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殉妻

蔺东玉胳膊肘往外拐,不帮亲生儿子却帮胡麒说话,蔺昭听了实在忍不住想反驳。

“就算二哥有服侍好妻子的义务,那胡麒身为二嫂的女儿,也同样有侍奉病母的责任吧?为什么全部推到二哥头上?还有既然想为二嫂茹素祈福,那干吗光让二哥一个人吃斋呢?胡家一大家子都安排上岂不更显得心诚吗?”

蔺曦深以为然。

“对呀,胡麒分明就是欺负二哥。娘,如果二哥不是出身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而是高门大户的贵男,你看她敢不敢这样对待他。”

“曦儿,你别说了。”

蔺东玉脸一板。

“不准你们背后这样非议胡麒,你们二嫂就快不行了,以后胡家就是胡麒说了算,昀郎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你们逞这种口舌之快,万一传到她耳朵里,你们觉得昀郎在胡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蔺昭和蔺曦双双沉默,蔺东玉叹口气又道:

“昀郎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贵男,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给他撑腰。咱们什么都帮不了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别给他添乱,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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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亥正时分的更梆敲响时,蔺家的大门也忽然被人咚咚敲响了。

亥时人定,这个时间在古代是人们上床睡觉的时间段,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客人登门造访。

除非是出了大事——譬如亲人去世赶来报丧。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梁宽刚服侍蔺东玉上床躺下。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是心知肚明的神色。

“家主,这个时辰来敲门,只怕是胡官人已经仙逝了。”

“嗯,听大夫说她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快去备一套素服,我得去胡家走一趟了。”

男仆打开大门后,门外果然站着身穿麻衣、头缠白布的胡府管家,一目了然是来报丧的,赶紧领进内院去禀报主人。

“夫人,老爷,胡府有人来报丧。”

蔺东玉披着一袭外袍走出正屋后,胡府管家双膝一弯跪地泣道:

“蔺夫人,我家夫人半个时辰前驾鹤西去了,我家老爷见夫人没了,也服毒自尽殉妻身亡。”

“什么?”

仿佛一个大棒子迎头打下来,把蔺东玉打得浑身一哆嗦。她又惊又骇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家夫人已经亡故,老爷也以死殉妻了。”

屋里的梁宽听了这话,顿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泣血哭喊:“不……”

东厢房里的蔺曦和西厢房里的蔺昭都早就睡了,小孩子觉沉,有人敲门时没被吵醒。

直到梁宽尖锐高亢的哭喊声迸出,他俩双双被惊醒。

“出什么事了?”

蔺曦匆忙趿着一双拖鞋跑出屋子发问,蔺昭也披上外衣往门外冲。

发现院里跪着一身报丧装扮的人,他们都知道肯定是胡良英去世了。

“娘,是二嫂病逝了吗?”

蔺曦走向站在正房前的蔺东玉,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都有一些奇怪:二嫂死了娘怎会这般难过?

蔺昭则沿着抄手游廊进了正房去找梁宽,刚才是梁宽迸出的哭喊声惊醒了他,他当然得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一进屋,蔺昭就发现梁宽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板上,满脸是泪,浑身发抖,那模样吓了他一大跳。

“爹,您这是怎么了?二嫂没了您也不用这么难过吧?”

梁宽一把抓住蔺昭的手,泣血似的哭诉道:“招妹,胡府有人来报丧说……说你二哥……他……他……服毒殉妻了!”

哪怕一个晴天霹雳直接照着天灵顶打下来,都不能让蔺昭更惊骇了。

他情不自禁地浑身剧震,冲口而出道:“不,这不可能,二哥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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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外头,蔺曦也从蔺东玉口中得知蔺昀以死殉妻一事,她震骇万分也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前几天咱们去胡家探病,三哥和二哥见面时,他说过如果二嫂病逝了会为她守上一辈子的寡,可一个字都没提过要以死殉妻的事啊!”

梁宽哭倒在蔺昭怀里,让他没办法走出去,却也隔着窗棂大声声援蔺曦。

“没错,那天二哥明明跟我说得很清楚,二嫂要是没了他就搬去后院清清净净地守寡,怎么会突然服毒殉妻,这不可能?”

胡府管家道:“老爷当时会那么说,自然是不想让家人担心。但是他死意已决,夫人刚咽气他就服了毒,只求与她同生共死。”

蔺昭忍不住嘶声大吼起来。

“放狗屁,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二哥。他从来就没有过要以死殉妻的念头,他只打算下半辈子为二嫂守寡的。”

“三郎可不能这么说话,老爷可是做了妻亡以死相殉的节义之举,我家大娘子已经命人将老爷的殉节行为上报官府,县令也肯定会上书朝廷请求旌表门闾,到时候得个‘节夫’的表彰,对胡家和蔺家都是光宗耀祖的事。三郎和四娘要是这样胡乱嚷嚷,岂不是要污了老爷死节殉妻的好名声嘛!”

胡麒身为胡良英的长女,母亲是胡府当家作主的夫人时,家中仆人都称她为大娘子。

胡府管家这番话听得蔺东玉蓦地一震,她迅速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厉声喝止道:“招妹,曦儿,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蔺曦犹自不服,“娘……”

“我说了闭嘴你们没听见吗?”

蔺东玉还是头一回对蔺曦都这么厉声厉色,她既愤慨又委屈,恨恨然地一跺脚扭头冲进了正房。

“蔺夫人,我家大娘子眼下已经是当家的家主了。她请您尽快过去,一同料理后事,胡府的马车正在外头恭候大驾。”

“好,我换身素服就来,管家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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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东玉走进正房时,蔺昭和蔺曦一左一右地扶着梁宽,三个人都泪流满面地盯着她看。

蔺曦道:“娘,我不相信二哥会服毒殉妻,他的死一定有问题。”

蔺昭声援道:“是啊娘,二哥从来都没有要以死殉妻的想法。这一点在他出嫁前我们就聊过,都说以后绝对不会像大哥那样轻生的。”

蔺东玉颓然无比地抹了一把脸道:“知道了,别说了,我先去胡家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

“我们也要去。”

蔺昭和蔺曦都想去见蔺昀最后一面,蔺东玉却狠下心肠摇头。

“不行,你们两个不冷静,到了胡府一定会乱说话,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哪也别想去。宽郎,咱们换上素服走。”

蔺东玉离去前,特意交代男仆要把前后门都锁好,绝对不能让蔺昭和蔺曦跑出来。

否则就要把他卖去最下等的窑子里当贱奴,自然是吓得他不敢出一点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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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东玉和梁宽在胡家呆了整整一宿,次日清晨才回家。

无论蔺昭还是蔺曦都一夜无眠,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跑出屋子,想要知道胡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娘,您和爹去胡家看过了,二哥的死有无异样?”

蔺曦的问题蔺东玉摇头道:“我仔细看过了,昀郎身上没有外伤,绝对不是被人强行硬灌的毒药,只能是他自己喝下去的。”

梁宽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却又忍不住泣道:“我的昀郎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狠心抛下我们去了呀!”

蔺昭无论如何不肯认同这一结论。

“娘,毒杀一个人并非只有强行硬灌的手段。如果毒药下在食物里,再骗二哥吃下去,那他是不会有任何反抗的。”

“招妹,你这话无凭无据谁会信?况且昀郎还留下了一纸遗书,写明了是自己要殉妻。”

“遗书——上面写了什么?”

胡麒给蔺东玉看了遗书,她回答道:“写了一行诗:贞夫贵殉妻,舍生亦如此。”

蔺昭冷冷一笑道:

“这封遗书绝对不可能是二哥的手笔。爹,娘,还有四妹,你们觉得二哥会写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吗?他连书都没念过,只是跟着贺阿翁学了几个字,对这些诗啊词啊压根就不懂。要说这封遗书是他写的,打死我也不信。他的死一定跟胡家人脱不了干系,没准就是被胡麒暗中毒杀的。”

“招妹你闭嘴,无凭无据你怎么能说是胡麒害死了昀郎?万安胡氏乃阳县有名的书香世家,就算你去报官,别人也不会信你只会相信她的。”

“娘,我是没有任何凭证能指控胡麒,但是我昨晚想了一夜,越想就越觉得二哥的死没那么简单。也许从一开始,胡良英来求娶他时就没安好心。”

梁宽迷惑地睁大一双泪眼,声音有些发颤。

“招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胡良英怎么就没安好心了?”

“胡良英年纪比二哥大了几十岁,既急着娶他进门,也不急于跟他圆房,我怀疑她早就知道自己得了风疾时日无多,才想赶在病死前再娶一个填房丈夫。所以二哥新婚之夜无法服侍她时她毫不介意,因为她那个风疾也做不了什么,否则很容易猝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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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殉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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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男的女尊国生存手册
连载中蓝黛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