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江执的道谢后,谢望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头。
在他离开临渊城好一段距离后,本来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谢祈,默不作声地到了他的身边。
谢望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种习惯,神色如常,问道:“谢祈,我们什么时候脱离太玄宗?”
“你不是要留在太玄宗找枪法?”
谢祈抬眸,对于弟弟突然的要求,有一些惊讶。
谢望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看着谢祈,他眼睛里带着异样的神采,缓缓说道:“谢祈,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修真界使用长枪做武器的人那么少吗?”
没等谢祈给出回应,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仅现在用使用长枪的人少,你再往前看看,你有没有听说过哪个擅枪的大能留下过什么传承?实际上呢,别说传承了,我们连用枪的大能都没听说过,这么多年,人族什么犄角旮旯的功法都能出几个大能,但唯独这个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修真界奇怪的事情数不胜数,你都要去探究一番吗?”
谢祈说完飞快地抿了一下嘴唇,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谢望一点都不意外谢祈会这么说。
谢祈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沉稳踏实,随遇而安,不会轻易得罪人,永远选择最稳妥的选项。
虽然他们是亲兄弟,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他并非完全不向往安稳的生活,只是他对某些东西,实在很难做到视而不见,若是因为各种苦衷缘故,被迫放任其存在,那所谓的安稳也不过是个好听的幌子罢了。
比如他们明明是人间界的人,却自小被掳去了修真界;比如他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在人间界生活的事,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那个故乡;比如他在人间界和修真界都不曾听说过的所谓临渊城,却真实地存在且让他感伤莫名不敢迈入半步。
再比如他的哥哥谢祈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出于他的考判断量而选择了隐瞒。
他满腹牢骚都没有说出,只是笑了笑,说道:“我以前很想去探究,但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找到了。”
“你说的是宗门追杀的那个?”
谢祈侧目。
“他叫江执。”
谢望很想和谢祈讲讲江执的特殊,比如太玄宗查不到他的身份,但他的话语中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对修真界的那些宗门势力有着一定的了解,而且有的细节感受,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江执打斗时的身法,很像是哪个大宗门出来的,可惜他对太玄宗之外的其他宗门的了解实在不多,也只能从这种风格中窥得一二。
还有江执那把用灵力幻化出的长枪,和在战斗中开始熟练的莫测枪法,再到对他练了多年的枪法的改进。
无论哪一样,都能说明了江执身上有着不小的秘密。
但他想到了他说出这些后,谢祈可能会有的反应,顿时又觉得索然无味。
谢祈感觉到谢望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最后只说了那个少年的名字。
他并没多在意,就像江执这个人吧,他可以因为谢望而选择放过他,但更多的事他也没义务去做。
“这些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但离开宗门这事不能着急,得再等等。”
“哦行。”
临渊城单看上去,和江执以前去过的那些寻常的人间界城池的区别并不大。
唯一出众的,便是这里的灵力浓度,和长清山脉比起来都毫不逊色。
城内路边的树木,盘根错节,虬曲苍劲,看上去都有着不短的年份,就是不知是城池的历史本就悠久,还是因为这些灵力长年累月的滋养。
在这种情况下,临渊城但凡有一些天赋的人应该都能修炼,但江执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在外走动劳作的基本是女子,且他们都毫无修炼过的痕迹。
不修炼还能说是他们没有合适的功法、或者是有修炼天赋的人极其稀少。
但他这一路走来,竟然不曾见到一个男子。
所以,临渊城的那些男子呢?
当然,这些都可以撇开不谈。
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来了临渊城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那么,雁秋引他过来的意义目的在哪儿,难不成只是为了躲避太玄宗的弟子?
但他杀死太玄宗的弟子是因,太玄宗通缉他是果。因果自洽,和临渊城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江执停在了一棵古树下,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前面路过的一队人吸引了视线。
他们身披铠甲,握紧枪杆,身形挺拔,列队整齐,安静地从这处偏僻的街道经过。甚至不曾惊动在街道另一边玩耍的小孩。
江执看向了他们,他们中有不少人也将目光移到了江执的身上。
他们神情肃穆,目光坚毅,经过时,隐约有肃杀之气。
江执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们是一队士兵,正是江执先前还在疑惑的在城里看不到的男人们。
而单从气势上看,他们都是经历过不少战斗,都是被血泪磨砺过的真正的军人。
然而,在修真和人间两界都知之甚少的临渊城,有这样的军队,他们是要与谁战斗,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难道是其他种族?江执第一时间想到了妖族,但又很快排除了这个答案,这座城池没有任何被入侵过的痕迹,那会是什么?
江执回首望去,那队人已经走远了。江执刚刚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他们的修为基本都在练气期,只有个别年长的已经到达了筑基期。
虽然和修真界多如牛毛的宗门势力比起来,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但这至少说明了,临渊城的人是有修炼功法的存在的。
所以这临渊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江执准备留下来一探究竟。
没一会儿,一个机会便送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直接找上了江执。
开门见山道:“你是外面来的修士吧,我需要你来帮一个忙,事后要求你尽管提。”
他穿着和刚刚那些士兵同样制式的铠甲,只是有一些陈旧,骨龄在三十出头,但他周身的疲惫感和历经沧桑的脸,让他看上去已经将近五十。
尽管已有老态,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说完后,便紧盯着江执,等着他的回复。
江执一时间哑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求人办事是这个语气的。
但正巧,他正愁找不到切入点好介入了解临渊城的事。
而且他也实在好奇,眼前这个大哥,明明已经是筑基的修为,为什么会在这个风华正茂的年龄,呈现出这种状态。
“可以。”
见江执爽快答应下来,那人第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很快收起了严肃的神情,郑重地向他道谢。
他走在前面给江执带路。
他说他名为陈羽,是临渊城收城军里的一个队长,平时管着一些人。
今天,他负责的范围内,有一个士兵出了意外,被困在了那里,他们一众人中就他的修为最高,但他也没有办法将人救出来,便回城内寻求帮助。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修为比他高的人也只有寥寥数个,他们还都脱不开身。正在他踌躇间,看见了站在树下发呆的江执。
是一个陌生面孔,修为也看不透,就这两点,他就能断定江执是外来的修士,且实力很不错。
于是他便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找江执。
因为他平日里经常板着脸,那会儿又怕耽搁久了横生变故,只想尽快将江执带去,最后的结果就是江执所看到的:臭着脸语气强硬但求人办事。
江执让他宽心,事情说清楚了就行,细节不必在意。随后又问起了被困弟子的具体情况。
却看见陈羽表情复杂,一副似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只说江执到了就知道了。
“那就到了再说吧。”江执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将对陈羽所说的特殊时期的疑问也一并压了下去。
在跟着对方离开城门的时候,江执猛然想起了,被他从进城起就忘在了脑后的——云天澜。
他应当是到了临渊城的吧,就是不知道现在在哪个位置。
算了,等这事了结后,就拜托陈羽帮忙找一下他吧。
不把人好好地送去凌云宗,他总有些不踏实。
城主府。
老城主坐在主位上,半阖着眼睛。
一直照顾他的下属知道,老城主只是在休息。
被修为拖垮的身体,加上常年的忧虑,早就不堪重负,更别说在这个年龄,现在还能维持清醒都算个奇迹。
前几日那位仙长的到来,让老城主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绷紧了一根新的弦。
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老城主刚刚又召见了几个守城军的队长,交代了好些事情,反复强调这段时间绝不能出岔子。
现在才找到空隙合眼休息一会儿。
一阵开门声响起,侍从不赞同地向对方看去。
那人压根没注意到他,径直来到了城主面前。
老城主已经清醒过来,看清了来人,让侍从先退下。
看见侍从将门完全合上后,那人才开口道:
“城主,禁地在刚刚发生了异动,但很快就平息了。我们尝试了数次,还是无法靠近禁地。”
这个禁地之所以叫禁地,只是因为他们都进不去。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白仙长一人进去过,但他出来后,只说无碍,让他们安心。而禁地一直到现在,他们派人守着,都没有过什么动静,倒也相安无事。
“那么多年都没有动静,怎么偏偏在现在。”
但禁地这事也只能等白仙长回来解决,他们对这个禁地实在是没有办法。
现下要做的事已经很多了,现在又多了个禁地,让人不免感到焦头烂额。
“算了,你先派人时刻盯着,再有异动及时向我汇报。”
现在只能寄于希望白仙长那边能顺利一些。
老人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望着天边的晚霞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