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晨，三兄妹依依不舍互相道别之后，愿楚甯便背着堕天重剑返程回青灵阁了。
她将霍北清的情况解释给青灵阁的几位后，那些人虽然还是担忧，但知道确切昏迷不醒的原因是什么，也比较能够找方法医治，大家总算觉得有些盼头了。
接下来几日，愿楚甯不是去帮忙屠筝处理宗门事务，顺便去同她叙叙旧，就是与几位前峰主相聚、切磋，给予修练上的指点。
“筝儿啊，这些公文简直是批阅都批阅不完，妳怎么能坐得住？我才帮忙这几天，就已经觉得累了。”愿楚甯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夹着毛笔，打着哈欠道。
“锦儿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吧，妳从以前就坐不太住了。”屠筝笑笑的道。
“没关系，妳太辛苦了，找个帮手帮忙呗。之前看到的那个大师兄去哪儿了？”愿楚甯问道，顺便就着公文上上报的一些闹事地点，纪录在另一张纸上。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帮忙平定一些暴/乱的小问题也只是弹指之间的功夫。
“嗯，沐峰主对他比较有意见一些，我后来就让他去帮忙东峰与北峰的事务了。”屠筝回答。
“哈哈哈哈哈，沐姐是不是特别针对他？”愿楚甯想到大师兄看屠筝那露骨的眼神，以及沐媱那醋劲，有这个结果也不是特别意外了。
“那妳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忙？不如让沐姐也来帮忙啊，我看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整天跟紫老板喝茶看花的，她肯定很乐意来帮妳。”愿楚甯提议。
“她好不容易退位，本该要享受清幽的生活，也专注于修练，我不愿她还来忙这些。”屠筝淡淡的道。
“那是妳不愿，她可愿意了。妳总是这样客客气气的，太过替人家着想，妳这样会把沐姐推太远的。”愿楚甯一边劝屠筝，一边以神念一目十行的高速批阅着文书：“妳这没谈过恋爱的小家伙，沐姐明显就不喜欢相敬如宾这一套，她恨不得与妳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吧！”
“是吗……”屠筝犹豫了一下，看公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明显在思考着愿楚甯的话：“要怎么天天黏在一起？那正事不就没时间完成了吗？”
“不是那种黏，是追求两人在同一个空间，心意上紧密，但还是可以各忙各的，至少有参与到彼此生活的那种感觉。”愿楚甯毛笔一摆，终于把一整迭文书给看完：“我跟疏懿现在相见都难，更恨自己当初怎么没早点同她在一起。妳好好把握，下界相对和平单纯，珍惜能与沐姐相处的时光啊！”
屠筝听完，慢慢的点了点头，毛笔点在纸上太久，都印出一个大黑点了。
“……话说，沐峰主常常对我露出一种表情，那是什么意思？”屠筝突然问道。
“什么表情？”愿楚甯好奇的问。
“就是一种，我也说不上来，不是不开心，但也不是开心，感觉是有点委屈，但还是会同我说话的表情。”
屠筝乱七八糟形容着，听得愿楚甯一头雾水。
“要不妳示范给我看看？妳这形容，我还真猜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愿楚甯无奈的说。
屠筝犹豫了一下，才努力的在脸上做着表情。
她先是有些嘟嘴，光看嘴部确实是不开心的。可那眼神却又是欲语还休，满眼写着，快来跟我说话的意味。
愿楚甯讶异的嘴巴都要掉下来了。屠筝这表情，简直就是沐媱本人。
第一次看到屠筝做出这种表情，气质跟她实在太不搭了，有种不伦不类的好笑感，愿楚甯忍了忍，才将想要大笑的感觉压下去，深怕被脸皮薄的屠筝原地暴打一顿。
“筝儿，妳是经常看到沐姐对妳摆出这个表情吗？妳这模仿的也太到味了，我都以为自己看到了沐姐。”愿楚甯称赞道。
“嗯……这几年确实很常见到。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她在不开心吗？”屠筝诚心的问。
“这个嘛，也不算是。像妳说的，她还是会跟妳讲话对吗？那妳跟她讲话时，她看起来有比较开心吗？”愿楚甯慢慢开导。
“不太一定，说公事的话，她会看起来更不开心。说一些其他的，她看起来就开心许多了。”屠筝回忆着：“所以这不就代表她不喜欢听到公事的事情吗？我自然也不好请她来帮忙这些宗门事务，她大概早就厌倦了。”
愿楚甯听完，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
“天哪筝儿，妳不是一直都挺机灵的吗？怎么在面对沐姐的事情，就变得这样迟钝？”
“人家沐姐是希望妳多去找她说说话，才会摆出这样一副委屈又期待的表情，在等妳主动呢！只是妳不要每次找人家都讲公事行不行？她想要听到的更多是妳们之间的事，不是那种没感情的公事。”
“听我的，妳对她软一点，撒点娇，跟她分享妳的心事，或是听她分享她的想法，我保证她今后都天天心花怒放！”
“公事的部分，她是真的想帮妳，妳就让她帮吧，我看她就是想找理由待在妳身边，妳也不用担心她会太累，她大概只是不好意思直接陪着妳，一定要找个借口就对了。”
屠筝听完，有些恍然大悟。对啊，她曾经是对周围人的各种感情都很细腻的人，可不知是修练久了还是怎么的，她的性子越发淡薄，连带的对周围人的关注也低了许多。
难为沐媱等她、包容她这么久了。屠筝心里有些触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别担心，我帮妳搞定。”愿楚甯说完，从屠筝桌上移了两大迭公文过来，摆在自己桌上，而后带着刚刚写完的清单走出掌门殿：“等等沐姐来的时候，不要再哪么傻了。对这种美人姐姐，唯一的绝招就是多撒娇，我亲身实验过，超级有用，知道吗？”
说完愿楚甯就飘出了掌门殿，留屠筝一个人有些脸红的坐在位置上。
……娇，要怎么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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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楚甯飞向西峰某个小山头，果真看到沐媱在练剑。
“沐姐！”愿楚甯打招呼。
“唷，稀客。有空吗？来陪我练剑。”沐媱擦去脸上的汗水，高兴的说道。
“当然没问题，但要晚一点。我要先去平定一些小动乱。”愿楚甯挥了挥手上的清单。
“妳动作倒是挺快。”沐媱佩服的道：“要跟妳一起去吗？我最近也想出门晃晃，当作小游历。”
“哈，当然很欢迎沐姐同行！”愿楚甯道。
两人一起离开青灵阁，不到半天内就将十几个大大小小有问题的势力给扑杀殆尽了，简直是瘟神降世。
“回去后，还有满坑满谷的公文要处理，想到就头痛，掌门真不是人干的工作。”愿楚甯抱怨。
“还有很多吗？”沐媱关心的问。
“超级多，两座山脉那样高的文书堆在我的桌子上，谁看到都会头痛。”愿楚甯还假装揉了揉太阳穴。其实对她来说，那些公文不过几息内就能用神念全部看完，但她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要帮忙吗？”沐媱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可以吗？那就谢谢沐姐了！”愿楚甯高兴的勾住沐媱的手，往掌门殿飞去。
成功骗到，不对，是打动沐姐了！
沐媱踏进掌门殿时，看到愿楚甯桌上那两大堆文件，当真吓了一跳：“这么多？”
“对呀，有沐姐帮忙真的太好了呢！”愿楚甯干笑两声。
她怎么记得出门前还没有这么多啊？屠筝那个闷骚的，该不会偷偷又给两人免费加量吧！？
屠筝看到沐媱，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她朝沐媱点点头，而后有些害羞的又把头埋回文书里。
沐媱本就习惯屠筝这样冷冷淡淡的，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拉开愿楚甯隔壁的桌椅，就坐下来一起帮忙看公文。
掌门殿安安静静的，只有三人翻阅纸张的声音。
“等等我会先撤退，筝儿加油啊。”愿楚甯传念道。
于是半个时辰后，另一位助攻紫嫣红出现在门口，借口修练遇到瓶颈要找愿楚甯，便把人带走了。
“希望这两人能有点进展，真是快要看不下去了。”愿楚甯与紫嫣红走远后才吐槽，而后一起飞往东峰，准备与柳茶香一起，三人进行一番切磋。
另一边，屠筝与沐媱仍旧安安静静的批阅着公文。
相比整齐的纸张翻阅声，屠筝的心是有些乱的。该怎么对沐媱撒娇？又该在什么时间点去开这个口？
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沐媱倒是自己开口了：“妳每天都要批阅这么多的文件？”
屠筝点点头：“是的，有时候份量还会更多一些。”
屠筝心里有些打鼓，她想着，如果沐媱再问一次自己需不需要帮忙，自己这次一定会改口说要的。
可惜，或许是因为先前被拒绝了太多次，沐媱并没有再问，而是专心的一张张的看着公文，不再说话。
屠筝又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路批改到晚上，中间断断续续有说一些话，可话题总是延续不下去，有一种疏离又陌生的感觉恒更在两人之间。
什么时候两人变成这种关系了呢？以前明明是无话不谈的，害羞又清冷的屠筝，以及敢爱敢恨、不拘小节的沐媱，现在变成了闷闷的屠筝，以及极为克制的沐媱。
深夜，沐媱改完最后一份公文，包括愿楚甯留下的那一大堆后，她放下毛笔，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肩颈。
“沐峰主等等有空吗？一起去用个膳？”屠筝抬起头，试探的问。
“嗯？好啊。”沐媱是有些意外，不过大抵是屠筝不好意思让自己帮忙，想请自己吃饭吧。
两人安安静静的出了宗门，往附近一个比较宁静的城镇飞去。
那儿最大的酒楼虽然没有潇湘酒楼来得高级与豪华，可旁边有条小河，河上数十盏水灯荡悠悠的漂着，微亮的火光照着建筑的倒影，倒是神秘又美丽。
没错，当年愿楚甯与唐疏懿便是到过这里，并且一起放了水灯。
屠筝与沐媱坐在楼上的包厢内，点完了酒水与吃食后，两人双双望着外面的河水，一语不发。
屠筝突然痛恨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沉默寡言，以至于她现在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往她都习惯了沐媱当主动的那一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旦沐媱不主动开口，两人之间会沉默成这个样子。
“最近很累吗？见妳都没怎么休息。”沐媱淡淡的开口。
“嗯，老实说，是真的有些累。”头一次，屠筝说出了心底的实话。
以前她习惯安安静静的扛下所有责任，不会有哪怕一声的抱怨。可或许是今天听到愿楚甯建议她要多分享自己的心事给沐媱听，此时她是真的相当坦承了。
“找些人帮妳吧，妳那位师兄也可以的。”沐媱撇开头，看着底下的河水，眼神中的情绪随着河流一起飘忽不定：“过去是我太任性了一点，那位师兄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把他叫回来帮忙吧。”
屠筝没想到沐媱说的会是这个，沉默了几秒才道：“我会考虑的。”
心底明明想问的是，沐媱还愿意来帮忙吗？以前是自己不懂事，浪费了沐媱的好意。可嘴巴吐出来的，还是像个背负着使命的掌门会说出来的官话，令人生厌。
沐媱听完，抿唇笑了一下：“这阵子辛苦妳了，总是要包容我们这些长辈的任性。”
长辈的任性，是说前掌门闭关，将重担留给屠筝一人？又或是柳茶香照顾霍北清而下放峰主权利？还是说沐媱自己各种出自于私欲的要求？屠筝不知道，可她不喜欢沐媱称自己为长辈，好像划分开了两人的距离一样。
“沐峰主最近修练状况如何？”屠筝问道。她盼着沐媱好，希望沐媱修练顺利，可内心深处，她又隐隐希望，沐媱可以再陪她久一点。
即使近几年自己见沐媱的次数少了许多，却不妨碍她拥有“沐媱就在身边”的那种安全感。
沐媱张了张嘴，有些苦笑道：“在努力了，之前比较疏于修练，最近开始积极起来了。”
屠筝冷落她太久了，久到沐媱开始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要放弃比较好。
她还是爱着屠筝的，心疼她，想关心她，即使生气、委屈、觉得被冷落，但是因为她了解屠筝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所以她可以包容她、理解她。
只是人生该要紧紧挂记在这个人身上吗？好像也不该这样。沐媱觉得自己该要往前走了，毕竟她也已经等屠筝很久了。
屠筝听到沐媱的回答，莫名有些紧张：“嗯，锦儿回来了，肯定可以给大家一些好的修练建议。”
不是要说这个。屠筝内心懊恼，但是嘴巴始终僵硬的不行，说不出一些讨喜的话。
沐媱倒是已经习惯这样不冷不热的屠筝，并没有觉得失望，而是更认清自己的定位，或许就是一个长辈而已，不应该再期望更多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沐媱以为自己是有戏的，只是后来霍北清受伤昏迷，屠筝因此变得忙碌起来之后，两人就不知不觉渐行渐远了。
餐点慢慢上桌，搭配着酒水一起，令人食指大动，屠筝却觉得自己的胃堵堵的，没什么胃口。
沐媱为两人添了酒，相敬一杯后，便一口饮尽。屠筝望着沐媱白皙的脖颈，以及因喝酒而滑动的喉头，脸也有些热，不知是酒力冲脑还是怎么的。
一整晚，两人不知道喝了几壶酒，菜倒是没吃多少。
“很郁闷吗？难得看妳喝这么多酒，这么放纵。”沐媱晕红着脸，面若桃花，绛唇映日，肆意笑着。
屠筝平日的冰肌玉骨此时也因酒精而透出一层淡粉，她看着对面沐媱，那撩人心怀的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醉倒众生。
可哪里有众生，仅仅是让屠筝一人内心意乱神迷而已。
“喝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休息吧，妳最近累了。”沐媱抿唇一笑，百媚丛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泼了屠筝一盆冷水。
“好的。”屠筝只能顺着道。
两人下了楼，却默契的没有马上御剑回青灵阁，而是沿着河边散了会步。
两人并排走着，亦步亦趋，即使如此，中间的隔阂仍旧将屠筝的心卡得不上不下。
之前她投入于宗门事务中，便未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可或许是最近的沐媱态度也变了，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谓，而是也会感到烦恼，也会担心，也会有感觉。
屠筝望着河里的倒影，她看见疑似自己与沐媱的影子，两人的画面在波动的河里，看起来好像是牵了手，贴得很近。
许是喝了酒，理智终被感性所牵制，下一秒她竟是毫无预警的就往河里跳去！
沐媱在旁边看到，吓了一大跳：“喂，妳做什么！”
这河并不浅，虽然沐媱心知屠筝不会有什么事，可她还是担心的东张西望，就是等不到屠筝浮起来。
喂，这是怎么了，难道筝儿喝醉了？
沐媱虽然无奈，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最后只得纵身一跃，跳进河里找人。
通过河面上微弱的灯火，沐媱看到往河里深处继续下沉的屠筝，赶紧游下去找她。
屠筝本是金水双灵根，她跳进水里时，便放任水波与重力将她带往水的深处去。
她望着上方微弱的灯火，第一次以这个视角观察世界。
刚刚河上的倒影，她与沐媱看起来挺般配的，其实。
下一秒，屠筝就看到河的上方，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跳了下来，往她这理游来。背光处，人脸看不清楚，可她总觉得她猜得出沐媱此刻的表情。
沐媱不是水灵根，没那么识水性，但还是拼命的往下游，终于将好像在放空的屠筝抱进了怀里。
“妳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跳进水里来？”沐媱传着念，有些急的问道。平时的屠筝是如此的克制与规矩，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的，沐媱真的很怕她是怎么了。
屠筝望着沐媱着急却依旧美艳的脸蛋，以及她怀抱着自己，那种温暖的感觉，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屠筝将头靠在了沐媱胸口，轻轻的蹭了蹭：“还不想回去。”
沐媱愣了一下，这样的屠筝她从来没见过。这是……在向自己撒娇吗？
沐媱有些脸红，抱着屠筝，脚在水里打着水，防止两人继续往下沉：“想待多久？那我们上去好不好，水里好黑的，有点吓人。”
“不要，就在这里。”屠筝望着沐媱，身体全然放松，将全部的重量交付给沐媱。
沐媱听到周围某种喀啦喀啦的声音，不禁抬头一看。屠筝这家伙，为了不想回去，竟将整条河的上半部给全数冰冻起来了！
沐媱拿她没办法，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为什么不上去呢？我不会先走的，妳不用担心，我们上去好吗，嗯？”
“上去就……”屠筝缓缓伸出手，环绕住沐媱的脖子：“没有理由给妳抱了。”
沐媱脸色一炸，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部，晕晕麻麻的，要不行了。
她的脚还因此软绵无力了一下，害两人又往下沉了好几米。
“妳……妳这是什么意思？”沐媱有些紧张的问道。
撒娇这种技能，终归还是可以无师自通啦
忧郁的周一，来点小甜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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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一百九十八章 屠X沐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