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瑜脸色扭曲：“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
陆墨云想了一会儿：“没太注意，这些宫女太监们不都长一个模样吗？”
“还是说你想让我夸萧赐？”
陆墨云又想竖中指了。
秦子瑜扶额：“你想哪里去了！”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提及萧赐。
没救了。
初五一过，百官休沐结束，萧赐明显更忙了，很少进出东宫，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厂或开阳殿。
秦子瑜的身体尚未彻底痊愈，不敢贸然出门，东宫重新恢复寂静，除了陆墨云和六皇子常常结伴而来，秦子瑜基本见不到别人。
皇帝偶尔想起他还有个太子，赏赐没断，人却从未出现。
年前的那点泪，过完年已经彻底遗忘。
天家凉薄。
陆墨云说皇上的身体看起来康健，实则底子已经彻底坏了，再加上平日不注意保养，恐怕很快会出现颓势，油尽灯枯。
“皇上自己知道吗？”秦子瑜问。
陆墨云叹气：“太医们生怕殃及自己，不敢说实话，常常劝皇上仔细保养，可惜……”
“可惜皇上日日泡在贵妃宫中，听说最近景王府进献了两名女子，交给贵妃娘娘教导，皇帝喜欢的紧。”
秦子瑜捻着前几日萧赐送来的白玉手串：“她难道想弄死老皇帝，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能送到贵妃宫里，证明贵妃已经跟景王合作，只是不知秦子璋是否知情。
“有可能。”陆墨云道：“毕竟小说里也是贵妃先出手，不过那个时候原来的太子殿下已经归天，现在老皇帝驾崩，太子才是第一人选。”
“所以……”
秦子瑜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宫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尤其是送入太和殿的东西，必须经过层层筛选和检测，陈茁的确查出来几件妨碍身体的摆件，都与长乐宫无关。
东宫看似一片祥和，实际上早已风声鹤唳。
文侧妃每隔三日来太和殿问安一次，偶尔秦子瑜会留下她说几句话，对方是聪明人，很少提及贵妃，除非一连几次求见都被拒，才会顶着贵妃的名号，说进宫为的是照顾殿下身体，贵妃忙于宫务，她这个做侄女的总要为娘娘和皇上排忧解难，看顾好太子殿下。
秦子瑜懒得跟她打机锋。
“这几日孤惫懒的很，你实在不必日日过来。”
文慧心温柔的笑着，白嫩嫩的手剥开橘子，递到秦子瑜面前：“这是妾的本分，殿下不必忧心，妾都明白，只要能时时看到殿下，妾就知足了。”
秦子瑜沉默片刻，把橘子推了回去：“你自己吃吧。”
平常他很少让宫女太监们伺候，除非自己真的干不了，剥橘子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他不是残废。
不过萧赐来了，他就喜欢央着萧赐给他做这做那。
说起来，萧赐有两日没来了。
文慧心无法，把橘子放到一旁：“李氏和张氏想轮流侍疾，不过殿下的身子要紧，还是先问过殿下的意见。”
李氏和张氏？
秦子瑜道：“你让她们好好歇着，无事的时候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打打叶子牌，也好过在孤这里闻药味。”
“这也是妹妹们的心意，殿下不愿，妾回去便同她们说。”文慧心道：“一切自然是以殿下您的身体为主。”
庆安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慌乱。
“殿下，侧妃娘娘，六殿下出事了！”
“什么？”两人同时开口，文侧妃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子瑜瞥了她一眼，让庆安接着说。
庆安道：“今儿一早六殿下出宫替皇上办差，谁知路上马突然受了惊，乱跑起来，撞了好几个摊子，六殿下在马车里跟着东撞西撞，不知怎的撞到了头，刚被人抬回宫！”
“六弟现在在何处？”秦子瑜问。
庆安回答：“就在贵妃娘娘的长乐宫！”
“孤这便去看望，文侧妃……”
不等秦子瑜吩咐，文慧心半跪下道：“还请殿下带妾一同前往。”
秦子瑜盯着她头发上的步摇，点头：“好。”
“庆安，去传轿撵。”
东宫距离长乐宫不算近，平时秦子瑜走过去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坐轿撵稍微快些。
几人到长乐宫的时候，里面已经围满了人，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后宫的几个妃子，皇上也在。
还有陆墨云和萧赐。
秦子瑜匆匆赶到，因着文侧妃在，两人直冲内殿，三位太医在最里面医治，贵妃陪在旁边，皇上隔着屏风守在外面，他身边还有庆海和庆吉两位大太监。
“儿臣见过父皇。”秦子瑜跪下行礼：“听闻六弟受伤，不知现下如何了？”
皇帝脸上犹带着疲惫，挥手让他起来：“你来了，来人，赐座。”
庆吉代替庆安的位置，想扶着秦子瑜坐下，秦子瑜摇头：“儿臣心急如焚，站着等便可。”
“父皇也莫要太过忧心，六弟一向身强体壮，有您守在这里，定能逢凶化吉。”
皇帝点了下头，手上的佛珠不停地转着：“煦儿尚在昏迷，贵妃一时乱了手脚，你替朕进去看看。”
“是。”秦子瑜应下，路过景王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秦子峥面上着急，却懒懒的靠在柱子上，明显是装出来的。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景王挑衅般的抬起下巴，很快又恢复了焦急的模样。
秦子瑜没有理他，继续往里走，里面空间小却站了不少人，空气不流通导致味道不是很好，文贵妃眼睛通红，由掌事姑姑扶着在一旁看着太医们商量治疗。
“文娘娘。”秦子瑜行半礼：“父皇担忧六弟，命儿臣进来看看。”
“六弟伤势如何？”
文贵妃微微抬头，转身时头上珠翠清凌凌的发出声音，华贵无比。
“还未醒过来，章太医。”
她喊了一声，现太医院院判章嘉跪在地上：“贵妃娘娘，六殿下身上都是外伤，不算严重，只是头上这块……”
“殿下头部遭受重创，头目眩晕，良久不醒，怕是要等到明日才能做具体诊断。”
文贵妃往前一步：“章太医这是何意？”
章嘉道：“娘娘，六殿下身上的外伤都不致命，只是怕头部会有淤血，臣先开两剂止血化瘀的伤药，等明日再看具体情况。”
文贵妃点头：“明日我儿便能醒来？”
“是。”章嘉叩首：“臣这就去开方。”
“嗯，去吧。”文贵妃道：“你们两个去回皇上。”
秦子瑜走到床头看了看秦子璋，秦子璋紧闭双眼，方正的额头上撞青了一块，手臂和腿上明显还有其他外伤。
“文娘娘，还是我去寻父皇吧，既然六弟无大碍，剩下的太医便让他们散了，六弟需要休息，全堵在这里会让他呼吸不畅。”
文贵妃道：“也好，你去吧。”
皇帝听闻秦子璋的伤势不危急性命，脸色和缓些许，把手递给秦子瑜：“朕刚才只顾着问煦儿，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眼看着二月已经过去，天气逐渐变暖，秦子瑜的手却还是冰凉。
秦子瑜微笑：“儿臣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父皇定是忙于朝政不顾身体，儿臣瞧着您眼下青黑，如今四海升平，有事不妨吩咐下面的人去做，您千万要注意休息。”
皇上难得跟着他笑了一声：“你啊！”
“看来你的身子确实好了，不像之前说两句话就咳嗽。”
皇帝起身：“行了，朕还要回去处理政事，你跟煦儿兄弟情深，晚些再回宫吧。”
“是，儿臣定会照顾好文娘娘和六弟，不让父皇忧心。”
皇帝一走，闲杂太医跟着离开，后宫的娘娘们也各自散去，景王路过秦子瑜，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与我无关。”
秦子瑜刚想说话，景王退后两步，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
一时间除了长乐宫的宫人和章太医，就剩下他、萧赐还有文侧妃。
刚才太医太多，还有景王在，文侧妃避到一旁，见人走了才出来。
“殿下，妾可以进去看看贵妃娘娘吗？”
秦子瑜正要说话，一道冰冷的视线粘过来，让他后背发凉。
“去吧。”
得到同意，文侧妃服身往里走，路过萧赐时冲他笑了一下，俨然名门贵女风范。
秦子瑜吐了口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脚步声停下，他隐约听到屏风内文侧妃跟贵妃交谈的声音。
“殿下不是担心六皇子吗，怎么不再进去看看？”萧赐的语气很轻。
离近了，是淡淡的药香。
汤药是苦的，人却是香的，混合着幽微的梨香，若非离得特别近，根本闻不到。
秦子瑜感受到耳边的呼吸，转过身四处看了一遍：“这里是长乐宫。”
“殿下别喊，低声些，难道你想让大家都过来看看？”萧赐好整以暇的直起身子，半点慌张也无，仿佛在自家庭院。
秦子瑜道：“既然知道会被人听到，大人还离的这般近。”
萧赐冰寒着一张脸：“离近些，才好发现殿下身上有没有其他味道。”
秦子瑜想到陪他一同来的文慧心，“噗嗤”一下乐了。
萧赐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脑子里自动回想起那日光滑细腻的触感，默默捏紧拳头，低声骂了一句。
“希望殿下晚上还笑得出来。”
秦子瑜仰起头，仔细端详着萧赐漆黑到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大人的意思是，晚上要歇在太和殿？”
萧赐没有否认。
秦子瑜依旧笑着：“那大人可别迟到，东宫戌时末落钥，晚了可就要吃闭门羹喽~”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拍萧赐的袖口，仿佛是在为他掸去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