方能再给介绍下这类的活。可赵红一口就回绝了。
“三个月内不能再参加任何临床试验，这都是有规定的。”赵红好言劝他：“这种钱只能一时救个急，你还是找份正经工作吧。”
道理谁还不懂，但正经工作来钱太少，还不够他还债的。既然这儿没戏了，他也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见赵红的电脑开着，童博扫了一眼屏幕，问道：“这是你写小说的网站？”
“嗯。”
小说还在连载中，点击量和收藏数都不高，看来赵作家正处于创作低谷期。可屋漏偏逢下雨，点开邮箱又收到了处罚通知，说小说某章节存在违规内容被锁了。
“操！”赵红怒骂道。
见赵作家把鼠标都拍成了惊堂木，童博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他正打算出门，却突然被赵红叫住。
“我有个朋友在附近的市场开店，他正好要招人。要是你有兴趣的话……”
“多少钱一个月？”童博直接问。
“五千，包中饭，到点就下班。”
童博一听，比之前面试的几家还高了几百，当即便答应下来。
眼看快到年底，童博上班的这家店生意一直就不好。之前还有两名店员。上周刚开掉一个，如今只剩下童博一人守店。平时老板也不来店里，忙着在外头开网约车赚钱。老板说，天天看着这惨淡经营实在是堵得慌，不如出去开网约车畅快些。
生意都到了这份上，老板也不打算再瞒童博了。他跟童博说：“明年这店我肯定是不开了。你要是找到了好去处，随时可以走，我不担误你。但要是还没找好，就帮我干到结业那天。工资我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童博衡量了下，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被担误的。再说，老板对他不错，每天起早摸黑地出去跑车，就为了赚钱给他发工资。这样的雇主还有什么可说的？！童博甘愿为他站好最后一班岗。
这天到了下班时间，天空下起了雪子。有人嘲笑说，南方的雪就像是头皮屑，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说得还真是挺形象的。
童博懒得回家做饭，便找了家街边小店，叫上一碗香菇猪肉水饺，当作晚饭了。吃完后，又买了两个肉包带走。等他回到街上，发现外头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都多少年没见了。童博仰头望向天空，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去，雪花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即不白也不透，而是灰扑扑的，就像是漫天飞舞的灰烬。但落在手上，却又是白的、透的，只是转瞬便化作一滩水。
这是今年的初雪，也是许多年都未见过的大雪。街上一下涌出许多看雪景的人，很是热闹。
一辆灰色的宾利停靠在路边。打上双跳后，司机走下车，也抬头望向天空。
“邹仕奇……”童博脱口而出。
邹仕奇的头偏了下，但立马又转回去。他抬手看了下表，很快又上了车，像有急事要马上离开。没等童博上前去打招呼，车子就已经开动了。这时，一个女孩突然跑过去拍打车窗。车停了下来，载上女孩后便快速驶离。
“他一定是没看到我。”童博跟自己解释道。毕竟路上这么吵，还有人在按喇叭催促，邹仕奇没注意到他也很正常。
“我这边有个项目要找人试药，你去不去？”
童博突然收到一条来自陶勇的消息。陶勇是他上回试药时结识的大哥，住在同一个病房，当时加了微信，但之后也没怎么聊过。
童博：“不是说得要隔三个月吗？”
陶勇：“也就差一个礼拜，不要紧。这次的钱多！”
童博：“多少？”
陶勇：“四万！”
这么多？！童博记得赵红说过，钱数除以天数就是药物的危险率。
于是，童博又问：“去几天？”
“比上次长，要三周。”
即便这样，还是给得太多了。想到风险，童博有些犹豫不决。可四万这个数字实在太有诱惑力，不光能帮他还清所有的欠债，还能余上几千块。昨天，老板的店正式关门大吉了。他还没重新找工作，正好有时间赚个快钱。
陶勇怂恿道：“就是口服药。对方是知名药企，不会有事的。”
“行。”童博决定最后做一次，把债还清后就再也不干了。
过了几天，童博就被通知去医院做体检。做检查时，他遇到了陶勇，两人一起吃了个饭。这已经是陶勇第三次试药了，前两次拿的钱都不多。他的想法跟童博一样，打算一次搞笔大的，把两个小孩的学费都赚出来。
“做完这一回，我就不干了。是药三分毒，不能做为长久的营生。正好，有个老乡介绍我去物业公司当保安主管，过完春节就去上班。工资也还行，交完社保后有还有七千块。够用了！”
童博问他：“这次试的药风险大吗？”
陶通说道：“风险肯定是有的，不然人家能给你这么多钱吗？！但我也打听过了，这个价码在肿瘤药物试验里不算高的……毕竟是仿制药，风险比那些新药要小多了。”
“仿制药？”童博对此一窍不通。
陶勇给他解释：“就是在国外已经上市的药，但专利过期了。咱们这儿的药企只要通过临床试验，证明和国外的药具有等效性，就可以批准上市。所以，不用担心，基本都是安全的。”
听他这么一讲，童博顿时就吃下了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