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紧张,在萧大人未点头之前,孤不会对你做什么。”
萧赐凉凉的看着他,随手就能捏死的人,还妄想做什么?
秦子瑜左右看看:“你住哪个房间,孤把被子放下,有点沉。”
“太子殿下。”萧赐放下笔,强压下心中怒火,自从秦子瑜从鬼门关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虽然怕他,却总是舔着脸贴上来,被骂了也无动于衷,永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起身走到秦子瑜面前:“臣没动你,只是暂时没找好替罪羊,并非是不敢动你。”
秦子瑜不慌不忙道:“没有误会。”
“孤知道,孤也知道你一开始的目标是景王。”
殿内门窗紧闭,明明没有风,却蕴含着风暴,摇晃的烛火打破沉寂,陡然跳动了几下。
秦子瑜转过身:“是这间吗,你这里太冷了,被子够用吗,不行再去东宫拿一些。”
他没理会萧赐杀人般的眼神,嫁祸需要时机,现在萧赐不可能动手。
里间的摆设更简单,像临时宿舍,一张雕花大床,一扇隔绝外界的屏风,还有两个放衣服的柜子,连张椅子都没有。
萧赐紧跟在秦子瑜身后,盯着他的动作。
“你还知道什么?”
秦子瑜放下被子:“孤知道的太多了,大人不妨严刑拷打试试。”
“说不准还能有意外收获。”
装柔弱不是他的风格,秦子瑜本身不是软弱之人,一次两次不打紧,总有一天露出马脚,倒不如顺其自然,强者更能引起征服欲。
至于他跟原主性格不同,过去这些天秦子瑜一直试图变化,身边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不会再把他当成鬼上身。
萧赐半倚在屏风处,长发垂到腰间,他还未到束冠的年纪,头上简简单单插着一根墨玉簪,额前的碎发微微卷曲,暗紫色长袍上的纹路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脸如同海面,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诡云涌。
“聪明人从来不会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聪明。”
萧赐的语气带着凉意:“殿下明知臣的心思,还时不时的过来碍眼,是在给臣创造机会吗?”
“是啊,所以箫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秦子瑜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萧赐。
萧赐摩挲着手指,明显蠢蠢欲动。
秦子瑜话锋一转:“孤不是聪明人,只是能猜到一些大人的心思。”
“与虎谋皮,不如做真正的上位者,掌控全局岂不是更好?”
萧赐站直了身体,他发现以前小看了这个病秧子,本以为秦子瑜从小身在宫中,不能读书习武,对朝局漠不关心,只喜欢暗地里折磨人,而今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跟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岂止是懂,简直是了如指掌,不仅对他,对景王和皇上也同样。
“殿下今日怕是出不了开阳殿的殿门了。”萧赐道。
充满威胁的话,一般人都会心生恐惧,秦子瑜摆摆手:“别客气,孤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你用晚膳了吗?让人多准备一份。”
怕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他害怕,早死在萧赐手里了,只刚开始被带到废弃的暗房,他就会惊惧病倒一命呜呼。
秦子瑜伸手想拍萧赐的肩膀,萧赐退后一步,他的手僵在原地,随即像无事发生一样往外走:“边吃边聊,孤的身体饿不得。”
萧赐捏紧拳头,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后恢复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开阳殿的晚膳比东宫丰盛许多,秦子瑜吃的不亦乐乎,他决定以后每天都来这里用膳。
最好能赖住不走。
不过他吃不多,倒是萧赐,看着人畜无害像个小白脸,实际上很能吃,不紧不慢的非常优雅,完全想不出来他小时候跟其他乞丐抢食物是什么模样。
营养不良个子还能这么高,若从小养尊处优,岂不是要戳破天?
大清巨人这个称号应该让给萧赐。
秦子瑜吃饱后,萧赐还在吃。
“孤刚才的提议,大人可以仔细考虑。”
“确实,孤从前伤害过大人,大人心中有怨是应该的,可是杀了孤又能怎么样呢,大人就算不动手,孤也活不长,倒不如留着,或许以后用的上。”
萧赐放下筷子,从容的擦嘴,让人撤了剩余饭菜。
“景王不是虎。”
“是猫。”
还是一只没成年的猫,对他来说不惧威胁,或许有攻击力,但不堪一击。
秦子瑜道:“有张阁老在,他就不会是猫。”
“孤才是猫。”
萧赐把手帕扔到一边,盯着秦子瑜的脸,认真道:“殿下未免太抬举自己了。”
秦子瑜:“……”
“大人说话真是越来越高级了。”
“既然如此,孤比景王更加合适。”
“其一,孤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拥护太子不算谋逆;其二,孤身体虚弱,易掌控且不会有后嗣,过几年大人可以在宗室中挑选年幼的孩子亲自培养;其三……”
他缓缓靠近,在距离萧赐不到半米的地方站定。
“孤心慕于大人,甘愿做大人手里的棋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夫随、夫妻与共,风雨同舟,同舟共济千帆过……”
萧赐打断秦子瑜的话:“殿下。”
“臣还有公务,就不陪殿下在这里唱戏了,您请便。”
他利落的穿上官服,脚底生风,秦子瑜刚喊出一个字,人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也罢,看来今天又失败了。
萧赐要调查贼人之事,确实无暇顾及他,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他说的那些话被萧赐听进去,就有合作的……当棋子的机会。
陆墨云听闻秦子瑜抱着被子去开阳殿追人,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你这是追人还是膈应人去了?”
真不怕萧赐动手啊!
秦子瑜抬起眼眉:“自然是追人。”
“难道我不够有魅力吗,洗白白都没人要。”
见陆墨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子瑜承认:“好吧,的确是膈应人去了。”
“趁着他现在不会对我下手,能多恶心几次算几次,晚点就没机会了。”
陆墨云:“是,晚点你变成鬼去吓他。”
秦子瑜头疼,他是真没有其他办法,但凡原主留的摊子没这么大,就算当初把萧赐弄进宫,然后置之不理,好歹能解释过去。
比如怕萧赐挨饿,宫里好歹能吃饱穿暖,你又不是头一个,进宫当太监的,不都是想活下去,想出人头地吗?
难就难在原主不仅亲自把人带进宫,还在萧赐成为太监后多次羞辱,多次!
次数多到两只手数不过来。
“景王野心勃勃,萧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陆墨云摇头:“一无所获。”
“李太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能明目张胆去查,夜里探过一遭,府内家眷只拿走了现银,不少首饰散落在地上,应该是跑动间掉的,走的混乱匆忙,可见是临时起意。”
“景王或许知道内情,此事若与他无关,你就要小心了。”
秦子瑜点头:“我明白。”
萧赐不至于对一个年迈的太医下手,想要他的性命,直接杀了便是,没必要兜圈子,李太医临走前的那封绝笔信,足以表明他知道自己会死,到底是何人所为?
除了李太医那里,盗贼之事同样没有进展。
这本就是景王跟萧赐一同做的局,为了把朝廷彻底搅乱浑水摸鱼。
“那个什么远现在如何?”秦子瑜问。
陆墨云:“薛怀远。”
“哦,薛怀远,我就记得叫什么远,你现在不是他师兄吗,跟他关系怎么样?”秦子瑜继续问。
陆墨云:“怀远很用功,每日读书到凌晨,老师很喜欢他,再过两年便能科考,他很信任我,经常来找我询问探讨。”
“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秦子瑜摇头:“不用了,只是以防万一,毕竟跟萧赐有血缘关系,有他在,就等于捏住了萧赐的把柄。”
“要说把柄,你宫里那位更派的上用场。”陆墨云道。
他们看过小说,知道萧赐的命门在哪里,说来也巧,萧赐的弟弟被陆墨云轻松找到,而他们的亲生姐姐,现如今就在东宫。
萧赐与弟弟相差三岁,分开时弟弟才五岁,加上高烧不断失去了记忆,被长安城外一户姓薛的人家收养,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不愁吃穿,再加上薛怀远肯努力用功,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
至于萧赐的姐姐,当初被大户人家买去当了丫鬟,她倒是没有失忆,什么都记得,但身陷宫中没办法亲自寻人,更不可能想到从前卑微的小狗子,如今风光无限的西厂督公便是她苦寻多年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