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星球是被人类社会文明抛弃之地。
入目所及皆是垃圾山,幸存的人们则居住在由废弃垃圾搭建的房子内。
血月当空,如血红光洒在挂满垃圾塑料的棚户内。
一阵凉风吹过脖颈。什么东西在土壤中缓慢腐烂的味道,还有一股下水道的酸臭。
藤蔓感到一阵沉重的窒息中传来,她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就见一个女人正爬上床瞪着充血的眼使劲掐着她的脖子。
女人双目充血,似乎陷入某种臆想的癫狂,双眼毫无焦距。
这女人是‘她’的妈妈。确切说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妈妈。
她抓住对方的手,炎热的夜晚对方的手却冰凉的像是冰窖里冰。不一会,她的脸色就憋的通红.感觉脑袋,胸腔像是要爆炸。
藤蔓一手护住脖子,一手同时伸向枕头下,摸到匕首就毫不犹豫插向对方的后脑处。破坏人体大脑的中枢迫使对方停下。
然而女人手依旧如钢筋一样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似乎插在脑袋上的匕首对她毫无影响。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犹如一个怪物。
是的怪物。和她原来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人。
藤蔓无力的闭上眼,她眼睛在巨力下已经几乎翻白。
幼童根本无法与成年人对抗,更何况是个怪物。
瘦小的四肢也慢慢停止挣扎,头顶天花板在变的虚无,但床上被压住的瘦小孩童突然再次挣扎起来。
一股求生欲让她找回神智,她拼着最后的气力再次握住刀柄柄狠狠向下摁压,直到将剩下的一半完全压进女人脑内。
做完这一切藤蔓便彻底昏死过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也砰的瘫倒在床上,倒在瘦小的女孩旁边
藤蔓悠悠转醒时,女人还在昏迷中。
夜空中红色的血月,光芒透过破损的门进入,与床上的血色融为一体。
空气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甚至一度压过了空气中的腐烂气息。
屋内不断发出恶心到极致的干呕声。她吐到胃部痉挛,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呕吐物,也不过几口酸水。
藤蔓进入这具严重营养不良的幼童身体已经七天。
这是第三次在睡梦中被掐醒。
那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天看着是正常人,但夜晚就会变成这副疯癫扭曲到执拗的要杀死她的摸样。
这七天她又惊又惧,也浑浑噩噩,始终不愿意接受现实。
她不知道是怎么来到了这,又怎么成为了这个小女孩。面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糟糕,非常至极的糟糕。
她简直受够了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一切。但现在她依旧在这该死的地方,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藤蔓缓和后站起身,看着这一切甚至有些崩溃的麻木了。
濒死感依旧在脑海内不断回放。脖子上的肿胀疼痛,不知为何让她今夜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强忍着不适拔出女人后脑的匕首,在地上擦了两下上面的血水后塞到腰间的匕首套内。匕首套是她在垃圾上见到的一个塑料套管,正好放匕首。
她的手依旧在抖,是脱力的抖动,这让她插了两次才将匕首插进后腰的简易插销内。
她看了看室内又看看了高悬的与她曾经世界完全不同的血月。
她开始处理女人造成的凌乱现场。
这是她唯一能睡觉的地方。来的第一晚她就被女人吓到了,第二晚她怕被杀就跑出去了,不过半个小时又光脚跑回来了。跑的有多快,回来的更快,后面还跟着三个狞笑的骷髅一样瘦弱的男人。
因为正好碰到失去神智前来找她的女人才躲过一劫。藤蔓躲进屋内,只听到那三个男人的惨叫求饶声。
第二天日早晨就看到了门前熟悉的三具尸体。
匕首也是那个时候从尸体上捡到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女人会攻击那三个人没有选择攻击藤蔓,但那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情况。
两相比较后,于是藤蔓决定继续和女人住在一起。
往外扔脏污被子的藤蔓看着手上的被子皱眉,最后她又将被子叠了回去,垃圾星找不到像样的保暖的被子。遇到极冷天,会冻死人。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思考更适合生存的选择。她意识到这个想法后一愣,自嘲的无奈,她可真是活又活不好,死又不想死。
清晨,太阳出现在地平线的刹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急切的撤离发出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音,像是树枝摩擦到墙面缓缓退出光明所落之地。
女人照常醒来。
血色褪去,涣散的瞳孔慢慢恢复正常人大小。
此时房间内已归于正常。
角落内是藤蔓捡回来的一片亮晶晶的碎片金属,能用不能用的全都堆叠。除此之外只有个缺了两个腿的床,下面用石头仔细的垫在下方,床上是一套浸了一半的血,单薄许多破洞的被子整齐叠在床尾。
只是房门残缺了半截。
有人打理了房间。
女人看着满屋的鲜血似乎也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一脸的慌乱,似乎在着急的寻找什么。
外面藤蔓在翻找垃圾,她要找东西当门。没有门晚上实在睡不安心。
她想明白了,没办法,都已经这样了,还是认真活着吧。无论前世今生,她一辈子就是普通苦命,今生更苦一点。
藤蔓听到动静看到女人不仅生龙活虎,而且行动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摸样。
她不由再次为女人‘死而复生’一般的奇迹感到惊叹。
多少次都杀不死对方。
女人也终于顺着视线来源看到寻找的女儿,立马冲上来关切的摸着她的手,“小蔓你昨晚没事吧。”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看到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她神情有些懊恼,“都怪我昨晚睡的太死了。”
她表情和每个母亲一样,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她说话也不粗鲁,也超乎了藤蔓对这里居民的认知。
女人身上自带一种错位感。她的语调与行为带着文明社会才有的特性,但生活环境却截然相反。
“一定是那些坏人来抢东西了。”女人继续愤愤。藤蔓任由她拉着手,直到对方骂完那些人,女人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她杀死了。
对方实在是太絮叨,她眼神飘忽向外面的一望无际的垃圾山,很是沉默。
“很抱歉,妈妈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女人忽然也跟着沉默。
女人的话像天边的云朵,渐渐落到实处,落到耳边。
“原谅妈妈好吗?”女人殷切的注视着女儿。粗糙的手已经缓缓摸在藤蔓的脸上,那手的触感完全不像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反而像风干后的树皮或者荆棘类的树刺。
生疼的却像是要割破藤蔓的皮肤表层。
她被刺的嘶的一声,下意识要躲,最后却没躲。被掐的后遗症,怕刺激对方白天也发病怎么办。
女人却不知不觉凑得越来越近,她总觉的在女儿身上闻到了一股很香的气息,让她肚子很饿。
藤蔓注意到女人的不正常动作,面露警惕。女人的鼻子翕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似乎感觉到什么,她当即的看向对方的嘴,瞳孔就是一缩。注意到女人那干涸的唇瓣下鼓鼓囊囊的有什么东西在持续着涌动着似乎下一秒要钻破皮肤出来一般。
藤蔓悚然一惊,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敏感的感觉到和那晚杀死三个男人的危险东西有关。
藤蔓连忙拉下‘妈妈’的手,并牢牢握在手心。
只觉得这一刻没有谁比她更有理解‘妈妈’的心。
面无表情,假笑,“我原谅你了,妈妈。”
趁着女人恍惚,她快速后退一步,松开对方的手,眼睛却快速盯着女人唇瓣下的东西,那东西不动了。
女人得到想要的答案蹙起的眉舒展开来,没有再触碰她。
那唇下的东西也跟着突然停下了。
藤蔓松开女人手的刹那,不知为何那股香味又消失了。女人疑惑。
“小蔓好乖哦。”女人她脸上还带着残留的不解,嘴上却仍温柔的夸赞。“妈妈去给你做饭。”
女人回到自己屋内,没多久内里就传来一声又一声剁骨头般的砍击声。
可荒凉的垃圾星根本就没有肉骨头这种东西。
藤蔓没有等女人的早饭就离开了。女人所谓的饭那就不是正常人吃的,一堆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泛着恶臭的枯树枝。垃圾星球的腐臭味就是主要来源于这些黑色狰狞的树枝。
藤蔓不认得这些树枝,她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她尝试咬了一口,确定自己和女人不是一个品种,她绝对不靠树枝为食。
她还是吃正常人类的食物。
“小蔓,妈妈做好了晚饭哦。”于是等女人高兴的提着晚饭出来时,外间早已经没了人影。
没看见藤蔓,女人眼睛内仿若被抽取了灵魂,失去了那点温柔的神采。
“妈妈做饭太慢了,小蔓不喜欢了。”
天气阴沉沉的,空气却是烦闷,混合着昨夜的血腥气令人心浮气躁。
“小蔓,妈妈好饿了。”她恹恹的,脸色痛苦似乎要支撑不下去了。
她视线落在地上的食物时不由咽了咽口水,“那妈妈吃了哦。”
似乎藤蔓依旧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说完女人眼神再次扩散,便如凌晨失去理智一样扑在树枝上,大快朵颐起来,似乎在吃什么人间美味。
黑红的粘液从女人唇角掉落,树枝断裂处偶尔露出的白色却是白色的骨头。
风卷残云般,很快吃的一干二净。
女人舔了舔唇,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却觉的怎么都不如从小蔓那闻到的香味美味,让她愈发惦念那股香气的来源,她疑惑“原来是不新鲜了所以小蔓不喜欢。”
还有小蔓是不是藏了什么妈妈不知道的美味食物。
不,那是小蔓的!她是妈妈不可以和小蔓抢食物!
涣散的神智慢慢回归,女人神色扭曲后又突然变的痛苦。嘭嘭的撞击着地面,很快便鲜血淋漓,但伤口很快被黑色的树枝填充,愈合,生成新的人类皮肤。
藤蔓不知道身后发生的诡异事情。
她饿的出去找食物吃,啥都没找到。被人追着围着垃圾山跑了一圈,气喘吁吁。
她跑的慢,对方身体也不咋滴跑的更慢好不容易终于甩脱了对方。
追她的那人眼内没有任何道德甚至是交流**,像野兽,和那晚三个污言秽语的男人如出一辙。
藤蔓却反而有现实感,因为按照因果论,这才是这种民风恶劣环境会产生的人。
女人那种‘文明’在这,简直就和她穿过来一样不可思议。藤蔓不由嘟囔出声。
所谓人如怪物,怪物如人。这里人和怪物的品德竟然是反着来的,也是奇怪。
当然怪物的品行仅限于白天有理智的时候。
金灿灿的太阳,照的下方金闪闪一片。藤蔓也沐浴在其中享受这片刻的温暖宁静。
肚子内接连响起的咕噜咕噜声,也不得不再次起身。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食物,不然她没被女人掐死,她就已经先饿死了。
她看向她方才跑来的方向,那人追不到她后回到了垃圾堆,警惕的看向周围。
她得好好想想,她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孩童,要怎么在这样的人手里抢到今天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