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求人办事,自然不能邋里邋遢上门。陆猫猫在老猫的催促下,终于舍得烧水洗澡清洁自己了。他认认真真地洗了澡洗了头,又找出了陆猫儿补丁最少最整洁的衣服摆在床头。
第二天一早,陆猫猫穿戴一新,把虎鞭酒放在草框里,周围塞满干燥的稻草就出门了。
此时已经有不少农人在田间地头活动。
村里许多人知道陆猫猫的存在,但很少见过他。只知道陆猎户收养了一个男孩,因为不是亲生的缘故舍不得给他上户籍,将人养在了山里。
前些年交不起税逃到山林的人比比皆是,倒也没有人去举报他们,让陆家父子安生生活了不少年。陆猎户死了,官老爷才开始大力整治黑户,大家都觉得陆猎户命还算好,死的及时。而与之相对的陆猫猫自然是命不够好的那个。
陆猫猫没有兴趣探究陆猎户和陆猫儿两人之间复杂的亲子关系,对于猫猫来说,出现问题就解决问题就是了。
其他的并不重要。
不过,因为借用了人家身体的原因,他对陆猫儿是充满同情的。
“猫儿,去哪儿啊。”村长夫郎从地里摘了菜回来见到一副外出模样的陆猫儿问。
“去县城找找门路。”陆猫猫说。
“你找到办法了。”村长夫郎随口问,不太相信这陆猫儿真的有解决自身问题的法子。
“有点想法。”陆猫猫含糊地说。
陆猫儿因为住在山里少和人接触,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性格,陆猫猫也不多话。
村长夫郎没有介意,又和他寒暄了几句,才把人放走。看着陆猫猫远去的轻快的背影,村长夫郎不禁叹息,可怜陆猫儿小小年纪就遇到这样的大祸。
村长那天回来就把县薄刁难陆猫儿的事告诉了家里人。
陆猎户死前没有存下多少钱,办葬礼花去了一部分,陆猫儿打点县衙又花去了一部分,陆家的钱袋子早就空空如也。又遇上县薄翻脸刁难,不仅打点的钱打了水漂,还向陆猫儿索要虎皮。就陆猫儿那样的身板哪里打得到老虎,他们觉得陆猫儿这次肯定躲不过去了,都对他心生同情。
是以,陆猫猫在家躺平了十天,村长都没有再上门。想着这段时间,大概是陆猫儿被捉走前能过的最好的日子就没有打扰他。
村长夫郎回到家里,顺嘴把遇到陆猫儿的事儿给家里提了一下。
“他能有什么办法,不会是想跑吧。”村长的大儿子一边劈柴一边说。
村长敲了敲烟袋,“没有户籍、没有路引他能跑那儿。”
现在山里都不让躲了,跑去更深的山里,危险不说,官府的人还会来烧房子收粮食,非要逼着那群黑户下山。
说是要捉拿叛军。
他们县哪来的叛军,那个大老爷在他们这里只买了几百亩地,连十几万亩地的零头都不到,怎么可能在他们这里藏叛军。
但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遇上了当官的是有理都说不清。
县薄说陆猫儿家有虎皮,就一定要他拿出虎皮,没有虎皮就要把人送到矿山去,能怎么办。
“猫儿也是猎户,说不定他知道谁家有虎皮。”村长的二儿子说。
“那县薄不像是想自己出钱的。”村长说。
陆猫猫又没有钱,知道消息有什么用。至于可能发生的恶劣情况,村长想都不敢想。
陆猫猫不知道其他虎皮的消息,也没有害人的心思,价值观不允许。自认为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他连吃老鼠捉老鼠玩都不屑一顾,何况其他。
他猫大王才不会给那个狗官虎皮让他如愿。
出了村里,不再碰到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陆猫猫松了口气。
他感觉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还有一点是,这个世界竟然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哥儿。哥儿是有男人的外观却可以像女人一样怀孕的人。不同于双性人有两套生殖器官,哥儿在这个世界是真正人类性别中的一员,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构造。和男人的差别在于手腕上有孕痣。孕痣越鲜艳,哥儿的生育能力越强。
陆猫猫刚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将自己的手脚全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还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公猫没有被改变性别才放下了心。
异世穿越真的是一场大冒险。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新奇的事情会冲击原有的价值观念。
陆猫猫躺平得无聊的时候,还会在心里吐槽一下这个世界重男轻女,专门为男的创造了一种性别,让他们结婚的时候多了种选择,没有为小姐姐们创造一种妹子,让她们既能让女人怀孕,又拥有女性的外观男人的能力,给小姐姐们也多一个选择。
陆猫猫只敢在心里吐槽,是因为当他想把这些说出口的时候,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危机。于是他果断认怂。
“这样的人类形态,自有他的渊源和深意。”
现实是改变不了的,乱说话也是要不得的,陆猫猫只能让自己努力去适应。
很快陆猫猫和老猫来到县城门口,老猫从城墙上一跃进了城里,陆猫猫还要交两枚铜钱当进城费。
还好这里只收钱不查户籍,不然陆猫猫觉得日子真的没办法过了。
“跟我来。”
见陆猫猫进了城,老猫在前头带路,向县城的西边跑去。
陆猫猫紧紧跟着。
“这余老爷子的家还挺大。”陆猫猫和老猫来到余家大门前时,两只都有些喘气,毕竟猫都是缺乏耐力的动物。
今天的运动量对他俩来说,算是超出正常范围了。
“不愧是大户人家。”
老猫催促陆猫猫上前敲门。
陆猫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前,严肃地拉响了门环。从来没求过人,只是通过各种手段让人类求他的陆猫猫,终于走上了猫生的堕落之路。
“谁啊。”
余家守门的小厮开了个门缝,朝外头望去。
看到穿着补丁粗服,背着草框,脚边还跟着一只老猫的猫猫少年,粗声地问,“你有什么事儿。”
“小哥你好。”陆猫猫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我叫陆猫儿,是陆猎户的儿子,二十年前你家余老太爷在我父亲手里买过一张虎皮,我这里还有和那只老虎配套的虎鞭酒,和虎皮出自同一只老虎,想问余老爷子要不要。”
陆猫猫说着把背上的草框抱到胸前。
小厮伸着头往草框里瞅,想看看虎鞭酒是什么样的,只看到了厚厚的干稻草和微笑的陆猫猫,斜了陆猫猫一眼,“你等着,我去告诉管家。”
然后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陆猫猫继续不失礼貌的微笑着,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小厮找到了管家,管家余粮二十年前已经是余府里的小管事,对当初买虎皮的事情还有印象,记得当初那猎户说什么都不肯把虎鞭给他们。要不是他们出的银子多,虎骨他也想留下一半。
管家去找跟着老爷子回来的孙少爷禀告这件事,想着要是少爷、老太爷都不要虎鞭酒,他可以自己买下来。
“虎鞭酒。”余家五少爷余常安来了兴趣,他还没有到需要壮阳的年纪,对男人之间那点微妙的事儿却了解的很。这二十年的虎鞭酒要是送到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狗狗祟祟地要来求呢。
不过,“你刚刚说那小子叫什么。”
“陆猫儿。”
“猫儿,和小鱼的名字倒是一对天敌。”
然后余常安想到了什么,大迈步来到余老爷子的书房,“爷爷,门外来了一位叫陆猫儿的少年。”
余老爷子看向自家孙子。
“你是说,是这个人。”
余老爷子回乡前,曾带着自家有病的哥儿孙子余小鱼,向三清观的怀真道长求指点。怀真道长推演后给了一句“猫鱼相遇两相欢”的谶纬,便再没有多说什么。余老爷子一直在破解这句话的意思,鱼应该是指他们家小鱼,猫就难以理解了。
为了让谶纬应验,他们还给小鱼养了只大白猫,小鱼偶尔倒是也愿意抱抱,状况却还是老样子,不见好转。
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叫陆猫儿的少年,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
“爷爷,是不是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你想怎么试。”余老爷子看向孙子。
陆猫猫等了一刻钟,余家的大门才再次打开。管家余粮出来,邀请陆猫猫进府见老太爷。
这正合陆猫猫的心意。
陆猫猫之前本来还在想要是虎鞭酒的分量不够,要怎么才能见到余家的当家人向他们求助。没想到他还没有发力,余家人竟然主动要见他。
虎鞭酒的威力这么大?
难道余家有人不举,才这样重视?
要是他们想要更多的虎鞭酒,他可就没有办法了。
这些念头飞快的在陆猫猫脑海闪过,然后他正了正衣领,一本正经地跟在管家身后进府。
走在余府的大庭院,陆猫猫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朝自己这边走来,少年身姿绰约,步伐随意,冷淡的小脸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神气,像是不知世事的小仙男误入了凡间。小仙男身后跟着一个嬷嬷一个丫鬟,这些陆猫猫都看不到,他只觉得小仙男每靠近一步,他的心脏就跳动得更快一分。
咚—咚—咚—
单身了几十年的陆猫猫觉得他好像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