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对方推门进来，谢酌打了个哈欠：“好爽啊，爽哥。”
咒术师：“？”
谢酌伸懒腰，突然有些不想动了，“你说这游戏里能不能睡觉。”窗外雨仿佛又大了些，少年就着伸完懒腰的姿势倒下，反手松松抓着沙发边缘，伶仃的腕骨凸出来，惊人的白。
殷晟垂下眼睛，“不能。”
不过以后会有专门统调五感，促进深度睡眠的软件和更适宜的头盔。
“坐呗。”谢酌翻了个身，随便拍了拍沙发，打开了游戏内的浏览器。
因为全息体验会封隔玩家的部分现实五感，所以在设置足够安全措施的同时，头盔内置了尽可能多的网络功能。
虽然还不是特别完善，然而能以全息弹窗的方式浏览，已经是一种独特的优势，甚至有很多人进游戏就是躺着聊天、看书、看电影，还有大爷赛博下棋。
在全息界还没有足够好的技术竞品的情况下，《神谕》反倒被玩家们开发出了无数休闲功能。那75%毫不在意捏脸掉属性的用户，有不少是这一类。
话说回来，谢酌刚找到最大的游戏直播网站，都不用点进神谕专区，秦照野的照片为封面的广告推荐直接就霸占在首页。
直播间离谱的实时观看人数，让曾经也算是知名演员的谢酌瞠目结舌。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电竞咖，都拥有极高的流量。
更何况，秦照野除了技术，还有男模级别的颜值，吸粉能力没得说。
弹幕评论拆成了十个分线还个个爆满。谢酌酸溜溜地看着疯狂刷屏的礼物栏，虽不知道价值几何，但是看这架势也知道赚疯了。
而小谢同志，为了能游戏里买个房，把谢母上次补的零花钱全都用光了，已经陷入赤贫 债务状态。
谢酌羡慕得冒泡泡，想到刚刚花钱眼都不眨的咒术师和苏家姐弟，当然还不能忘了已经下线的尹星洲，也是个财富自由到下下辈子的主——他们这个Team的经济实力，能不能匀给他一点啊！
当然，家园系统正常情况下没有这么氪。游戏目前为玩家提供两种选择，一种是虚拟空间家园，类似秘境副本，另一种就是甘霖之都这样、地图上现成的房屋。前者比较实惠，根据面积在几十到几百不等，后者僧多粥少，如同三次元的房价，就没有便宜的。
在实用性方面，房子相当于一个只能在主城使用的巨大仓库，除此之外还可以安插一些辅助生活技能的扩展功能，比如种植、烹饪、冶炼合成等，节省在NPC那里租用的成本。
而且，谢酌知道家园系统还会随着更新完善，增加驯养私人坐骑和宠物的功能。甘霖之都作为新大陆的顶阶主城，以后估计会是一房难求。
但是，奶奶的。十几万也太特么离谱了吧！！
全息屏幕里，秦照野手持着“摄像机”给大家展示甘霖之都的城市风貌，谢疏辞id打了码，但人物时不时出现在镜头中。弹幕除了少部分感慨景色、好奇任务的，大部分都在讨论粉发小牧师，有狂嗑cp的，嫉妒正宫的，被谢疏辞颜值吸引的，冷嘲热讽的，五花八门。
虽然时间地点不是很一致，但是剧情几乎一模一样。谢酌看了两分钟，直到谢疏辞选好了房子买下——好嘛，主角受花起钱来也没带犹豫的。
合着就他一人钱不凑手。
谢酌表示有点被伤害到，随机翻到下一个直播。
【桃太宗和小杏子的直播间】观看人数：109
谢酌一愣。只见画面中央是一个偏瘦小的人影，天色阴沉带雨，古朴的雕塑立在河中央，圆胖的木头船屋错落停放——正是甘霖之都。
城内居然还有别的玩家？
主播桃太宗的语速很快，咬字有些**的，但是听得很清晰。他采用的是智能巡游镜头，时不时拍到自己，背着一把木制大弓，头顶斗笠，身披茅草蓑衣，一副山野樵夫浪迹天涯的样子。
谢酌下意识看向咒术师，发现对方好像正在忙，恰巧此时苏白河也发了访帖，谢酌便把人放了进来。
苏白鸟则在队伍频道里直接说了声自己要下线，秦照野那边也友好地回应了下。谢酌赶忙切回去秦照野的直播间，发现果然又是一片八卦猜测。
弹幕当然是眼一闭一睁说啥的都有，谢酌看到有个猜“未婚妻”的，心想还真叫你猜对了一小半。这可是原著里提都没提到过的关系线，不过想想苏白鸟那身腱子肉，腹肌一块一块码得比他前世还清楚，谢酌都有点直冒冷汗了。
谢酌挠挠头，干脆也密聊一声退了队，随后在直播画面里看到队伍列表里剩下那两位也跟着退了，好像只留了谢疏辞。
可以，二人世界，我一炮灰就不围观了哈。
“我去，工作狂啊你。”苏白河推开门，先看到咒术师坐在餐桌边，对着光屏单手操作虚拟键盘，那状态简直跟平时在公司见到他一模一样。
苏白河一扭头，发现谢酌与某人形成鲜明对比，乐了：“学会趴床上刷视频了，小伙子你比他有前途，少走二十年弯路。”
谢酌已经开始习惯他这个天然嘲讽的语气，直接把桃太宗的直播画面推过去放大：“还有其他人在甘霖之都。”
苏白河定睛一看，喷了：“五十级？？？”
“五十级能跑这儿来，牛逼啊。”苏白河想到那波难搞的精英水母，摇了摇头，“这人应该是纯粹的旅行玩家，估计开服就一个劲儿跑图了。你放心，跟咱们任务肯定是没关系。”
“我不是担心这个，毕竟奖励都拿了。”谢酌有些犹豫地说，“我就是在想……他是不是聋哑人啊。”
“啊？？”苏白河呆呆的，咒术师闻言也从屏幕里抬了下头，转移了注意力。
“你仔细观察，这个主播在说‘非常’、‘超级’、‘一点’这种程度副词的时候，根据程度变化，手会做这样的姿势，”谢酌伸出白皙的手掌，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还有一直出现的‘漂亮’，这个词，也有不自觉的特定动作。”
“虽然我不懂（这个世界的）手语，但是他表现得还挺明显的，估计是在外界手语用习惯了？进游戏转不过弯来。”谢酌又看了看直播画面，确认道。
“有吗？”苏白河眼珠子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感觉谢酌说的好玄乎，“这不就讲话时候喜欢乱舞吗？……不过你还别说，他这个发音是有点怪。”
谢酌想了想，先点了个关注，然后用直播网站号上的余额买了个直播礼物，被主播连声感谢：
“谢谢‘舌尖连招战术指导’大佬的礼物！！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殷晟：。
谢酌：…………………………
不是，有奸人害朕！！！
苏白河爆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好骚啊哈哈哈…啊哈……”
笑了半天，苏白河情感饱满地总结：“跟你的ID，噗，很搭配。”
谢酌摩挲着刀柄，眼露杀气，心里五马奔腾。
隐忍，才能杀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城里为什么不能PK！！！
这边剑拔弩张着，直播间里，桃太宗已经在道别了：
“那今天我的直播就到这里，下次上线再给大家展示甘霖之都的景色啊。”
“我知道，我知道西瓜冰棍大神也在这，但是城市这么大，来不及了啊。唉，别说了，我难道不想蹭全服第一的热度吗？”
“没办法，头盔该轮到我妹妹玩啦，身为哥哥，说到就要做到嘛。五分钟后，亲爱的观众姥爷们，五分钟后啊，千万别走开，请大家继续关注小杏子的直播频道！”
说罢，桃太宗切断了游戏画面。
不过虽然摘掉了头盔，但是游戏外依然可以登陆直播网站，谢酌很快就收到了主播桃太宗的好友申请。
“谢谢你，舌尖大佬，我直播第一次收到这么贵的礼物，解燃煤之急，破费了，谢谢谢谢。”
谢酌在沙发上盘起腿，目光放到那个“煤”字上，有点想笑。
迟疑了下，他委婉地问，“你是不是有口语方面的障碍？”
那边顿了两分钟，才回道：“是的，我是听力残疾一级，就是俗称的聋哑人。”
就在此时，直播画面又亮了。这次是一片石林野坡，视线上方远远的，能看到连绵复杂的木篱营寨。
谢酌没想到小杏子是这么小一个女孩子，单看背影，给人的感觉还没有上高中。然而当镜头偶尔扫过她的正脸，谢酌发现女孩的眼睛比一般成年人还要淡漠成熟，甚至显得有点沧桑，让她的年龄模糊不清起来。
她拎着武僧的长枪，上来就爬墙进营寨，一言不发。
蛮人部落是旧大陆地图上一种覆盖各个等级的副本类型统称，也有作为精英怪直接在公共野图出现的。
设定中他们是具有一定社会性的智慧生物，皮肤泛青，立场与人类天然敌对，生性残忍，擅长制药和豢养猛兽。少数蛮人具有魔法能力，被奉为祭司，行巫蛊之术，阴森凶险。
蛮人部落副本有不同的等级和规模，小杏子闯的这个是个中型营寨，起码有几百个红名怪。只见穿着破盔烂甲的小女孩全程没走正路，而是毫不犹豫地爬高墙钻篱笆翻栅栏，沿着山体和茅草屋的缝隙熟练地躲过巡逻，又悄悄干掉几个高台守卫，一个小Boss都没惊动就摸到了首领背面，中途还不忘把能开的箱子都开一遍，收获颇丰。
苏白河赞叹：“好狠。”
谢酌动了动手指，问桃太宗：
“小杏子也是不能说话吗？”
这次那边输入得更久了，“她，她情况跟我不太一样……大佬，要不我还是退您吧，我妹她还小，刚到能直播的年纪。”
谢酌哭笑不得，“我没有不好的意思。抱歉让你感到不安。”
“就是想问下，你们是不是还需要一个游戏头盔？”谢酌本来没打算在这种不了解对方家庭情况的时候就暗示要送的，但是他这人的毛病，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被怀疑动机之后，为表善意，只能硬上了。
桃太宗顿时欣喜，全息头盔跟一辆小汽车几乎一个价，最老款的二手都要五位数三起头，哪怕他目前这个，也是按月租才玩得起的。
不过他也很有分寸，“我们现在租的这个头盔有点不稳定，如果大佬手上有闲置的旧头盔可以租或者分期卖给我们，我跟杏子感激不尽！”
谢酌：诶？对哦。
他好像似乎大概应该，有个旧款吧？
谢酌眼睛一亮：“我去找找看，之后联系你。”
他关掉对话框，把直播画面贴到墙上，换了个姿势看小杏子勇猛地戳着比她大几倍的蛮人首领。
苏白河全程围观，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微妙：“这么好心呐？”
谢酌不知Omega的矜持为何物，整个人大剌剌地躺着，双手枕在脑后看视频，被夸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我这是……我这是看他是个人才，五十级换你你也跑不过来吧？而且他还有个未成年的小妹妹。”
苏白河切了句：“你也才多大。”
谢酌自诩心理年龄成熟，懒得跟他计较，他只是有点感慨：“全息技术真的，太厉害了。”
“你看这个桃太宗，很有可能只是听障，哑是因为他听不见。现在从游戏里他能听见，能感受说话的肌肉发力，对于现实恢复语言能力也有帮助吧？”
苏白河虚着眼睛，瞄了旁边某人一眼，语气怪怪地说：“这个你得问专业的。”
谢酌越想越起劲：“那你说，对五感缺失的这类残疾，以后再发展发展，会不会能做到现实里戴着全息设备行动？”
“会的。”咒术师彻底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看着沉浸在思绪里的谢酌，目光深邃。
谢酌眼睛亮亮，下巴磕在手臂上跟他对视：“就是只弥补部分感官，对现实进行模拟。比如，让盲人能‘看见’，聋人能‘听见’？”
殷晟盯着他，缓缓、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白河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微妙地感到自己多余。
谢酌躺回去，轻舒口气，“你说的要是真能实现就好了……唉，总之，全息技术的意义，真的远超出现一款好玩的游戏这么简单啊。”
苏白河嘟囔：“你倒是想得挺多。”
瞧他旁边这位，表面上不显，估计心里都快飘起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瘦小女孩凶残戳怪的声音。苏白河假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既然这样，那这个头盔我来送吧。”
谢酌回神，茫然道：“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苏白河：“……有没有一种可能，目前市面上的头盔都是智穹在造的。”
苏白河指指自己：“而智穹集团的创始人，是我爹。”
谢酌微微张开了嘴巴，坐起身来，良久后，他的神色突然变幻两下，定格为阴森森：“原来就是你！割韭菜割了我十几万！导致我现在还欠会长一个头盔的卖身钱！！”
“啊？”苏白河下一声蹦起来躲开刀砍，“我冤枉啊，硬件造起来不要钱的吗，而且大头都在软件和黑心专利费那里，你去找——”
“铛”一声，这次是银黑巨镰架住了谢酌的刀，也打断了苏白河的话，咒术师语气不知怎的有点风雨欲来：“‘卖身钱’？你欠尹星洲？”
“尹星洲？他也在队里？”这不是他姐的好基友吗？苏白河傻了吧唧地：“奥，难道就是那个无菌菜刀？”
谢酌重点被带偏：“是他。怎么，你们都知道我室友真名？”
“？等下，你跟Alpha住一屋啊？”苏白河这下反应奇快，“你跟人出来同居？”
“什么跟什么！暂时住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谢酌无语。
“你自己说的‘卖身’！”
“游戏里卖身而已……请问重点呢？”
“早歪了！”
又是轻轻的，镰刀磕在地板上的声音。锋利的银色尖钩冒了点幽蓝的小火星子，两个人看着站起来黑压压的咒术师，同时噤声。
“他要你做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谢酌一脸尴尬，“就是……为公会建设冲锋陷阵。有本打本，有架打架。”
一笔钱直接转到了谢酌的游戏账户里，刚好是定制款头盔的价格，“还他。”
“不是，”谢酌脸上有点发胀，“我不是……我没有那么穷，你看我连游戏里那么贵的房子都买了——”
“还他。”咒术师重复一遍，语调倒是没什么压迫感，依旧低冷平淡，“你不如卖身给我。”
“……”这是下巴掉到地上的苏白河。
“……”这是下巴掉到地上的谢酌。
谢酌：“不是，爽哥，你这样我会误会的啊。”
对方仿佛低笑了下，“就当报酬吧，陪我做个任务？”
苏白河瞬间了然：“靠，那个倒霉隐藏？”
“什么隐藏？隐藏任务？！”谢酌耳朵竖了起来。
“嗯。”咒术师颔首，“流程很长，以后可能要占用你不少时间。”所以放掉他那边。
“没事，我来我来！”谢酌欢快，隐藏任务，全息游戏的老桥段了。身为穿越者，总得来点金手指不是？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苏白河泼冷水，“这任务难得很，我、还有我们一个朋友试了试都没过，失败一回还要封印几天。”
咒术师没理他，隔空点点谢酌的手腕：“记得还给你‘室友’。”
谢酌想了想，也不纠结了。虽说都是欠钱，对尹星洲那边他有做舔狗的前科，这下还可以趁机划清界限，也好避开一些即将到来的坑货剧情。
一阵想上厕所的感觉传来，正好连续游戏的时间警告弹出，谢酌加了两人现实联系方式，麻溜地把人都赶出自己昂贵的小窝，摘头盔下线。