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沉默了会儿。
“裤子呢？”
造型老师：“裤子？你赶紧脱了它啊宝。”
“什么？”
这又来什么玩意？
阮宵先解开纽扣，心想，我不脱，我也穿不了人家准备的西裤，这是符合逻辑的。
“哦，那就是裤子还没拿过来对吧？”
造型老师忙着埋头给阮宵锁骨上打高光，头也不抬，淡淡地：“没裤子。”
……
“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杂志啊？！！
*
送阮宵上贼船的裴梓徉，这会儿也在心虚着。
阮宵……应该已经拍起来了吧？
裴梓徉给阮宵安排这样的工作，并不是恶趣味捉弄他，阮宵没有拍戏经验，唱歌又难听，且不说正经试镜能不能被导演看上，就算硬塞进剧组做资源咖，现在已经过了流量时代，演砸了叫自媒体发一堆万字群嘲视频，可能以后也没戏拍了。
现在行行业业都不景气，竞争却不小，艺人更新换代堪比电子产品，所以他必须保证阮宵首秀成功。
这个杂志，就是裴梓徉精挑细选出的最优解。
有读者基础，流量有基本盘，更重要的，背后延伸着一条时尚资源。
它的门槛也很简单粗暴——
美，足够美。
简直为阮宵量身定制。
况且擦边的艺术，要看尺度，能在这边过审，和隔壁香岛的真.成人杂志有着质的区别，不会真拍什么，只是风格性感一些，阮宵这种没基础的小透明，需要一点噱头才能崛起。
综上所述，裴梓徉毒辣地敲定杂志合作，也没考虑过杂志那边会拒绝，如他预想中，刚把将阮宵的自拍发给钟文，挑三拣四的钟文立刻倒贴。
那种裴梓徉不让阮宵来，钟文就跑去星昀撒泼耍赖的倒贴。
裴梓徉安慰自己：阮宵有上进心，应该能懂他的良苦用心。
你，只管擦。
别的，无须多言。
*
阮宵此时也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野路子究竟有多野。
他脸色苍白地扫视棚里置景，神他妈堪比一群小型片场——
一号景：花瓣浴缸、红绿瓷砖、春水荡漾，肥皂泡堆叠浮沉，像蟹吐沫，折射迷幻光彩，一缸云团雨雾。
——要躺进去拍对吧？你还指望人家拍什么呢？阮宵有点佩服该摄影团队了，肥皂泡沫把他一挡，跟打了码似的，又能过审，你穿了衣服读者也觉得你没穿衣服，你没穿衣服审核也看不清你脖子往下，功力实乃炉火纯青，读者看着香，审核领导拿放大镜看，却看不出整改点，妈的，合该人家吃这碗饭。
那我也得吃喽？
二号景：缠了蔷薇假花的巨型金色鸟笼，花叶藤蔓逼真，葱茏馥郁，花苞像果实沉甸甸地垂坠，笼里蜿蜒着一条可疑的脚链。
——阮宵大胆猜想，待会儿这脚链是不是要拴到他脚上？
我艹，他好像穿过类似的世界！后面什么剧情发展来着？死太快忘记了！
三号景：kingsize大床，柔幔轻纱，散落的玫瑰花瓣像失贞进行时。
——情侣酒店也是这个配置，敢更露骨点吗？
好的，更露骨的这就来了。
四号景：性冷淡沙发组件，靠背、扶手、坐垫、地上，散落着皱巴的、潮湿的衣物，好像被手指揉过，被汗水浸透过。
——阮宵用力掐住自己的人中，我的清白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五号景：被扫开摆件的办公桌，地面粉碎激情的碎片。
——要不要桌面刚好扫出一个人形？！！怎么会连留白都在擦边？！！
……
阮宵瞳孔地震着，从一级震到了十级，灵魂都快从裂开的躯体里弥散而去，为什么呢，他这对直男眼刚刚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布景有多么可疑？
他化妆前还泰然自若地在里面穿行过一遍！
阮宵有点泣血，裴哥不是送他来起飞的，是送他来下海的。
阮宵摇晃两下，被托尼稳稳扶住，几个助理带着他往片场走——所以究竟是什么片场呢？阮宵脚步踉跄，神色紧张，脚趾抗拒地抠地，问：“额，那个，那个……我想问问，咱们真是拍照片，不是来拍动作片的？”
托尼和化妆师相视一笑，阮宵终于明白了这万恶的成人世界，理想总是不能当饭吃。
但以艺术的名号擦边可以。
啧，我们绝不说是擦边。
“放心，我们是很正规的拍摄，是艺术而已，Julie，你说呢？”
Julie是《纯.诱》的御用摄影师，技术娴熟，有沃尔夫冈·提尔曼斯漫不经心的构图审美，国内拿过好几个奖，但《纯.诱》实在给太多，决定先下海赚几套房再逐梦柏林，是杂志社的当家主心骨，此时正和助手们调试摄影器材，闻声朝阮宵露出一个诡秘之笑，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甚至对着绝望的阮宵做出一个令人发指的wink：
“当然，我们都是艺术啊，我们的读者品味高端，眼光挑剔，和我一样喜爱鉴赏艺术，遗憾以前的艺人模特不够精彩，不能完全匹配我的色彩构图，纯纯浪费。”
助理：“哎朱姐这话可不敢乱说！传到人家耳朵里不好。”
Julie：“长得丑怪我？我爱说实话。”
说着眼睛乜向阮宵：“但你——大大滴可以，待会儿让我狠狠拍。”
小助理们应和：“对啊，有《花花公子》这种取悦男人的杂志，我们《纯.诱》只是来填补空白市场，女性也应该有色图可看，这是有艺术追求和社会意义的。”
Julie严肃：“什么色图，是艺术好吗，注意用词。”
“对，是这样。”
“艺术而已。”
托尼抱臂细细思索片刻，给出真挚的建议：“阮宵真想拍动作片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先拍了正经给杂志用的，再偷偷借场地拍私活，五五分账，就你这姿色，保管你赚到盆满钵满。”
阮宵置身在这种地方，他都不知道他们真开玩笑假开玩笑！
Julie摸着下巴：“那阮宵你打算找谁当攻？咱们搞私活也得符合大众口味，只做美型片儿，我还没拍过呢，你认不认识跟你配的帅哥，拉过来拍一下试试得了！我也跨界一次。”
阮宵脸都绿了。
谁特么要拍这种电影！！
而且，为什么是拉帅哥过来？？你们感情线就非男同不可吗？？
“不了不了！你们找别人做私活吧，我也不是什么钱都愿意赚的！”
阮宵真的很无语，Julie和那群化妆造型助理妹子脸上浓重的失望是什么意思啊？！
想看自己网上下载去！
阮宵闭了嘴，再也不敢质疑此片场的正规性，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这次的工作任务，穿的虽然少，但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该露的地方，就是两条腿而已，他洗完澡天天都不穿裤子，也不觉得男人的腿有什么可看的。
他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关系着app后台的数值，尤其得积极跑任务才能增长修炼值，来都来了，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他们要拍，那就去拍吧，阮宵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阮宵咬着牙，按照摄影师吩咐的，走进这些令人没法不多想的置景片场，万幸灯光和器材调试起来非常麻烦，阮宵尚有一息喘息时间。
Julie对阮宵的第一印象非常满意，她是摄影师，娱乐圈这种矫揉造作的地方，跟摄影理念背道而驰，心宜的模特很难遇，艺人都凹着——人设也凹着，姿势也凹着，真能拍出味道的，也就那些戏骨影帝影后，但整个圈子才几个这样的人？
可阮宵这个新人，全身是和谐的，一种流动的美，Julie难得碰见，瞅阮宵紧张得快去世，又捂脸又擦汗又狂往肚子里灌水，干脆自来熟地跟阮宵攀谈起来，缓解缓解阮宵的焦虑情绪：
“你紧张什么，说真的，你是我们的及时雨，我们都快把圈里真真假假的美少年拍光了，人气最高几个一有档期就被我们轮番拉来充壮丁，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网上全是差评，说看腻了，新人又不带劲，再这么炒冷饭，她们干脆去买真色图好了。”
阮宵嘴角抽动，说不是色图，句句不离色图。
阮宵转转眼睛，企图对自己逐渐邪门的路线做最后的挽救：
“……我觉得，你们真要拍这种风格的话，为什么要让我露腿？不如穿裤子露上身好了，这样看起来比较爷们儿，我可以摆那种健美先生的pose，一定可以让你们满意。”
因为没人附和他，阮宵末了，自己给自己鼓气地“嗯”了一声。
Julie和托尼化妆师互相掷以惊异的眼神。
死寂般的沉默。
一声质问：“你想让我们被整改吗？”
阮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么就整改了！！
Julie露出严肃到可怕的表情：
“哎，阮宵，我怎么觉得你缺根筋呢？你平时不要轻易露上身，我们杂志虽然是针对女性发行的，但根据市场调查，一直有一批固定的男性读者，他们人低调，但出手相当大方，我们杂志社从他们手里拿到过很多赞助——”Julie神秘兮兮地用手挡住嘴，压低声音，“都是些霸总攻，你露那些他们看了不过瘾的就得了！你赚他们钱，总不能自己吃大亏对吧？”
阮宵的cpu燃烧殆尽。
什么叫看了过瘾的？难道看他的搓衣板胸大肌就会让霸总十分过瘾吗？什么又叫看了不过瘾的？看腿怎么就不够过瘾呢？他觉得他的胸膛和双腿，放到正规网站也不可能被和谐吧？
所以让霸总攻过瘾的和让霸总攻不过瘾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呢？
最重要的一点，霸总攻，又为什么会有瘾呢？
男同的身体构造，难道是有区分的吗？
那么上公共厕所，为了和阮宵这样的男人区分开，霸总攻还有第三个屋子吗？
这些畸变世界到底还有什么设定被他错过了？
阮宵沉默了好久，满腹问题无法出口，只问：“霸，霸……总攻是什么？”
Julie眼神轻佻：“哼。”
“……这又是什么意思？”
托尼一句话结束战斗：“你不是谈过一个么，就你楚老板那种。”
阮宵战术后仰，爆粗。
攻下章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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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间道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