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在城外姜榕只看到城墙和城门,本没觉得这座城与自己以往见过的城池区别有多大。
可一进来不同之处就很明显了。
城门处停着一些等着拉客的车,有马车、驴车甚至牛车,还有一种人力拉的车。
姜榕通过车夫招揽客人的话,听到他们称呼这车为黄包车。
第一次见,感觉颇为新奇。
那轮子是用铁与一种姜榕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做的,动起来时很轻巧,不像木轮那么笨重,怪不得人也能用它来做拉客的生意。
可惜她现在没钱,也没带可以遮掩系统包裹的包袱来。
要不然还能假装从包袱里拿出一包糙米,问问车夫能不能用米换一次坐车的机会。
姜榕刚在城门口问过布庄和成衣铺在哪里,这会儿看过城门附近,就先去找这两个店。
她边走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城里的一切。
街道两边,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和草房看起来倒是跟她以前所在的朝代差不多,走到明显是富人住的地方时,就出现了她以前从没见过的建筑。
那些建筑不知道使用什么建成,墙体是灰白色,一般是两层或者三层,门前是个小庭院,里面种着花草。
正值盛夏,花草枝叶葳蕤,生长得十分茂盛。
有些小楼前又出现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车,这些车她进城后在路上偶然见到过一次,前面没有牲畜拉着,也不知道怎么能跑得那么快。
难道这也是自行车的一种?
她看自行车碎片的简介时,见过两个轱辘的那种自行车,当时也很好奇那种车怎么跑的,现在进城在街道上见到实物,看别人骑,终于知道这种车是怎么开起来了。
最让姜榕惊奇的是那些房子的窗户和车窗上近乎透明的整块东西。
也许是琉璃?
还是用整块剔透的水晶磨成这样的薄片?
不过不管是琉璃还是水晶,做成那么大、那么薄透、那么平整的一块,应该价值不菲。
姜榕边看边感叹,其主人竟然将这等价值连城的极品宝物镶嵌在窗户上,可见其身家巨富。
除了这些,还让姜榕感觉不解的就是半空中连接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黑线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敢问。
一路走走看看,终于走到布庄和成衣铺所在的街道。
这两个铺子已经开张的消息,也是董芳一家告诉她们的。
也许是这里的商铺刚回复营业不久,每个铺子里的客人都不多。
姜榕先去的成衣铺。
在乡下时她观察过,大部分人的衣服跟她的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在形制上有些区别,而且女装的区别更大一些,男装很少人在意。
刚好她穿的是方便行动的窄袖男装,又是布料颜色都灰扑扑不太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样子,所以她的衣服样式跟村里不太一样也没人起疑,只以为是她老家有这样的衣服。
在观察过村里人的着装后,姜榕已经把自己带的换洗那一套衣裳改好了,今天穿的就是那一身。
她进店后,店员态度还算热情,可惜她现在是个穷光蛋,想买什么也买不起。
今天来这一趟主要还是看人家的衣服怎么做,衣服上差异在村里时还不明显,在这里这一看就看出区别来了。
趁着这里没人认识自己,而且自己是顾客,不做过分的事店家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姜榕大胆了些,指着一件挂起来的衣裳小声问:“请问,这裙子的袖子怎么只做了半截?”
店员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
但面上还是保持住了笑容说:“这是我们店今年的新款布拉吉,全都是进口货,穿上保管您是这白城最洋气的女士!”
姜榕笑了笑,老实说:“抱歉,我现在还买不起,我是乡下来的,第一次进城,没见过这样的衣服,所以特别好奇。”
店员听了真是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说她是土包子吧,她又敢进店看衣服,说她自不量力吧,她又那么实诚,敢直说自己乡下来的,没钱买不起。
其实姜榕想问的很多,店里的女装除了这种只有半截袖子的裙子和她也有的衬衫之外,还有一些侧面开叉,看起来十分修身的裙子。
她想,若这些裙子出现在自己以前生活的朝代,被那些迂腐的长辈们见到,准会把他们唬得连连直呼伤风败俗,也不知一件衣服能伤什么风,败什么俗。
若是内宅的夫人小姐们见到,大概也是会皱眉摇头,语带批判。
不过如果她们也来到如今这个世界,在受到环境与周边人的影响后,应该也会像自己这样,对于这些新奇漂亮的衣服裙子有些跃跃欲试吧?
可惜她没钱买东西,没法理直气壮地让别人把店里的东西给自己一一介绍。
人家能态度这么好地回答她一个问题,姜榕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她没再问那些衣服,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她用改衣服剩下的布料做的小布袋。
布袋里是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张绣帕。
她指了指那些侧面有开叉的裙子:“我看你们店里这些衣服也用到了刺绣,不知道收不收这样的帕子?”
帕子没展开的时候,店员还不觉得这个乡下来的没见识的姑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像这么厉害的绣娘早就被各大高级私人定制的制衣坊请去了,为了能留住客人,甭管人才藏得多深,那些东家、掌柜们,总能想办法打听到消息,把人请回去。
而那样的制衣坊绝大多数开在省城江凌那样的大城市,连她们这白城都没有。
等到绣帕被完全展开,店员眼睛一亮:“这……”
姜榕装不好意思:“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如今囊中羞涩,想换些钱补贴家用。”
店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竟然还会用成语,看来应该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是个乡下土包子。
再仔细看看她的手、脖子、头发等衣服没遮住的部位,脸和手背被晒得有些黄,但其他地方皮肤很白很细嫩,头发虽短却乌黑浓密,没准是哪家旧式大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
现在已经是新社会,很多旧式家族跟不上时代落魄了,女眷无奈之下会来卖自己的绣品也很正常。
是了是了,只有这样的来历才不会像其他以刺绣为生的绣娘一样,早早就被那些铺子收入囊中。
店员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对。
她甚至已经联想到,若是自己为店里拉来这么一个被遗落的厉害的绣娘,姨妈肯定很高兴,也许还会给自己一个大红包当做奖励!
店员兴奋之下,完全忘了看姜榕的脚,那是一双大脚,而不是旧式大户人家小姐们都要裹的小脚。
她一把握住姜榕的手:“收收收,这样的绣品我们店肯定收的!我叫田雨,您叫我小雨就行,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姜榕被田雨突然的亲近吓了一跳,忙不自在地抽回手:“我叫姜榕,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好好好,那我叫您姜小姐,不知道除了帕子之外,您还有没有其他绣品?如果合适的话,我们这里都收的。”
姜榕摇头:“暂时没有。”
刺绣是一门好手艺,它养活了许许多多的女子,但如果有得选的话,姜榕其实不想再碰刺绣。
做刺绣总是需要一直待在同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同一方窄窄的绣棚前。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被什么禁锢着,让她回想起在姜家时,那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的感觉。
姜榕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曾质疑过自己,明明过得比很多人都好,为什么还要胡思乱想,如此不知足。
可就算会质疑自己,她也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逃离的心。
“那太可惜了,冒昧地问一下,您是手头上没有合适的绣线和布料,还是家里不方便,所以才没能做其他绣品呢?”田雨这话也是试探的意思。
如果连丝线都缺,说明这位客人家中经济已然十分窘迫,有很大可能会接受店里的招揽。
她话里的试探姜榕自然听出来了,其实她的针线包里有绣线,但是她想教梅萍的女儿女红,好还梅萍冒险给自己担保的大人情。
如果在自己囊中羞涩的时候,能在昨晚活后,免费得到一些剩余的绣线和布料的话,何乐而不为?
更别说还有可能得到一份工作,在生存面前,哪怕再不想做这个,她也不会不知变通故步自封。
姜榕故意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点头:“这帕子还是我以前绣的,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你这帕子留多久都不过时,现在的人就喜欢这种寓意好的图案!”店员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堆话,然后话音一转,“不知道您还接不接活?”
可算提到这个了,姜榕忙点头:“接的,只是我家离得比较远,也不方便住到城里来……”
“这就有点难办了。”田雨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一惊笑开了花,立刻趁机要姜榕的住址,想着到时候好让姨妈知道上哪儿找人。
“不过您可以先留下您的住址,等我去问问我们店的掌柜,给您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您拿活回去做,到时候要是掌柜同意,我亲自去您家通知您,怎么样?”
姜榕自然是求之不得:“我现在住在亲戚家。”接着就说了梅萍家的地址。
田雨简直如获至宝,为了能兜揽住这个人才,竟自作主张,给了姜榕一些布料和绣线:“这布料是要做一件这种旗袍的,要喜庆一点的图案。”
“喜庆一点的……”姜榕趁机仔仔细细翻看了一下那件被称作旗袍的裙子,又看看田雨给自己的布料。
想了想后继续说:“喜鹊登梅你觉得怎么样?你这里有纸笔的话,我可以现画出来给你看看,先确定好样式,也好避免我绣出来后不合你们店的要求。”
“您竟然还会画绣样,那样当然是更好了!”田雨当即去拿纸笔。
然而她拿出来那笔的笔尖处光秃秃的,一根毛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笔,让姜榕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又担心说了自己不会用这种笔会被怀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好在田雨可那她一直不下笔,自己脑补帮她找了借口,认为她这种旧式家庭出来的女子肯定更惯用毛笔,又给她换了毛笔,拿了墨水瓶来。
姜榕总算松了口气,提笔沾墨。
几笔就在书页大的纸上,勾勒出了一副简略的喜鹊登梅图样,店里没有颜料,所以她画的梅花也是墨色。
两人一个认真画,一个认真看,谁也没发现,店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也凑到柜台边上看。
等姜榕画完放下笔,那人突然出声:“墨梅画得真好,那雀放在这画里,却有些突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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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