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的月光总带着点冷,落在望月台的石阶上,像林墨临走前没喝完的那碗桂花羹,凉透了,还留着点化不开的甜。
红红坐在石阶上,指尖捻着片刚落的桃花瓣——人类的花期短,林墨总说“要趁开得最艳时摘下来,做成花膏,才能留住这点好”。
她学着林墨的样子,把花瓣往瓷瓶里塞,瓶底的花膏早就凝了块,是去年这个时候做的,林墨说一起涂在手背上,“这样我们就都带着涂山的春天了”。
风穿过回廊,带来厨房飘来的甜香,是新蒸的玫瑰糕。林墨的手艺总带着点烟火气,和面时会沾得鼻尖都是粉,却非要把第一块塞进她嘴里,眼睛亮晶晶地问“甜不甜?人类的糕点,要两个人分着吃才更甜”。
如今玫瑰糕还在蒸,分糕的人却没了,甜香飘进鼻腔,竟呛得她眼眶发酸。
她起身回房,路过林墨住过的小院,竹篱笆上的牵牛花枯了又枯。人类女子总爱在清晨浇花,说“这花像我,要天天看着太阳才肯开”,那时她会靠在门边,看林墨举着水壶的背影,晨光落在人类女子的发梢上,比任何妖力都暖。
推开门,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孤零零的影子,林墨的银簪还插在镜旁,簪头的珍珠磨得发亮,是林墨总摩挲的地方,如今她指尖触上去,只摸到一片冰凉,再没有人类女子掌心的温度。
深夜的露水打湿了窗纸,红红躺在床榻上,身边的位置空着——以前林墨总爱挤过来,说“人类怕冷,要靠着红红才睡得香”,那时她嫌人类麻烦,却会悄悄用妖力焐热被褥,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一夜无梦。
可现在,被褥再暖,也挡不住身边的空。她会在半夜惊醒,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板,像林墨走的那天,她攥着的那只手,最后还是从指缝里滑了出去。
苦情树的叶响在窗外沙沙作响,像林墨没唱完的人类小调。
红红望着帐顶的流苏,想起林墨说“人类的相思,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那时她不懂,只觉得人类矫情,如今才知,三秋哪里够,分明是一分一秒,都像在火上烤着,疼得人喘不过气。
天快亮时,她走到望月台,离火剑的红纹在晨光里泛着淡光。她想起林墨说“人类的寿命短,可要是心里装着人,就像这剑一样,能烧得很久很久”。
“可你烧得再久,”她对着剑身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也照不亮我等你的路啊。”
剑鸣低低的,像人类女子委屈时的呜咽。
红红抬手按住心口,那里藏着林墨送的同心结,用人类的红绳编的,说“这样我们就永远系在一起了”。
如今绳结磨得发亮,她却总在夜里攥着它,直到指节发白——她怕一松手,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了。
晨光漫过涂山的屋檐,新的一天开始了。对妖来说,百年不过弹指,可对心里装着个短命人类的她而言,每一天都像被拉长了,漫长得只剩下四个字:
我在等你。
风穿过回廊,没有应答。只有桃花瓣又落了几片,像人类女子没说完的话,散在风里,悄无声息。
……
时间来到现代。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紧紧裹着林墨的鼻腔。
她坐在诊室的塑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历本边缘,耳边是医生敲击键盘的哒哒声,窗外的蝉鸣混着救护车的警笛,构成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夏日午后图景——如果忽略她刚被诊断出“急性肠胃炎”,正等着去输液室报道的话。
“先去做个血常规,二楼左转。”医生推过来一张单子,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还没落地,整栋楼突然发出一声骇人的脆响。
不是地震那种沉闷的轰鸣,而是像有人拿巨斧劈开钢板,尖锐的撕裂声从头顶直贯脚底。
林墨猛地抬头,看见诊室的白墙正沿着一条笔直的缝裂开,墙皮像碎饼干一样簌簌掉落,露出后面扭曲的钢筋。对面的医生刚站起来,就被一块飞溅的混凝土砸中肩膀,闷哼着摔回椅子上。
“操!”林墨条件反射地扑到桌下,后背被玻璃碴擦过,火辣辣的疼。她死死攥着病历本,那上面“林雨墨,20岁”的字迹在剧烈的震动中变得模糊。头顶的吊灯晃了两下,灯管“啪”地炸裂,碎片像流星雨一样砸下来。
烟尘弥漫里,她听见一声清亮又愤怒的女声,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梵云飞!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猛地扒着桌子边缘探出头,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肋骨——裂开的墙缝外,半空中悬浮着一个穿蓝白病号服的女人,长发被肉眼可见的妖气卷得猎猎作响,指尖凝结的冰刃泛着寒光,正死死盯着楼下。
而楼下站着的那个男人,黄发被风吹得凌乱,沙色披风上沾着灰尘,脸上是混合着焦急与痛苦的神情,不是《狐妖小红娘》里的西西域沙狐皇子梵云飞,又是谁?
我……我这是在哪?”林墨的声音发颤,指尖摸到后背的伤口,黏糊糊的,是血。
输液室的天花板已经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钢筋骨架,而更惊悚的是,整栋住院楼被刚才那一击劈成了两半,她所在的诊室正悬在裂缝边缘,像块随时会掉下去的饼干。
“woc,小九滚出来!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主系统不是说我已经完成任务,可以退休养老了吗,我怎么会来这个世界?”
“宿主,主系统说这个世界好像存在一些问题,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秩序,所以强行把您给带到了这个世界。”
林墨给气笑了,“好一个先斩后奏”
“宿主,主系统发布任务是帮助苏苏成为最厉害的红线仙,而且要揭开世界的秘密。”
“那我不答应呢?”
“主系统说了,宿主要是拒绝,就剥夺您退休养老的权利,但如果您出色完成任务,会给您丰厚的奖励!”
“我#*&@#”不用想林墨心里一定骂的很脏。
“你还要护着她?”厉雪扬的声音再次炸响,冰刃带着破空声飞射而下,直取梵云飞身边那个沙妖。
林墨认出那是梵云飞的秘书,只见她举起公文包格挡,冰刃砸在皮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公文包瞬间结上一层白霜。
“不是你想的那样!”梵云飞的声音带着急吼吼的沙哑,他向前一步想挡在秘书身前,却被厉雪扬的眼神钉在原地。那眼神里的失望像冰锥,扎得他喉咙发紧。
林墨缩在桌下,视线穿过混乱的人群,看到了那些缠绕在厉雪扬四肢上的灰黑色细线。它们像晒焉的海带,一端扎进她的皮肤,另一端隐没在天花板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阴影中蠕动着巨大的、布满倒刺的肢体
“是厄喙兽”林墨心里喃喃道。
记忆里的剧情像潮水般涌来:被厄喙兽操控的厉雪扬,误会梵云飞与秘书有染,在医院里爆发的这场混战。可动漫里的画面哪有眼前的冲击力强?
冰刃劈开墙壁的脆响,梵云飞召唤沙粒时的嗡鸣,还有那些被妖气惊扰的病人发出的尖叫,交织成一张让人窒息的网。
“轰隆——”又一块预制板从头顶坠落,砸在诊室的地板上,本就悬空的房间猛地向下倾斜。林墨死死抓住桌腿,看见旁边输液架上的吊瓶摔在地上,药水混着碎玻璃流成一滩,倒映出她惨白的脸。
林墨此时在心里疯狂骂主系统不道德,先不管被主系统强行送到这里的问题,林墨现在要紧的是——活命啊。
“小九,快,把修真界的修为给我,我tm还不想死这啊”
“宿主,对不起,您现在还未到达使用权限”
“那你忍心让你宿主死这?我死了咱俩都得玩完,快点,给我想办法啊!”
“宿主,别着急,我现在给你传送零火秘籍,还有这个世界的修为,您准备接受一下。”
话音未落,林墨只觉天灵盖像是被一柄无形巨锤凿开,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天灵盖直灌而下,瞬间冲垮了四肢百骸的所有阻滞。
不是循序渐进的暖流,而是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滚烫的灵力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撑裂皮肉——那是远超这个世界认知的恐怖力量,是《零火秘籍》的本源之力,是她身为修真界曾经的巅峰大佬,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呃啊——”原本还在疯狂抽打的妖气线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离她最近的几十根瞬间化为飞灰,连带着天花板阴影里的厄喙兽都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竟在瑟瑟发抖,像是见到了天敌。
林墨缓缓站直身体,刚才还因疼痛蜷缩的姿态舒展得挺拔如松。低垂的眼帘猛地掀起,那双原本盛满惊惧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可怕,瞳孔深处跳跃着两簇金色的火焰,映得整间诊室都亮了几分。
“宿主!您的零火本源完全觉醒了!这是上个世界纵横修真界的招牌神通啊!”小九的机械音都带着颤音,“现在厄喙兽在您面前就是块烧火炭!”
林墨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纵身跃到了半空之中,看着眼前的闹剧。
毕竟都已经获得了大佬般的实力,怎么也得装个逼吧,大佬可是关键时刻再出手的。“哼,主系统坑我,那就别怪我不义”
“我的记性真不好,忘记你是不怕水的沙狐了。”厉雪扬睨着枪尖,眼尾的余光扫过紧拥的两人,只觉得讽刺至极,“舍身挡刀?感情不错嘛,那么……”
又一道凌冽的冰刃砍在了梵云飞的后背。
“雪扬!不是你想的那样!”梵云飞的声音被冰凌刺穿身体的脆响打断,黄沙在他后背凝成的护盾被冰刃劈得粉碎,沙粒混着血珠飞溅到月映丽城的红裙上。他死死咬着牙,手臂肌肉贲张,将怀里的秘书护得更紧。
“不是哪样?”厉雪扬扬起的冰刃猛地坎入梵云飞左肩,她看着梵云飞疼得蜷缩却依旧不肯松手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碎冰碴,“是你一边对我甜言蜜语,一边把她藏在身后当宝贝?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傻子,看着我为你疯、为你等,觉得很有趣?”
梵云飞为了登上皇位不惜对她欺瞒和利用,可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对梵云飞来说,她没有他的皇位重要,而这个女人比他梵云飞的命还要重要!
从始至终,她厉雪扬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人!
汹涌而来的嫉妒和恨意就像是长着獠牙的毒蛇,不断地啃噬着厉雪扬的心扉,一面痛的死去活来,一面恨不得大哭一场。
复杂酸涩的情绪促使着厉雪扬一次又一次的挥动冰凌雪枪,梵云飞却一直死死的把月映丽城护在怀里,哪怕伤势重到无力支撑,也始终没有丢开手。这对厉雪扬来说,就是最大的讽刺。
也是对恨意最大的催化剂。
“大哥哥……”苏苏的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她攥着拳头,狐妖之力在掌心冒起微弱的红光,“我们真的不管吗?他快撑不住了……”
白月初看着梵云飞后背那片被冰刃绞得稀烂的伤口,沙狐的自愈能力在厉雪扬的极寒灵力下几乎失效,血已经浸透了沙色披风,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
可他更清楚,此刻冲上去才是真的害了他们——厉雪扬的冰枪每次落下,都精准地避开了要害,那看似疯狂的攻击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犹豫。
“你看她的枪。”白月初低声说,“每次离心脏只有一寸,就会偏开。
现在厉雪扬这个反应……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吃醋吧。
“女人生气起来真是可怕”林墨看着眼前的闹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而疯狂发泄着郁恨的厉雪扬终于渗出了眼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当着我的面,舍命保护别的女人!”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疯狂的进攻。
白月初见势不对脸色骤变:“快解开我!”
再这么下去,等厉雪扬彻底失控,所有人都得跟着玩完!
涂山苏苏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就是动用狐狸的本能,扑上去啃住了捆白月初的绳子。
“噗,哈哈哈,那小狐狸真的好蠢笨啊”林墨看着苏苏憨憨的模样,真想把她拐回家逗逗,一定很有趣。
白月初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蠢货!用手啊!直接解开不行吗!?”
“……是这样吗?”涂山苏苏站起身,稍显愧疚的眨了眨眼,“对不起,我太笨啦,不过,以后会变聪明的……”
几乎是同一时刻,寒气凝结成一道冰墙由远及近,白月初的瞳孔蓦的紧缩。
“快躲开!”
“什么呀?”涂山苏苏懵懂地歪着头,完全没有对危险的预知。
就在此时林墨还悬在半空,指尖把玩着一缕跳动的金芒,看苏苏那副懵懂样儿,嘴角的笑意还没褪去,眼神却陡然一凝。
她没动,甚至连指尖的金芒都没晃一下,只是对着冰墙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
这一声轻啧像道无形的指令,半空中突然炸开一圈淡金色的火纹,不是狂暴的烈焰,而是细密如蛛网的火线,精准地缠上冰墙的边缘。
下一秒,那道能碾碎钢筋的冰墙竟像被按了暂停键,悬在苏苏头顶半尺处,表面迅速爬满金色的裂纹。
“咔嚓——”
冰墙在无数道火线的拉扯下,硬生生碎成了漫天冰晶,却没一片落在苏苏身上。那些冰晶在接触到她周围半米范围时,就被层看不见的火膜融化,化作细小的水珠,温柔地打在她的粉头发上。
涂山苏苏眨巴眨巴眼,看着头顶突然消失的冰墙,又看看想要爬起来的白月初,最后仰头望向半空中的林墨,小脸上写满了“发生了什么”。
林墨在半空转了个圈,裙摆扫过飘落的冰晶,语气懒洋洋的:“小狐狸,下次再这么笨,可没人替你挡了。
涂山苏苏仰着头,小嘴微微张着,粉色的狐狸耳朵在发间悄悄抖了抖。
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是谁呀?
她飞得好高,像画册里踩着云彩的仙人。刚才那道冰墙明明那么可怕,她只是动了动手指,冰就碎成了星星,落在她裙子上的时候,还会变成亮晶晶的光点。
姐姐的声音有点冷,可苏苏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像被晒过的被子裹住了一样。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看着林墨指尖跳动的金色火苗,突然想起容容姐说过,厉害的人都有特别的本事,这个姐姐的本事,好像比道士哥哥还要厉害呢。
“谢……谢谢姐姐……”苏苏的声音细若蚊蚋,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她不敢多看,怕自己笨笨的样子被笑话,可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正好撞见林墨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嫌弃,反而带着点像看毛茸茸小动物似的笑意。
苏苏的脸颊“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耳朵尖却还竖着,听着落下的声音。
林墨落下来正好看见面前的小狐狸红透的脸颊,她轻轻捏了捏苏苏的脸颊,软软的,嫩嫩的。
好乖,好可爱,林墨快要被她萌坏了。
苏苏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暖暖的,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味道。
原来……厉害的人,是这样的呀
“我说前面两位,能不能先给我解开,这个姿势很不好受哎!”白月初在后边梗着脖子喊,声音里满是憋屈。
他还维持着被捆时半趴的姿势,后背的绳子虽然被林墨的金芒燎断了大半,可胳膊还拧在身后,像只被捆住翅膀的烤鸭。刚才冰墙炸开时溅了他一身冰碴,此刻正顺着衣领往里钻,冻得他龇牙咧嘴。
“还有你,小蠢货!”他瞪着还在发呆的苏苏,气不打一处来,“人都救完了,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松绑?非要等我冻成冰棍才甘心?”
苏苏这才回过神,“呀”了一声,赶紧扭头往白月初那边跑,跑两步还差点被地上的碎玻璃绊倒。
路过林墨身边时,她又忍不住停下,仰着小脸看了眼这位陌生姐姐,才噔噔噔地扑到白月初身后,手忙脚乱地去解那堆乱糟糟的绳子。
白月初被她拽得胳膊生疼,忍不住又吼:“轻点!你是想勒死我还是想救我?!”
林墨站在旁边,看着这俩活宝一唱一和,嘴角勾了勾,没说话。指尖的金芒轻轻一弹,精准地落在白月初手腕最后一个死结上,麻绳应声而断。
“多谢。”白月初活动着发麻的胳膊,语气还是硬邦邦的,眼神却缓和了些。他揉着被勒红的手腕,瞥了眼林墨,“你到底是谁?”
林墨没接话,转身消失在了医院中,只留下句飘远的话:“路过的。”
白月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身边还在低头研究绳结的苏苏,突然觉得今天这医院之行,真是撞了邪了。
一边重温动漫,一边还原对话。[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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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下沙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