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胜兰治疗的第一天,邹仕奇依旧是亲自陪同。一到那儿,童博就被先安排做了脑部CT,还抽了好几管的血。
明明说好是来做复健,结果搞出这么一堆的检查。童博觉得自己是上了邹仕奇的当,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用悲愤的眼神向对方发出良心的拷问。对此,邹仕奇视若无睹,只管埋头看检查报告,然后叽叽咕咕地跟医生说个没完。而他呢,就像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榨取完价值后便被无情丢弃。
检查结果不错,童博颅内的淤血已经完全吸收,也没发现其他异常。但医生听说童博有间歇性的头痛症后很是重视,仔细地询问了具体症状,以及目前在服用的药物。
“疼起来的时候,头像要炸开一样。”童博故意说得夸张,“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另外,记性也变差了。”
医生皱起眉头,斟酌了一会儿后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换下药,先服用一段时间看看情况会不会改善。”
看完病拿好了药,邹仕奇这才带他去见了康复科的主任医生。主任领着他们去参观了康复中心,这地方看起来像健身房,但在童博眼里却是刑房——病人被绑在立式的机器上,有些还被悬吊着。
他可不想被“咔咔咔“!他正要跑,一转身就让人给堵上了。
邹仕奇脸上挂着讥笑:“这么大的人了还临阵脱逃,羞不羞?!”
童博怒目而视。老子羞什么?!不要脸的是你这个骗子!
医生走过来,和气地拉着童博:“别怕!没那么吓人……你看这儿还有小朋友呢!我们去问问他,疼不疼?”
“我没怕。”童博有点难为情。
医生笑道:“怕也没什么,很正常。听过白大褂高血压吗?有些患者只要一看到医生就会出现血压升高的症状。”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小男孩跟前。男孩正在做手腕康复锻炼,每次弯到某个角度他就会皱起眉头。
“宁宁,你跟这位大哥哥说下,痛不痛?”医生笑着问男孩。
那男孩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年纪虽小,但讲话却很老沉。
“这点痛没什么。要想快点好,总要吃苦的。”
“小朋友真勇敢!”邹仕奇在一旁夸赞道。
“看到没?”医生又给童博指了一名黄衣男子。“那位大哥是外卖员,刚接假肢没多久,也在做康复锻炼。可积极了……说要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前两天电视台还来采访过他。”
前有小朋友,后有励志哥,童博算是被彻底绑架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刑场”。上了场后,他才发现根本没那么可怕。可他不想叫人看出来,于是学小朋友拧紧眉头一声不吭。
医生关切地问他:“怎么样?”
他故作坚强地答道:“没事,能忍。”
说完,他下意识地去看邹仕奇,见对方冲他颔首示敬,一下很是得意。于是大度地说道:“老邹,你去忙工作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老邹?邹仕奇愣了下。且不说他和童博差了没几岁,仅就两人关系而言这称呼也颇奇怪。何况之前童博也没这么叫过他。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回公司了。等结束后你给助理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后面几次复健,邹仕奇就没再陪着了。虽然童博依旧是顿顿三菜一汤,但渐渐食不知味。他寻思着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还得尽早谋划出路,毕竟每个月的信用卡账单还等着还呢。都怪当初一时冲动报什么英语班,搞得每个月分期还款都得近四千。就算找到了工作,那点工资在去掉生活费后,恐怕还不够还债的。
晚上,邻居老孙头喊他去家里吃饭。童博在这住了二十几年,也就跟老孙头走得还算近。老孙头是个光棍,据说早年间也结过婚,但没几年老婆就跟他离了,也没个小孩。周围的人都说他不靠谱,一辈子也没个正经工作,就靠着两套房子的租金过活。一套房子在一楼,租给人当仓库了。另一套在二楼,和童博隔了一户,已经空置了快半个月。
一进门,童博就发现老孙头这儿还有一个客人。那人来得比他早,正坐在桌边剥花生吃。看样子三十岁上下,跟老孙头一样的倒挂眉。童博寻思着,会不会是亲戚?
“哦哟,你还给加菜了。”老孙头迎出来,接过童博手上的便当盒:“我给你介绍下,这是赵红,租了我二楼的房子。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
赵红拍了拍手上的花生衣,探过来跟童博握手:“以后多多关照。”
老孙头在一旁说道:“小赵可厉害了,是个作家。”
童博顿时肃然起敬,他还是第一次跟文化界的人近距离接触。
只见赵红完全没有一点架子,摆了摆手道:“什么作家?!我就是个写网文的。”
老孙头说:“谦虚了!赵作家有很多读者的。对了,什么时候把你的书拿给我们看看?”
赵红有点犹豫:“这个……小众文学,不提也罢。等以后有机会出版了,送你们几本。”
“那得给我们签名啊。”老孙头乐呵呵道。
三人坐下,边喝酒边扯闲篇。话最多的就是老孙头。赵作家性格内敛,话少嘴快,吃起东西来那速度相当的惊人,桌上的菜有一大半都落到了他的肚皮里。
童博见缝插针地提问:“写网文赚得多吗?”
“得看人。”赵作家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只鸡爪:“我们这行贫富差距大。”
童博又问:“那你一个月能赚多少?”
赵作家略一沉吟:“这个嘛……收入不怎么稳定,但能养活自己。”
童博想着,这赵作家应该没什么钱,否则也不会租这种破房子了。
出于礼尚往来,赵作家也问童博:“你是做哪行的?”
“我现在呆在家里……正在找工作。”
赵作家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问童博:“如果有零活,你干吗?”
反正闲着,多少赚点也好。于是童博答道:“行啊。你这有活?”
“我得问问,回头联系你。”
过了两天,赵红找到童博,说来活了。还说这活收入不错,只是有些人不一定愿意干。见他讲话神秘兮兮的,童博开始怀疑他私底下在做违法买卖,而“作家”身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得去五天,吃住全包。差不多能赚八千块。”赵红说道:“当然前提是身体得健康。”
五天就能赚这么多,这里头肯定有问题。童博怕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连忙推辞道:“我不符合条件。前阵子骨折了,才刚拆石膏没多久。”
赵红看了看他的腿:“我看没什么事,只要没其他毛病就行。”
童博的脸抽搐了下:“我……还是算了吧。”
“你先听听再决定。这活虽说有点风险,但钱不少,而且是在三甲医院……”
“医院?”童博迷惑道。
“对,得去医院。你听我说,试药这活价格越高,风险越大。这次做得是糖尿病常用药的一期临床试验。危险性不大,所以钱呢也不算多。不过一般没接触过这行的人,听着还是会害怕。你这不是没工作嘛 ,要不要试试?不勉强啊,自己考虑清楚。”
“我去。”童博立马就答应了。来钱快又不违法,他肯定去啊。
“那我帮你报上去。到时还要先体检,得达了标才行。”赵红看到桌上的药盒,问道:“这是你在吃的药?”
那几盒是胜兰医院给童博配的药,都没拆封过。他的头痛症本来就是装的,当然不会去吃药。
赵红说道:“要求是近期没献过血,没服过药的。你这样恐怕……”
童博赶紧解释:“这药我一颗都没吃过。”
“那就行。”赵红给他宽心:“你别担心。这新药都是先经过动物实验的,不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