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的第二个对手是外门的一个男弟子,在他上一次参加宗门大比时,还和他交过手。
江执这会儿对他还有印象,是因为那一次对方捣鼓出了个丹药大小、投掷到人身上会立刻爆炸的小玩意儿。
当他在江执的比试中,丢出一把丹丸,纷纷炸开时。
江执真心觉得这小孩儿是个人才。
身在灵力至上的修仙界,却能研究出这种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的微型“炸弹”丹丸。
可惜也正是因为在修真界,这个小东西的杀伤性,之于肉身常年被灵力淬炼的修真者,就如同过年时路边摊上两块钱一盒的摔炮之于成年人。
有一定的杀伤性,但更多是在心理层面——毕竟人在某些时候真的会被摔炮吓一跳。
他注意到了这个小东西的真实伤害确实有限后,便不再多作理会,将注意力放回了对方身上。
当时他赢了比试后,还特意去找了这小孩,和他就着这个丹丸一同讨论了许久。
从丹丸的外形到材料配比,从造成的伤害再到爆炸时的视觉效果。
最后又聊到了丹丸的改进。
比如改变这个丹丸的配比,比如加入其他材料,再比如将其直接替换成反应更为剧烈的材料,又或者直接和灵力结合起来使用。总之是就想想办法先搓个大的。
到时候还可以再做些普通丹丸,打斗中,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使用,也不失为一种战术……
从无到有,举一反三,再到融会贯通。其中最难的部分便是从无到有,他最难的一步已经走完了,江执当然不介意再推他一把。
那弟子在事后,还经常给他送改良后的丹丸,从外形到效果,都五花八门的,江执还挺欣慰的。
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世间的原理是不会变的。一个在特定条件下成立的等式,重要的是这些变量,还是这个等号本身?
那个困扰了江执数天的问题,在此刻有了新的解法。
铜镜阵法并非变量,而是等号,也可以叫做工具。
既然不能将其他阵法像铜镜阵法那样藏匿于于物件中。那可不可以将其他阵法作为变量,再使用铜镜阵法作为工具去增幅其他阵法呢?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江执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试一试实际的效果。
两人的比试在此刻正式开始。
江执足尖点地,提着剑快速向对方掠去。
那弟子见状,摆好了防守的阵势,稳稳地接住了这剑。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却见江执的剑上有数道阵纹同时浮现了出来,与此同时爆发出了一股巨力,瞬间将那弟子掀翻,江执在爆发前的一瞬间,将剑用力钉在了地上,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
可那名弟子就没这么好运了,连人带剑直接被掀出了擂台之外。
这场比试才开始不过十息,就宣告了结束。
那弟子神情沮丧,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江师兄你好过分啊,我新改进的一批丹丸,一个都没用得出来。”
“那你尽量想开点,再说你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你要是在我这里就把丹丸的作用和效果全暴露了,后面还怎么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吗?”弟子对江执的话将信将疑。但输都输了,也只能好好地准备接下来的比试了。
——
江执一比试完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他将他常用数个的阵法几乎都尝试了一轮,发现有具体作用的阵法都是可以被增幅的,增幅后的阵法效果都有所增强。
哪怕它现在对小阵法的加成已经很不错了,但江执认为它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那些作用效果和威力都趋近于完美的大型阵法,任何一些改动都可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或是损失,但任何的一丝增幅,带来的收益也是同样巨大。
就是不知道这个阵法还能不能作用于其他东西上?
但江执这会儿并不想再给自己找新的事儿做。
他早上经历了两场比试,比试完回来,又接着捣腾了好几个时辰的阵法,浑身的灵力几乎被用尽,这会儿整个人只想趴着。
雁秋的小院的石桌旁种着一颗银杏树,不时还有着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低头看去,早已是一地的金黄。
江执坐在石桌旁,用手掌撑着侧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落下的银杏叶。
数到第167片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
“你这又是怎么了?”雁秋刚进来,就看见江执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雁秋说话间,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将剑往石桌上一拍,发出的不小的声响,把江执的睡意生生驱散了几分。
江执坐直了身子,一手扶着额头揉了一会儿太阳穴,眯眼看向对方。
“试验新阵法太累了而已。还有,您这是刚打完架回来?”
雁秋脸色苍白,气息略微紊乱,衣袍上还有着许多刀剑造成的痕迹,表面看上去没有受伤,但比起平时已经足够狼狈了。
他这些年很少见到雁秋这么狼狈的模样。
“我刚刚不是交完宗门任务准备回来吗,路过了广场,看到没多少弟子了,就上去打了两场而已。”
雁秋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然后倒霉撞上硬茬了?”
“然后撞上你那师弟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江执看向雁秋,有几分不解,他知道秦如韬天赋惊人,但雁秋也远不是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也许是江执的眼神过于不信任。
雁秋不爽地撇了撇嘴,还是没开口。
“难道你输了?”
“那倒也不至于。”雁秋反驳得倒是挺快。
看样子赢了也是一场惨胜。但也不太合理,雁秋的真实实力远不止于此,不至于赢个秦如韬还这么狼狈。但若是故意的,她这会儿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嘴硬,总不能……
雁秋十分不解地开口:“你说他来凌云宗也就才一个月的时间吧,怎么就能学会这么多剑式啊?”
“你还真和他比剑术了?”
被江执这么一说,雁秋理不直气也壮:“那不然呢?我就想试试两个剑尊的亲传弟子的差距怎么了。”
这有什么可比的,江执在心里吐槽。
但嘴上还是象征性地安慰了下好友:“他在人间界的时候就练了很多年的剑了,现在又有剑尊亲自指导。你现在剑术上还能胜过他,也很不错了。”
雁秋沉默不语。
江执疑惑望去。
半晌后,雁秋再次开口,把话题转移到了江执身上:“你那比试是靠剑赢得吗?”
江执回想起自己第一场是拿剑当幌子,第二场则是用了剑上面的两个反向的重力阵法。这两场他就是把剑换成烧火棍,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江执摇头。
雁秋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对啊!正经人谁用剑啊,反正你不用,我也不用。”
“所以?”
“所以我啊,用法宝转移了一条空间裂缝,骗他出剑,给他的灵剑撅折了。然后他急了就给我打成这样了。”雁秋摊手解释。
江执无语地扯了下嘴角,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当时急的怕不是雁秋她自己。从撅折人灵剑这事,就能看出当时的雁秋对秦如韬的剑的怨念有多深了。
雁秋能有这等表现:有气当场就撒,有灵剑当场就撅。也恰恰说明了她对秦如韬本人没有什么意见。
江执忍不住怀疑,她怕不是打完就当场赔了把灵剑出去……
但真赔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些灵剑虽然被称作灵剑,但也确实稀罕不到哪里去,毕竟修真界只要是把完整的剑,都能被叫做灵剑。
而凌云宗的低阶弟子,都是使用最普通的灵剑,这也算是凌云宗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据说是为了勉励弟子,在初学阶段,将修炼重心放在剑道本身,而不要囿于对名剑的追逐。
等修为到了金丹之后,就有必要寻一把好剑了。
比如今天那个名为欧阳星宇的金丹弟子,受他所控的数柄雷光小剑,就是他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心血所铸成的,结果一朝被毁。
也不知道后续两人会如何发展,是形同陌路还是势如水火?
反正总归逃不过这两种可能。
江执很容易对一些东西生出好奇心,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并没有满足自己好奇心的需求。
至少目前没有。
——
江执实在是有些疲惫,和雁秋打了声招呼后,便独自回去了。
桌上是他早上离开前泡好的茶,茶盏的旁边是玉佩。
它安静地待在那里,一整天的时间过去,那壶茶水从热气腾腾到逐渐凉透。
一天,一月,一年,年年如此,日日不变。江执觉得如果是自己神魂只能待一块玉佩里,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疯掉吧。
做不了任何事,不能离开玉佩去任何地方,时间也会变得无意义,昨日今日明日将失去一切可能性,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那还有……
江执猛地摇了一下头,停止了思维发散。
他觉得自己真是累迷糊了,跑过来共情这个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玉佩,简直莫名其妙。
没想出什么结果还越来越烦躁的江执,握着玉佩,趴在桌上,竟是直接睡着了。
没一会儿,一声极低的叹息声响起。
江执手中的玉佩微微发光,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后,将他抱起,想将他放到床上。
江执感觉到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背后抱住了他,他迷迷糊糊间还问了一句谁啊?
玉佩没有说话,只是将江执轻轻放到了床上,准备起身时,衣袖的一角却被江执抓住了。
江执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两只手将那衣袖紧紧抓着,放在了胸口。
又是一声叹息声。
玉佩在床边坐了下来,帮江执调整了一下睡姿,让他头枕着他的大腿,另一只手轻轻则揉着他的后脖颈,好让他放松下来。
“抱歉,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修为再高一点,我便和你说明我的身份。”
江执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
江执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回到了高中时期。
正是午休时间,教室里没有什么人,他趴在课桌上午睡。
睡梦中感觉到有一个很温暖的东西从他身后拥住了他,他睁开眼,是那边的窗帘没拉严实,一道阳光透过玻璃窗,尽数倾泻在他的背上。
江执再度睁开眼时,他在他自己洞府的床上,没有课桌,没有窗帘,别说阳光了,甚至这会儿天还没亮。
……
这是梦到了个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