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隐隐感知到温枫良的不安,逢霜想了想,伸出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温枫良的手,将人拉到他身边。

他不晓得温枫良想到了什么,但他晓得温枫良是来自异世的灵魂,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温枫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顾白梨等人,见他们脸上没异样,才向逢霜投去询问的眼神。

仙尊传音问他:“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还没开口,又听到仙尊说:“你在害怕。”

温枫良:“……”

此时不是刨根究底的好时候,逢霜没再问,让温枫良坐到他身侧。

月云落了座,先自证身份,目光轻而快地从温枫良脸上掠过。

分明才过百年,那些回忆却如前世一般,隔着层层雾气,遥远又飘渺。

她最初认识柳孤时,后者还是个名声不显的小修士,稍稍一逗就会红了脸。

她决心要与柳孤合契时,师尊师姐们都劝她冷静,说她与柳孤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还没完全了解柳孤的本性,再相处相处。她当时昏了头,一门心思都在柳孤身上,哪听得见她们的劝诫。

两人结契后柳孤对她确实很好,要星星不给月亮,可以说是把她捧在手心。

她很早就知道柳孤想打败逢霜,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但柳孤资质平平,这个念头对于柳孤而言只是个奢望。

于是她不遗余力寻找可以帮柳孤易经洗髓的灵植丹药法器,可她没想到,柳孤竟会被魔修蛊惑,走上歧途。

她不知道那魔修跟柳孤说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想阻止也有心无力了。

对修士而言,天资就是一道天堑,哪有那么容易跨过去。

柳孤想练一批类似于傀儡的东西帮他修炼,失败了没办法收拾,才有靖临城大疫一事。

她说到此处,昭戚恍然大悟,难怪他那时候觉得这大疫不正常,可又找不到源头,原是柳孤所为。

毕竟是刚醒的身体,不适合过于悲痛,月云捂着唇咳了一阵,昭戚递给她一颗丹药,她张嘴吃了,缓了片刻,才有力气说接下来的事情。

那时候她被柳孤喂了蛊,一言一行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说是给百姓试药,不过是给柳孤的借口,光明正大给她喂药的借口。

昭戚解决了那批失败的,让柳孤头疼的人傀,她“死”在那场大疫中,柳孤“伤心”之下选择闭关。

实际上,前几十年,柳孤确实是在闭关,她想殊死一搏,寻机会重伤了柳孤。

柳孤并未杀她,将她关在暗室,夺了她一身修为。

几年前,柳孤悄悄出关,带着不知哪儿得来的蛊,让柳郴掳了些不起眼或者落单的外门弟子。

一开始人数并不多,由于各门各派对此不闻不问,柳孤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失踪的弟子越来越多,为了更好的管理他们,柳郴到灵机堂买了傀儡。

那些弟子被柳孤分成三个等级,最低等级是临江城中这批弟子,资质差,悟性低,被吸干了修为,只剩一具听话的躯壳。

接着是资质悟性一般的弟子,他们要想活命,必须要不停地修炼。

最后一等是如季明元这般资质甚好的弟子,数量不多,管理的也更严格,他们主要是吸收第二等修士的灵力,粗略转化后,再被她吸收,变成精纯的灵气,供柳孤修炼。

靠着这方法,柳孤修为升的很快。

与此同时,柳孤又想起了人傀。

关于人傀,月云了解的不是很全,她只知道人傀不怕痛不畏死,与其说他们是人,倒不如说他们是没有感情的物件。

他们只会听主人命令行事,既能为主人献祭出天赋修为根骨等,又能替主人出生入死。

柳孤把他们体内的蛊叫做连命蛊。

在一定的时间内,连命蛊会不断分出新的蛊虫,新生的蛊虫很小很细,极不易察觉,能从肌肤钻进其他人的身体,在他人身体里生长,分出新的蛊虫。

此话一出,顾白梨昭戚等人脸色刷地一变。

昭戚让人取了十来个弟子的血,滴在绿色的粉末上——这是他研究出的一种检查人是否中蛊的方法,不同的蛊会让那粉末呈现不同的颜色——不多时,那粉末褪去翠绿,变得雪白。

他又分别取了他、顾白梨和季明元的指尖血,也是同样的结果——他和顾白梨接触过那些弟子,他接触过季明元。

他记得,当初给季明元检查时,那粉末呈淡淡的红。

仙尊专属的医修罕见地有了丝慌乱。

连命蛊有固定的生长时间,那批弟子的蛊已经成了,昭戚他们身体里的蛊,约莫三天后不会再长。

也就意味着三天之内解不了蛊,他们就会和那些弟子一样。

昭戚没太大把握。

月云道:“他们体内的蛊都是子蛊。另有母蛊和父蛊,父蛊用来操纵中蛊者行为。而母蛊……”

“母蛊不死,他们也不会死。”

昭戚睁大眼睛,想到她方才说过的话,下意识看着温枫良。

——“母蛊在夫人体内。”

温枫良垂着眼睫,面无表情,掩在衣袖下的手在轻轻颤抖。

原书里顾白梨之所以会捅楚映越一剑,最主要的原因是母蛊在楚映越体内。

一边是堕魔的徒弟,一边是无辜的苍生,顾白梨毫不犹豫选择了苍生。

那逢霜呢?

逢霜会因为苍生杀了他吗?

他真的不想死。

他眼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逢霜面上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道:“还有三天。”

温枫良心头沉沉坠着块石头,他问不出逢霜会不会杀了他的话。

屋里气氛沉重,顾白梨忽然开口道:“敢问月云姑娘,这些……你从何得知?”

“我们上次见面,姑娘似乎说不了话。”

顾白梨语气并不重,怀疑质问的意味也不是很浓,但莫名让月云从心底生出股恐惧,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谎来。

她也不需要说谎。

柳孤给她喂了蛊,以为可以完全掌控她,得意洋洋对她说出连命蛊,又怕她会破坏他的计划,用毒让她说不出话来。

但柳孤又不想让她彻底失声,遂每隔一段时日会给她一粒解药,两三天后再给她喂毒。

逢霜他们来的时间正好是她得到解药的第二日。

她恨不得把柳孤剥皮抽骨,得救后当然会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得知柳孤没死,她咬着牙,眼里满是恨意,向逢霜行了一礼:“晚辈想求仙尊一件事。”

“何事?”

“求仙尊到时候留柳孤一命,晚辈想亲手杀了他。”

柳孤骗她欺她囚她伤她,她就要柳孤拿命来偿。

仙尊颔首:“可。”

月云顾白梨离开后,温枫良也想走,被昭戚叫住,他抿了抿唇,勉强露出个笑容:“昭前辈有什么事吗?”

逢霜不着痕迹看了看温枫良。

昭戚道:“没别的事,就是想找夫人讨点血。”

听月云话里的意思,虽然从温枫良身上找解蛊的可能性不太大,昭戚还是想试试。

温枫良神思不属,下手狠了些,逢霜皱了皱眉,给他敷了药,想提醒他小心,但见他神色恍惚,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让他先回房休息。

待到温枫良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逢霜对昭戚道:“你可以用我的血,他怕疼。”

他的血没让那粉末变色,说明他的血对连命蛊有作用。

昭戚想翻个白眼,硬生生忍住了:“不行。”

逢霜道:“他很害怕,怕我会杀他。”

“我可以先给你一盏血,你随便选个弟子试试。”

昭戚不说话,他看了看温枫良离去的方向,低声道:“昭戚,我舍不得他。”

沉默片刻,昭戚妥协般道:“那你明日给我吧。”

逢霜没等到晚上,一回去便撩起袖子放了整整一盏血,传音让昭戚来拿后,就拉着温枫良滚上了榻。

照例是疼的,温枫良不会温柔待他,偏偏这次肚子也疼,像有把刀子在搅,他闭着眼抿着唇忍耐,额上沁着冷汗。

他颤颤巍巍抱住温枫良,艰难支起身子,伏在温枫良耳边轻声道:“我不会杀你。”

温枫良怔怔看他,有种心事被戳穿的窘迫,他猝不及防闷哼了半声,半敛着睫毛感受了几息,唇角小幅度地弯了弯。

温枫良恼羞成怒,在他唇上咬了口,他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在温枫良手上,却反被温枫良捉住手,温热的唇贴上他还没愈合的伤口。

他抬起眼眸,撞进一双含着几分笑意的眼瞳,恍惚地想,这时的温枫良,看起来像爱他的样子。

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温枫良柔声问他痛不痛的画面,他刚想说不痛,眼前一花,便看到温枫良拿着匕首刺进他心口。

“痛不痛?”

痛。

可是没有听到温枫良说那句话的时候痛。

“逢霜,我从没喜欢你。”

“逢霜?逢霜?你醒醒。”

有人在叫他,语气很急切,他听出是温枫良的声音。

温枫良见他睁开眼睛,明显松了口气。他视线微微下移,见着温枫良还在抖的手,梦里的绝望痛苦忽地就散了。

那只是梦。

温枫良在乎他,很在乎他。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愉悦。

“你笑什么?你刚才突然就晕了。”

方才逢霜捂着肚子,颤着声呢喃着叫痛,温枫良刚发现他的异样,他就晕了过去,给温枫良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去叫昭前辈来给你看看。”

温枫良说罢就要下床,被逢霜一把拉住,面色苍白仍不失为绝色的仙尊专注地盯着他,说:“我没事,你继续。”

“你脸色很不好。”

“本尊受得住。”

温枫良将信将疑,看了他半晌,俯身摸了摸他身上,还是很烫,便道:“那我轻些,你疼了跟我说。”

逢霜点了点头。他有些累,仰面躺在床上,温枫良拿热水沾湿了帕子给他擦身,顺便给他揉了揉肚子。

“还疼不疼?”

“不疼了。你陪我睡会儿。”

或许是他那句“我不会杀你,”温枫良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他蜷在温枫良怀中,肌肤贴着肌肤,只觉泡在温度适中的水里,眼皮如坠了铅,直直往下坠。

睡也睡的不是很安稳,噩梦一个接着一个。梦中景象光怪陆离的,但无一例外都和温枫良有关。

梦的尽头,是温枫良坠下悬崖时,被风吹起的衣袂,和凌乱发丝下微扬的唇角。

时值日薄西山,霞云绚烂如火,一如他剑上的血,刺得他眼疼。

温枫良低下头,见着透胸而过的剑锋,又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血从他口中不停溢出,染红了他衣裳,也染红了盈朝。

“我居然会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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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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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我成了疯批仙尊的续弦
连载中辣椒拌酸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